27 為妃2

第27章 為妃2

午膳時分,一聲“陛下駕到”擾了晴旖的思緒,彼時她手裏正拿着一本楚辭,與斂霜木洗臉兩個人說些玩笑話,聽了這一聲,斂霜便頃刻扶了她起來,謹晏入內即快走幾步扶住她“讓你挪個地方,怎麽還不去?”

晴旖颔首“夢蕪就很好,臣妾很喜歡,若當真挪到那處,臣妾當真不安。”

“你已是九嫔之首了,你的供應還不如一個選侍,宮中人人議論,你不知道?你身側之人随侍的就少,若是你再不住的離我近些,我又要多憂心?”

晴旖笑“哪兒的話?宮裏近日大率縮減了自己的份例,這還是皇後娘娘的旨意,我們還是為了災情着想,等這段過去了,自然就會恢複平常的。”

“皇後?”謹晏似是冷笑一聲,“她可真是好的很,讓後宮節衣縮食,自己卻享清福了。”

“陛下您說什麽?”

謹晏挽她的手“你可知,皇後此行随行宮人不減反增,每日三餐奢侈浪費,還添了晌午和下午的糕點,一應的用度竟勝過從前了,連我的都比不得。”

晴旖一笑“皇後娘娘的母家多顯赫,怎麽會差了娘娘的補給?年年家裏補給着,日子自然好過一些。”

謹晏看着她,後轉而看向別處“她的父親,她的祖父可是當真顯赫,家裏不缺這些吃食用度的花銷。可如今這檔口,宮裏宮外忌奢靡,不過是為了籠絡民心,她一面讓你們底下人吃苦受累,一面又那般,這樣可當真稱不上是六宮表率。果然皇家貴女,皆受不了什麽苦難。”

晴旖聞言只得緘默,片刻才啓唇言“臣妾的身家卑賤,才更能體諒民情,懂得民間一針一線珍貴,我們宮裏一天的用度,能供百姓一月的吃食。如今陛下親臨颍川,颍川上下感念陛下恩德,想必上天能感知陛下心意,免除了這天災,讓天下承平下去。”

謹晏笑“雖然之前民心浮躁,可經你一事,百姓已然安定下來。颍川平定了,各處的民怨亦自會平定下去。”

晴旖颔首“颍川安定,陛下亦可早日回宮,免得您來回勞累了。”

謹晏挽晴旖的手“我知道,你為這件事,又受了委屈。”

晴旖望向他,水盈盈的眸子裏好像滿是欽佩和仰慕“臣妾沒有什麽能夠襄助陛下,除了能在小事上略花些心思,大事與前朝,皆非臣妾所能。臣妾的背後,亦沒有父兄能替陛下效力,是以臣妾常常慚愧于此,亦埋怨自己出身不良。”

謹晏颔首“出身本就是自己難以選擇的,而一個人的性情品行卻是後天養成的,都說英雄不問出處,你又何必因此而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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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旖笑道“臣妾不過是想,陛下身側都是世家貴女,隔一年家人子大選,彼時陛下會不會嫌臣妾粗俗?”

謹晏望着她,手撫上她的臉頰“我喜歡的是晴旖這個人,不是你的容貌,不是你的家世,而是你的人,你的真性情。”

“那倘若有一日,臣妾變了呢?”

謹晏說“變成什麽樣呢?”

“變的和現在的她們一樣,處處陰謀算計,為了您的寵愛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無辜的人。”

“你不會的,你永遠都不會。”

“為什麽?”

“因為我了解我的晴旖,你不會那樣,永遠都不會。”

晴旖心中觸動,然終未再多說了。“但願我能一直這樣下去。”

“你當然能一直如此。”

晴旖颔首不作聲,飯後謹晏便回了自己的處所議事去了。晴旖與斂霜時溫們一處。

“皇後有孕了。”辛夷報來的一句話,徹底打破了這宮中的寧靜。“陛下已經去瞧了。”

“中宮嫡子,陛下自然看重。”時溫望着晴旖,寬慰一句。

“諒是陛下再不歡喜皇後的性子,也要同她好生相處了。”辛夷抱怨了一句,卻被彩珠拉住。

斂霜言“看來此次,世家最大的籌碼已出,皇後若想扳倒你,這就是她最大的憑借。”

晴旖望着斂霜“若我是她,太子總是最大的,若能為陛下誕下太子,就等于有了倚仗,她會拿這個孩子來害我?只怕就算她是了,葵雪也不會縱她這般任性吧。她與陛下成婚五年,一直無所出,周家的人急的都進了幾次宮了,看來此次對嫡子是志在必得。”

“那我們怎麽辦啊?”

晴旖冷笑一聲“她既遇喜,我當避她,有多遠避多遠,孕婦的心情多重要,見了我,她有個頭疼腦熱的我都得擔責挨罰,須知她是太後護着的,若太後與陛下都護她了,我的日子也不用過了。”

斂霜彩珠辛夷等紛紛答應一聲,“就說我病了,長長久久的病了,我當是病個幾月,等皇後身子重了再出門,這頭三月胎不足不穩的,最怕是有個不是落了胎,誰染了誰攤上塌天大禍。”

斂霜一福身“那我就去報一聲,這幾個月昭儀也清靜清靜。”

晚膳後,謹晏聽了晴旖的報聞“她是個聰慧的,知道躲的遠遠的不沾染。”

今兒侍候的是蒲玉“昭儀一向是不愛湊熱鬧的,聽聞今兒下午您得了報,六宮頃刻就都知曉了,不知是誰的耳報神,那些住的近的住的遠的,全都請了皇後的安好,說話兒足一個時辰才散去,而陸主兒和王主兒還不願走呢,說要侍候在旁,恨不能住在皇後屋裏頭。”

“既是昭儀病了,就送些補品過去,讓木樨好生看顧着。”

蒲玉屈身一禮“是。”

轉眼間兩月便過去,晴旖望着院前的桃花失了顏色,而皇後的胎如今已四個月了,如今适逢家宴,特派了人來請晴旖。

晴旖望着那人“不巧了,我這一病許久,如今也未大好,如今顧念着今日皇後春秋在身,皇裔與皇後娘娘的安穩,還請女官代本宮陳情,望皇後娘娘念在臣妾往日侍候還算盡心的份上,免了臣妾出席。”

來的那人仿佛早有所料,“皇後娘娘自是已想到昭儀會推脫,今兒派了兩位太醫來給您好生診脈,您這風寒拖了兩個月亦沒好,會否是身側醫者不得力的緣故?”

晴旖自搭了手腕,兩位太醫一對視“女官,昭儀玉體孱弱,脈象不好,昭儀用的藥我們也瞧過了,那方子都是溫補的良藥,或許是昭儀的身子底子不大好,需慢慢的調理啊。”

晴旖順勢颔首“有勞二位太醫走動一趟,請女官代我多謝皇後娘娘心意。只是可惜臣妾病弱,唯恐過了病氣給娘娘和皇裔,便不前去了。”

那女官悻悻的答聲是,便躬身退了下去。木樨自簾後走上前“你的醫術越發的好了,若是今日我前去,不知有什麽等着我。”

“可您不去,就一定免于責難嗎?”

晴旖擡眼瞧木樨“看來有些事情,是要往壞處着想的。斂霜,替本宮告知蒲玉一聲,就說今日家宴,吃食餐器,一應物什皆讓蒲玉姑娘過了眼,好好查驗,莫要出了岔子。”

“蒲玉與姐姐并不相熟,姐姐如何求的她去?”

“我勞動尚宮是不能夠,如今蒲玉若是個不肯多事的,必定聽了我這話,她們禦前的,一貫是受皇後難為的,如今皇後正是得意之時,怕是她們也不想讓皇後從此獨大。”

斂霜匆匆去了。

半個時辰後,晴旖正描着一枝芙蕖的花樣子,斂霜挑了珠簾報“家宴上,平安無事的。不過聽聞家宴後,皇後倒做主打死了家宴上伺候的幾個宮人,而尚宮也受了陛下申饬,不過這蒲玉姑娘倒得了賞,陛下命她暫代季何的職。”

“姐姐,蒲玉姐姐來了。”

木樨一福,只見蒲玉一身禦前正裝,見了晴旖略屈膝“早聞昭儀不愛虛禮冗雜,而今蒲玉也不與昭儀客氣了。”

晴旖含笑“此次玉姑娘幫了我的忙,你我又何須客氣?”

“蒲玉從着季何姐姐,受她一路指引,蒲玉不解,為何昭儀尋了我幫忙,而未直接去找尚宮呢,昭儀不知,此事甚險,若是再晚一炷香的時候,那東西入了皇後的口,皇後娘娘的孩子便不保了。”

“你姐姐是什麽性子,怕是你比我更清楚,咱們的季尚宮是清高自傲的,除卻陛下,她又肯賞誰三分顏面,我聽聞前一月,皇後娘娘吩咐她端茶,被尚宮一口回絕,言說自己便是做端茶宮女,也是為陛下遞茶,旁人決然不成。後皇後告到了陛下那出,陛下不過笑言一句,阿何那性子你何必計較,足見尚宮與陛下的親厚。尊如皇後尚且不能煩勞季大人,我求了亦是無用。蒲玉一向是識大體的,其實做人傲氣自有壞處,你姐姐這樣,是因打小是潛邸裏随上來的,陛下還是親王時,她已是身旁的随侍,當年皇後适陛下時,還曾稱季何為姐姐。如今端出了主子的派頭,季何已難再服她了。”

“看來昭儀娘娘知道的真不少啊。我禦前的口風一向是最緊的,如今卻在昭儀那裏出了這麽大的漏洞。”

“說起禦前,難道蒲玉姐姐忘了,我當年也在禦前服侍過一段時日,就算沒有過于熟稔的,然打聽些事情,使些錢財,抓住個人的弱點已是不難,禦前并非是銅牆鐵壁,如今季何操勞尚宮局的事已然有些力不從心,蒲玉你一向寬厚,不比你姐姐鐵面無私,這禦前已是不如從前了。”

蒲玉默然“奴婢該回去了,若再晚,只怕季何姐姐又要過問。”

晴旖一笑“你雖是她一手教導提拔,可青取之于藍然青于藍,如今你已獨自可成事的人,為何不求去尚宮局做一司之長?”

“我不是個忘本的人,當年潛邸裏那麽多新晉的宮婢,季何姐姐卻挑中了既不伶俐亦不貌美的我,親自教導我至今日,這份恩情我怎能平白忘記,而想對季何姐姐取而代之呢?”

晴旖心下明白,然不好再說了“真與假,原本一字之差,我不想讓你誤會我,認為我欲挑撥你與季何之間的關系,可蒲玉,你可有真正想過,季何若當年選了一個聰慧伶俐的,貌美讨陛下喜歡的,今日的尚宮又會成何人?”

蒲玉木然擡頭,望着晴旖半晌沒說出話來“在昭儀心中,季何姐姐就不是好人?”

晴旖撫了撫眉“一個人好與壞,實在無法用三言兩語,一事兩事來評斷,季尚宮管理尚宮局井然有序,對上敬重忠誠,對下鐵面無私,此一為好。然她凡事過苛求完美無缺,罰人不念半點人情,卻也難免惹人妒恨。嚴刑峻法之下雖弊絕風清,然人心終究是因懼怕而服,這樣早晚有一日是要傾覆的。季何大人在尚宮局風評雖好,在四院也無人敢說她的不是,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如今能夠規勸她的人越來越少,舊制不變,弊端多添,尚宮局究竟有沒有弊病,你比我這個局外人更清楚吧?”

蒲玉大禮相拜“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有昭儀點醒,奴婢心中醍醐灌頂,這便告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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