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5碗狗血
恍惚間,一道詭異的魔氣從他的丹田處生起,張牙舞爪般,将他嚴嚴實實地籠罩。
一瞬間,蕭靖被魔氣困住,如籠中之鳥,慘叫着、掙紮着,羽翼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啊啊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長空,蕭靖雙目赤紅,青筋暴起,劇痛讓他意識不清,扯着衣襟,面目猙獰。
圍剿他們的魔修對陸長淵恨之入骨,一心想折磨他,誘他入魔,使的手段也無比陰毒。
蕭靖的識海被魔氣占據了,神識被撕裂般,疼得他滿地打滾。
這一刻,蕭靖無法多想,只能用殘存的意念去對抗魔氣的入侵。
他臉色煞白,緊咬舌尖,以劇痛保持冷靜。
漸漸的,魔氣愈發濃重,直直灌入他的丹田處。
“啊啊啊……”
蕭靖仰天長叫,蜷縮着身子,雙臂緊緊勒着腹部,卻無濟于事。
疼,太疼了。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快撐不住了。
這一幕,來得太快,如地動山搖般,又急又慘烈。
陸長淵深吸一口氣,剛想出手,卻停下了腳步。
山洞中,那個清瘦又倔強的身影爬起身,他臉色煞白,疼得直發抖,脆弱得不堪一擊,卻格外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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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他揚起一掌,擊中丹田,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入侵丹田的魔氣頓時消散了。
蕭靖有一秒的清醒。
可魔氣太盛太難纏,勢要毀了他的道基,又卷土重來,紮進他的丹田處。
丹田,乃修道者的命脈,一旦被魔氣所侵,離堕魔不遠矣。
蕭靖粗喘着氣,冷汗模糊了雙眸,一雙堅定的眼眸如明珠,明亮又璀璨。
下一刻,他緊咬牙關,又一掌擊向丹田,暫且拍散了魔氣。
如此三番,他傷勢漸重,已無力站起身了,可青蓮真人有他的堅持,愣是不願屈服。
一滴滴鮮紅的血液噴灑在地,如雪中紅梅,讓人心驚。
陸長淵大為震驚,腳步如有千斤,每一步,都扯得心髒發緊。
“涼老,他每次發作,都這般痛苦嗎?”
“是也。”
雖有預料,可聽到了肯定的答複,仍讓他心頭一沉。
陸長淵眉頭緊蹙,不解道:“他可以說的。”
他是劍宗的金丹真人,再不濟,也能耗費天材地寶去療傷,何以至此?
涼老嘆了口氣,幽幽道:“他說了,誰信?”
剎那間,陸長淵如遭雷劈,臉色極為難看。
是了,蕭靖說過的,他很疼、很痛苦,祈求幫忙。
那時,他在做什麽?
他在練劍峰上,忙着教導徒兒,對蕭靖三番四次的到來,唯有不耐煩,呵斥他別再裝模作樣,令人作嘔。
令人作嘔,多惡毒的用詞。
陸長淵還記得,蕭靖聽完這句話,第一次流淚了,他悲痛欲絕,在蒼茫大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的眼神中,帶着無盡的絕望和恨意,竟朝柳元白下手了。
“柳元白,你把師兄還給我!”他哭喊着,一劍刺出。
柳元白驚慌失措,緊閉雙眸,大喊:“師父,救救我!”
陸長淵出手了,一劍刺出,如風起雲深,寒芒畢露。
這一擊,只要蕭靖收手,就能躲開。
陸長淵信心十足,可當劍刃刺入他的肩膀時,不禁眉頭緊蹙。
那時,陸長淵滿心不耐,只當他在使苦肉計,呵斥他離開,別再丢人現眼。
蕭靖默默流着淚,竟不再糾纏,轉身就走了。
從那以後,他很少說話了,整天陰沉着臉,惡狠狠地盯人。
“涼老,我……”
陸長淵心頭梗塞,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
忽然,魔氣大增,如一團漆黑的濃霧,将他困在其中。
蕭靖不動了。
山洞中,一片寂靜。
陸長淵心感不妙,淩亂的腳步踩在厚厚的積雪上。
“砰——”
一聲巨響,魔氣頓時煙消雲散了。
定睛望去,一個單薄的背影孤零零站着,一動不動,晦暗不明的側臉籠罩着黑霧。
陸長淵眉頭緊蹙,悄悄捏起法訣,倘若他真的入魔了,也能及時困住人。
冷冰冰的山洞中,一個美絕人寰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他膚白勝雪,紅唇似血,一雙桃花眼空洞洞的,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他衣襟大開,露出溫潤如玉的胸膛,一道道猙獰的淤青遍布其身,血珠點點,該有多痛,蕭靖低垂着頭,雙手垂下,慢慢悠悠地走出山洞,如一縷孤魂,四處飄零。
陸長淵臉色難看,輕喊:“師弟。”
無人應答。
“師弟,”陸長淵擋在他身前,沉聲道:“跟我回去。”
他乃劍宗的元嬰真君,倘若連唯一的師弟都救不了,有何臉面示人?
不料,蕭靖像封閉了神識,木木呆呆的,睜着空洞洞的眼眸,往旁邊繞去。
大雪紛飛,兩人擦肩而過。
陸長淵瞳孔皺縮,渾身一片冰冷,胸膛劇烈起伏,妥協道:“你別再鬧脾氣了,過往之事,我既往不咎罷。”
這一步,已是極大的退讓。
陸長淵負手挺立,神色淡淡的,等他回眸,再寬慰幾句,往後,同門之情猶在。
可這一次,顯然讓他失望了。
轉瞬間,蕭靖已走遠了,陸長淵愕然,一個閃身,捏住了他的手腕。
“蕭靖,你別再鬧了!”
下一秒,手中之人愣愣的,一言不發,又僵硬地往前走。
陸長淵驀然用力,将他困在懷裏,剛想呵斥,才驚覺,他的眼眸中一片死寂,嘴角仍在滲血。
神識一探,陸長淵倒吸一口涼氣。
豈會這樣?他的傷勢竟如此之重!
原來,魔氣險勝,盤踞在他的丹田中,緊緊纏繞着金丹,無時無刻不在侵襲。
另一邊,他的識海中漆黑一團,魔音缭繞,句句惑人入魔。
陸長淵神魂離體,紮進他的識海中,一道淩厲的劍氣破開黑霧,劍芒閃過,魔氣在嘶叫中湮滅。
一代劍尊所向披靡,一劈一挑皆是雷霆之怒。
瞬息之間,魔氣潛藏在他的識海深處,劍尊淩空飛起,見到了一抹混混沌沌的神識。
那道神識被九鏈纏身,微微一動,便勒緊一寸,越掙紮,就越受苦。
蕭靖被魔氣侵襲,神志不清,唯有堅守道心的信念在支撐着,他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渾身浴血,不死不活。
陸長淵嘆息一聲,用二指輕點他的眉頭,悶聲道:“師弟,你無恙了。”
話音剛落,九鏈節節斷裂,蕭靖緩緩閉眼,陷入了昏迷中。
陸長淵身形一頓,将他攔腰抱起,靈氣狂烈運轉,往天際遁去。
仙進峰。
藥香飄飄浮浮,行影匆匆的雜役們仍在精心照料靈植。
一道遁光打破了沉寂的深夜。
“誰啊?”
“急匆匆的,吓人一跳。”
“噤聲,是明淵真君!”
頓時,四下一片靜谧,無人再敢議論。
山頂中,一扇厚重的大門聞聲而開,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門內傳出:“寧淵小子,你吵醒我了。”
陸長淵走進去,沉聲道:“你日睡夜睡,也夠了。”
“小屁孩,你上次過來時,還尿褲子呢,一眨眼就長這麽大了,還尿床嗎?”
陸長淵皺眉,不虞道:“這事,你已提起三十八遍了。”
繞過矮幾,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盤腿坐在蒲團上,他無精打采,眼底泛着淤青,不時打着哈欠,好似許久未眠了。
他乃劍宗的仙醫,不知名諱,亦無道號,他的存在就是一個迷。
據說,在上上一任掌門飛升前,他就在仙進奉呆着了,整日裏搗鼓着靈植,煉丹的水平非同一般。
門下的弟子們心知他性情古怪,又愛捉弄人,不敢靠近仙進峰,遠遠見着他都繞路走。
這時,他睜開迷蒙的雙眼,仔細瞧了瞧,恍然大悟道:“對了,你初練劍時,還偷偷躲着哭,我說你幾句,你也是這般不樂意。”
“聽說,你的劍術一般般,被天一門的弟子圍攻了?”
陸長淵黑口黑臉,抿唇道:“那時,我……”
“聽聞,你師父為你出頭了?”仙醫混濁的雙眸閃過亮光,輕快道:“你就是小屁孩,打輸了,還搬救兵呢。”
陸長淵目無表情,在心裏暗暗道:那時,我才練氣中期,對方是假丹之境。
仙醫緩緩嘆了口氣,苦悶道:“唉,好久沒人陪我說說話了。”
陸長淵無言以對。
仙醫愛翻舊賬,提人醜事,誰願意跟他說話?
“長淵小子,你抱着誰啊?”仙醫仙醫伸長脖子,眯着眼睛打量,嘩然問:“你跟徒弟攪在一起了?果然啊,空穴不來風。”
“我早就說了,你看着一本正經,實則最為悶騷,師徒暧昧不清……啧啧,真夠勁。”
“他是我師弟。”陸長淵打斷他的猜測,将懷裏的人兒輕輕放下:“他受傷了,請您一瞧。”
仙醫捏起花白的胡子,笑罵:“你又不老實,他明明就是半魔之體,還騙我。”
陸長淵盤腿坐下,深深望着蕭靖的臉龐,看不清神色:“救他。”
“沒救了。”
“我不信。”陸長淵臉色鐵青,矢口反駁道:“他被魔氣入體,雖難纏,怎會危矣?”
仙醫觑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你了不起,你來醫治。”
陸長淵如鲠在喉,致歉道:“失禮了,我一時慌了神,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可我師弟,我師弟……還很年輕。”
他前途無量,豈會中途夭折?
仙醫眯起混濁的雙眸,饒有興致問:“他是你的心上人?”
陸長淵一頓,眼神緩緩瞥向一側,不虞道:“非也,你為何這麽問?”
“我好奇,問問罷了。”
仙醫是劍宗中出了名的大嘴巴,上至宗門長老,下至雜役弟子,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私事。
甚至,就連山旮旯的宗門弟子,或不知名的家族秘事,他都一清二楚。
有人說,他有一門秘寶,可随時窺視芸芸衆生的言行舉止。
有人說,他活得太久了,修為不明、又遲遲不飛升,耳目遍布修仙界,定所圖不淺。
陸長淵也摸不清他的底細,可山窮水盡,唯有一試:“仙醫,我師弟如何了,還請明言。”
“沒救了。”
同樣的話,同樣的語調,不經意的态度,徹底激怒了他:“為何?”
仙醫拉長語調,可惜道:“他中了魔修的秘法,金丹受損,每一條經脈、每一寸識海,都被魔氣侵蝕。”
“他在長年累月的折磨下,軀體早已破敗不堪,就像一個破破爛爛的布袋,沒用了。”
随即,仙醫一指點在他的眉頭,驚奇道:“嗯……他的神識倒是出奇頑強,明明心魔纏身,還靈臺清明。”
“可惜啊,慧極傷人,他思慮太多,被情愛所擾,讓心魔有可趁之機,入魔是遲早的。”
陸長淵臉色難看,生氣道:“他不思進取,整天想些害人的法子,才會道心不穩!”
仙醫捏起一縷胡子,老神在在的:“眼下,有上中下法,可一試。”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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