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58碗狗血

迷蒙睜眼, 頭頂是晃眼的白熾燈。

蕭靖渾身僵硬,轉了轉脖子,見自己身上插滿了管子, 各種數不清的儀器在運轉, 不時發出「嘀嘀」聲。

這是哪裏?

記憶中, 他被一輛車撞飛,理應死了, 怎麽還活着?

蕭靖雙唇發幹,扯掉身上的管子,拖着沉重的身子挪下床,往窗外看了一眼, 竟是波濤洶濤的大海,頓時更慌。

出門後,長長的走廊中空無一人。

“有人嗎?”

蕭靖走了幾步, 不免有些懼怕,又喊:“有人嗎?”

忽然, 沉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蕭靖轉頭一看,還是熟人呢。

李助理驚喜萬分,由于走的急, 臉色都漲紅了,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激動的。

“蕭少爺, 你終于醒了?!”

蕭靖滿頭黑線, 這是哪門子的稱呼?

“你別叫我蕭少爺……”他好意思, 蕭靖還不好意思呢。

不料, 李助理猛地搖頭, 急聲說:“應該的應該的。”

開玩笑,以江總對他的重視,別說是蕭少爺,就是蕭大爺也叫得。

蕭靖不多計較,疑惑問:“這不是醫院嗎,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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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三四名傭人小跑而來,她們臉色煞白,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擔心的,都哭出來了。

“李助理,我……我我我們不是故意的……”

這位少爺昏迷了這麽久,她們不過偷懶了一小會兒,怎麽就醒了?

醒了,卻沒人伺候着,還讓他獨自下床,瘦骨嶙嶙的手背上還溢出了血珠。

這下子,江總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想起那位煞神的手段,她們恨不得投身大海,也能留個全屍。

李助理也氣炸了,跳腳道:“你們跟我說也沒用!”

你們怕,他更怕呢!

倘若被殃及池魚,連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蕭靖左看看右瞧瞧,暗暗問:“系統,他們在唱大戲呢?”

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們見鬼了,自己有這麽可怕嗎?

系統頓了頓,無奈極了:“宿主,她們沒痛哭流涕,已經很不錯了。”

蕭靖:“??”怎麽回事,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随機,系統扔給他一份報道。

【震驚!江氏總裁一擲萬金,秘密招攬全球頂尖醫學人才,竟是為了?】

嗯?為了什麽?

這是哪來的标題黨,這吊人胃口的技術是釣魚學來的吧?

蕭靖不解,“什麽事?”

“我不敢說,怕你無法接受……”

蕭靖心頭一跳,順勢道:“那你別說了!”

系統:“……”話說到這份上了,怎麽能停下。

此時,系統像是沒聽到,語速極快道:“你車禍後,江元化就瘋了,招來全國頂尖的醫學專家,日夜救你,雖堪堪保住一條命,卻昏迷不醒,随時可能一死。”

“随後,江元化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傾家蕩産,也要救活你。”

“醫屆巨擘使出渾身解數,竟發現,你雖活着,可意識全無。”

在蕭靖日複一日的昏迷中,江元化心神大亂,被對手有機可趁。

然而,世人遠遠低估了江元化。

不管是對手、渾水摸魚者,甚至是觀望中的家族,都被他以雷霆手段擊潰了。

刁家更是首當其沖,連皮都被扒了一層。

那段時間,商屆風聲鶴唳,每天都有公司倒閉,也有人破産,盡管聯手,他們也不堪一擊。

只是冰山一角,他的實力遠不止如此,有人不甘心,去調查他,卻查越心驚,若不是及時收手,恐怕是查無此人。

在他出車禍的那一天,各項儀器發出警告,醫生們忙做一團,只為救活一人。

江元化站在一旁,足足有二十小時不吃不喝也不睡,在蕭靖轉危為安後,他早已熬得兩眼通紅。

“宿主,你遲遲不醒,主角攻都準備研究T病毒了。”

蕭靖:“……”

T病毒?江元化瘋到要毀滅世界?

系統暮氣沉沉,說話都有氣無力的:“這個背景,是無法承載T病毒的,可人一旦瘋起來,就會喪心病狂。”

若江元化發瘋,又将如何?

數據模拟中,世界将會崩潰,唯有讓主角攻受回歸正軌,尚有回旋的餘地。

系統:“宿主,靠你了。”

蕭靖滿頭黑線,吶吶說:“靠……靠什麽?我不靠譜的……”

“你行的!”

“我不行。”

系統笑了笑,支招說:“讓主角攻對你死心,再次愛上主角受,差不多就行了。”

當個任務者,真難啊……

愣愣地側頭,蕭靖啞着嗓子問:“李助理,我在哪裏?”

“這……”李助理支支吾吾,謹慎道:“江總回來後,他會向您解釋的。”

正要開口,肚子傳來了「叽裏咕嚕」的響聲。

蕭靖揉了揉肚子,無力說:“我餓了。”

言罷,一傭人伶俐說:“午飯準備好了!”

“啊?”蕭靖一臉茫然,詫異問:“這麽快?”

傭人們默默嘆氣,能不快嘛,別墅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準備着吃食,就怕他醒來後餓了。

沒想到啊,準備一年,終于派上用場了。

坐在餐桌前,看着玲琅滿目的吃食,蕭靖驚呆了,夾了一筷子,手一抖,肉丸子掉在桌上。

“哎呀……”

傭人們見狀,不約而同抖了抖,緊張地看着他,唯恐他哪裏不舒服。

人人都在看他,蕭靖手一頓,不太好意思去加菜了。

不料,他不用筷子,傭人們更惶恐了,七嘴八舌勸了起來。

“蕭少爺,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如果不愛吃,請您一定要告知我們!”

“蕭少爺,您昏迷了這麽久,多多少少吃一些吧。”

“這道清粥很可口,您要嘗嘗嗎?”

她們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蕭靖不明所以,狐疑問:“你們怕什麽?”

傭人們一愣,紛紛搖頭。

“如果有難處,你們盡管說。”

蕭靖想了想,試探問:“是江元化對你們太苛刻了嗎?”

此言一出,衆人皆大驚失色,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咽喉,雙眼都瞪得大大的。

這種話都敢說,他是不知者無畏,還是有恃無恐?

若被江總知道了,他們會遭殃嗎?

蕭靖還想再問,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就行。”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蕭靖不由得心頭一緊,前塵往事如針尖,根根刺在心上,疼得微微發抖。

一時間,原主的悲戚和苦恨席卷而來,不經意間,紅了雙眸。

蕭靖垂首,用力掐住手心,讓自己保持平靜。

最起碼,不能在他的面前落淚。

同時,江元化大步走來,眼中唯有他的身影,不禁放緩了呼吸,唯恐這只是一場夢,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

這一年來,江元化厭倦了等待,不止一次想,若他能醒來,失去一切也願意。

這一刻,他的美夢成真了?

江元化兩眼癡癡,見他臉色蒼白,不言不語的樣子,急聲問:“蕭靖,你不舒服嗎?”

蕭靖低頭不語。

“嗯?”江元化蹙了蹙眉,問其他人:“他怎麽了?”

傭人們惶恐不安,對視一眼,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元化怒氣騰騰,發狂道:“廢物,連個人都照顧不好!”

他一動怒,氣氛更緊張。

李助理縮着肩膀,雖未擡頭,也敏銳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正死死盯着他,頓時咽了口唾沫:“江總,蕭少爺剛才還好好的……”

話未說完,他就後悔了。

完了,他胡說八道些什麽?!

果然啊,江總的氣勢太駭人,他一緊張,就說錯話了。

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卻不開心了,擺明是在說,罪魁禍首就是江總嘛。

這不,江元化聽到他的話,冷笑一聲:“李助理,在蕭靖醒來後,你為何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

李非心頭一跳,謹慎道:“我當時很驚喜,耽誤了一點時間。”

“也是,你當然是萬分驚喜的,要不然,也不會在走廊裏,跟他說了那麽多話。”

說着,江元化寒了臉色,質問:“你跟他,有什麽好說的?”

直到這時,李助理才驚覺,原來江總是吃醋了,生氣蕭少爺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他。

也氣蕭少爺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話,卻對他不聞不問。

李助理有苦難言,心想說,他是無辜的,卻頂着重重壓力,沒敢開口。

“江總,我很抱歉,日後定當改正。”

“哼,你還想有日後?”

李助理喉頭一緊,定神道:“不想。”

蕭靖不願搭理他,也不想看到他為難人,不耐煩地扔下勺子,嘈雜聲引起了江元化的注意力。

男人輕輕一笑,坐在他的右手邊,撿過勺子,溫柔問:“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說完,舀起一勺雞蛋羹,喂到他的嘴邊:“你嘗嘗?”

雞蛋鮮嫩可口,可蕭靖太久沒進食,聞到食物的氣味,又開始反胃,猛地撇過頭,用力推開他的手,滿眼都是嫌棄。

頓時,雞蛋羹掉落在桌上。

一時間,在場之人都不由得屏氣凝神,生怕江總發飙。

李助理離得最近,更是恨不得鑽進洞裏。

不料,江元化笑了笑,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又盛來一碗粥,好言相勸:“你睡了這麽久,吃點東西對身體好。”

蕭靖呆呆坐着,仍是不為所動。

江元化心頭苦澀,舀起一勺粥,近乎低聲下氣:“你嘗一口吧?”

不吃,就是不吃。

蕭靖對他心懷怨恨,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抛過去,只是愣愣坐着,像一根木頭。

“也是,粥有點熱,我先吹一吹。”江元化笑容勉強,偷偷靠近了一分。

他的腳,微微碰到了蕭靖的腿。

就像幹柴碰到烈火,觸電般的酥酥麻麻自兩人肌膚相貼處傳來,江元化心頭微熱,暗自竊喜。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蕭靖愈發不耐煩,拍了拍腿,将凳子挪到了一邊,發出刺耳的響聲,擺出一副不願與他過多接觸的樣子。

看了看滿桌的食物,蕭靖餓得慌,卻一點兒也吃不下,在江元化的注視中,豁然起身,佝偻着腰,慢吞吞往樓上走。

剛醒來不覺得,坐久了,他渾身疼痛,仿佛骨頭都被重組過,不時頭暈眼花。

江元化跟着起身,連聲說:“你累了嗎,我陪你上去吧?”

蕭靖不點頭,也不搖頭,晃悠悠地上樓。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江元化的心疼到了極點,悔恨如影随形,像一塊沉沉的大石頭,壓得心慌。

躺在床上,聽着澎湃的海浪聲,蕭靖頭暈目眩,卻遲遲不能睡着。

“系統,你能不能毒啞他?”

“不。”

很好,多說一個字都費勁,系統也很無語吧?

此時,江元化厚着臉皮,也躺在床上,止不住地說話。

“蕭靖,你睡了這麽久,很害怕吧?”

“是我不好,我沒有時刻陪着你,才讓你醒來時,沒有第一眼看到我。”

“往後,我定會改的,你別生氣了,也別不跟我說話。”

江元化越說越低落,一想到,他從今往後都不理自己了,竟比死了還難受。

“你不吃東西,是胃還不舒服嗎?”

“手涼涼的,我給你暖一下?”

說着,江元化有意試探,悄悄碰了碰他的手。

蕭靖縮回手,翻了個身,用後背對着他。

指尖冰冷,江元化心痛難耐,想與他說話,又怕被嫌棄,唯有一眨不眨看着他,貪戀他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江元化不死心,微微動了動手,不着痕跡地挪了一下。

就一下,他不敢再妄動。

等了等,竟然沒有被推開,心裏萬分竊喜,如偷吃了糖的嬰孩。

空氣裏,飄蕩着淡淡的幽香,是……他的體香。

江元化嘴角含笑,每呼吸一下,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被發現。

在這場愛情戰争中,他輸得一敗塗地,也悔恨交加,若時間能回溯,他定不負心。

偏偏,錯過了就難以回頭。

在蕭靖生命垂危時,江元化不僅一次在想,他真是狠心啊,竟一次次傷他的心、辜負他的感情。

如今,也算是報應不爽。

呼!只要他還活着,能哭能笑,付出一切也願意。

江元化深深看着他的背影,自顧自說:“刁家垮了,那對狗男女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聞言,蕭靖渾身一僵。

垮了?那刁吉呢,他們鬧掰了?

難不成,劇情就是從主角攻受決裂,才開始崩潰的?

在胡思亂想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蕭靖很想問一句,又怕一開口,淚水就再也忍不住了。

原主的情緒是如此劇烈,竟難以壓制。

江元化勾唇一笑,心知他起了好奇心,得寸進尺般,又偷偷靠近了一分,柔聲說:“想知道嗎?你可以問我啊。”

完全不想知道!

蕭靖煩躁地捂住耳朵,将被子蒙過頭,又往旁邊挪了挪。

江元化扯了扯被子,見蕭靖卷成一團,雖不理人,可是鮮活的,比起他了無聲息的躺在床上,已心滿意足了。

“刁年過得很慘,他該啊……”

江元化語氣淡淡,雖說得輕飄飄,可蕭靖心知,刁年怕是倒大黴了。

“系統,刁家那邊如何了?”

查詢後,系統連連嘆息:“刁氏破産,刁年欠了一身債,整日酗酒,對刁母非打即罵。”

“刁吉不甘落魄,偷偷傍上了大款,雖不足以翻身,好歹保住了安身之所。”

“他的潇灑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全看江元化何時算舊賬。”

忽然,刺耳的警告聲在腦海中回蕩:

【請注意!主角受有生命危險,劇情線即将潰敗,請及時處理,請及時處理!】

蕭靖吓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系統也是一頭霧水,慌亂說:“數據分析,主角受想自盡!”

不會吧!

刁吉陰險狡詐,但凡有一口氣,都會想方設法翻身的,豈會想不開?

“宿主,情況緊急,你快去處理吧!”

主角受要真死了,這個世界就玩完了。

蕭靖驀然起身,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跑,卻剛走兩步,雙腳一軟,險些栽倒在地,幸好被男人一把樓主了。

江元化皺眉,生氣問:“你跑什麽?”

他躺了這麽久,又不肯好好吃飯,身體極其虛弱,若突然起身,可能會暈倒的。

蕭靖連連掙紮,終于開口了:“你放開,我要回家。”

江元化松了口氣,竟沒拒絕:“可以可以,你先別動,當心又昏倒。”

直到坐在車上,蕭靖都雲裏霧裏的,他真答應了?

車停在刁家別墅外,他仍難以置信。

江狗轉性了?

很快,一對中年男女手舞足蹈地跑出來,在車窗外點頭哈腰的,比一條狗更會搖尾巴。

蕭靖下車後,兩人直沖而來,吓了他一跳。

刁年搓了搓手,笑容讨好:“我的乖兒子啊,你總算醒了,身體好些了吧?”

刁母笑容谄媚,點頭說:“是啊是啊,我們都想死你了。”說着,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演技依舊拙劣。

蕭靖一心惦記着刁吉,只覺得他們很吵鬧,幾次想進去,卻被擋住去路。

“我的乖兒子啊,得知你要回來,我親自煮了一頓大餐,就等你一起吃了。”

刁年被整怕了,他過慣了奢侈的日子,哪能吃苦呢?

倘若他的便宜兒子能美言幾句,從江總指縫裏漏出的蠅頭小利,都足以讓他衣食無憂了。

說到底,還是他看走眼。

萬萬沒想到,一心栽培的親兒子,竟被厭棄。

反而是這個便宜兒子,讓江總記挂在心,為了他,都不知砸了多少錢,真是出乎意料啊。

刁年一心想,他翻身之日到了,對付一個毛頭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忽然,他暼到了江元化的視線,陰冷又殘酷,比毒蛇猛獸還駭人。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慘死的一幕,吓得瞪大雙眸,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

江元化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只一眼,就讓刁年吓得雙腿發軟。

刁年很清楚,若蕭靖在這裏出了問題,或者不開心了,他會很慘很慘。

這一刻,他什麽心思都歇了,就像頭頂懸着一把大刀,稍有不慎,将死無葬身之地。

“呵呵……”刁年擦了把冷汗,笑得有幾分心虛:“我的乖兒子啊,你難得回家,一定要吃好喝好,有需求的盡管吩咐我!”

刁母聽了這麽久,見他還沒有進入正題,有些急了:“老公,他……”

“閉嘴!”刁年一聲爆喝,竟狠狠扇了一巴掌,心有餘悸道:“你少說話!”

在江總面前亂說話,會死的。

刁母捂着臉,眼淚都流了下來,不時用眼神瞥向蕭靖,見他看也不看自己,更別說求情,頓時委屈極了。

蕭靖心急如焚,一把推開他們:“你們慢慢吵吧,我先進去了。”

刁母生氣,指了指他的背影,不滿道:“老公,你看看他!”

刁年眼角一掃,她頓時低下頭,噤若寒蟬。

下一刻,刁年又成了狗腿子,舔着臉說:“江總,您裏邊請。”

“不了,我不進去。”江元化心知,他進去了,也是惹人不快。

刁年頗為詫異,點頭哈腰說:“好的好的,請江總放心,有我在,一定将我的好兒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江元化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則……”

刁年的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一再保證,定會有眼力勁兒,不幹糊塗事。

進入別墅後,刁年才呼出一口濁氣,心仍怦怦直跳。

好險好險,江總的氣勢越來越可怕,他差點就說錯話,倒大黴了。

看了一圈,刁年皺眉問:“人呢?”

一煮飯阿姨說:“去找刁少爺了。”

兩人狐疑,他是沖着刁吉來的?

另一邊,蕭靖站在刁吉的房間裏,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心裏有些怪異。

他們一別沒多久,卻已過去一年。

這一年裏,刁吉怕是過得不太如意,一張小臉瘦得凹陷,凸出高高的顴骨,眼底下泛着淤青,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毫無精氣神。

可他的底子擺在那裏,雖瘦骨嶙峋,仍美得很,由內而外透着病态的美感。

一只白皙的手臂裸露在外,傷痕交錯,似是遭到了非人的對待。

聽說,有些人有特殊的癖好,難不成,刁吉的金主也是……

書中的主角受混成了這慘樣,有些微妙啊。

刁吉微微睜眼,有氣無力說:“你站在那裏幹什麽,來看我笑話的?”

得,看這說話的風格,還是熟悉的那個人啊。

走到床邊,蕭靖輕聲問:“你怎麽了?”

“嗤,還能怎麽,不舒服呗。”刁吉慢吞吞地坐起身,不時扯到傷口,疼得直抽氣。

一時間,兩個曾經的宿敵相看無言。

很難想象,他們能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沒有吵鬧、沒有嘲諷,卻也不熱情,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尴尬。

蕭靖腹诽,他這樣子,像想不開嗎?

随即,看了看他泛着鞭痕的手臂,又覺得有可能。

刁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苦笑說:“被打,很痛呢。”

想了想,蕭靖疑惑問:“你和江元化……”

“是怎麽回事?”

刁吉一頓,瞪大泛着紅血絲的眼眸,神似癫狂:“他瘋了。”

蕭靖:“……”又是這一句話,怎麽人人都說他瘋了?

見他不信,刁吉情緒激動,大吼:“他瘋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就是瘋了!”

蕭靖不禁後退一步,只覺得,他更像瘋子。

刁吉攥緊拳頭,發洩一通後,心底的壓抑稍稍緩解了些,喘氣說:“你不信?呵,呵呵……”

“所以,他到底做了什麽?”

刁吉一頓,似想到了極其可怕的一幕,滿眼恐慌,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他……他時不時把我抓過去,綁在實驗裏……”

說到這裏,刁吉閉起雙眸,小臉一片慘白,胸膛起伏不定,情緒幾近崩潰。

這一年來,江元化始終不願接受蕭靖昏迷不醒一事,一邊讓人研究T病毒,一邊起了更瘋狂的想法。

他——

打定主意,倘若蕭靖真死了,就将他的大腦移植到刁吉的頭顱中,妄想他的意識能延續。

為了那一天,一批頂尖醫學專家竭力專研,不時以刁吉做實驗。

在實驗室中的日日夜夜,唯有頭頂的白熾燈與之相伴,耳邊是機器的嘀嘀聲。

實驗室裏,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更沒有時鐘,他常常精神恍惚,無聊時,數秒度日。

雖身體沒有遭到折磨,可精神在極度壓抑中,幾近崩潰。

在漫長的孤獨中,他情緒緊繃,場常難以入眠,就算睡着了,也是噩夢連連。

多少次,刁吉哭聲哀求,卻連江元化的面都見不到。

偏偏,江元化不想要他的命,每做完一次實驗,就會讓他回去,過一段時間,又抓過去。

算一算,距離下一次被帶走,只有幾天了。

與其遭到非人的折磨,不如死了。

今晚,刁吉想着一死百了的,他卻來了。

他們畢竟是一母同胞,難不成真有感應?

不,不可能的。

他們比仇人更像仇人,蕭靖見他落魄,心裏很開心吧?

然而,事到如今,他早就怕了,生不起一丁點的壞心眼。

一年來,刁吉在無盡的絕望中,感到恐慌,他不止一次在想,早知如此,就不該處處欺侮他、命人綁架他,也不觊觎他的腎髒。

早知道……

可惜,沒有早知道,他幹的壞事,天理難容,一旦爆出,也難逃千夫所指。

一時間,前塵往事,像一根刺,狠狠紮在刁吉的心頭。

想着,他竟哭了,“我不想死,可我更怕生不如死……”

江元化不是人,他真的是瘋子!

蕭靖欲言又止,含糊說:“他那般喜歡你,也等了你幾年,不會輕易死心吧。”

“如果你們之間存在誤會,可以解決的,只要你……”

“還愛他,他也愛你。”

蕭靖一心想讓他們複合,試探道:“不如,你耍些手段,讓他對你欲罷不能?”

刁吉凄慘一笑,“你以為,他對我還有感情?”

“應該吧……”

“呵,不可能了。”

刁吉幹的事,江元化全都知道了,他暴怒時,太過可怕,不敢再回想。

随即,刁吉直勾勾看着蕭靖,幸災樂禍道:“不過,他對我死心了也好,被一個瘋子惦記着,是很可怕的。”

“哥哥,我真同情你啊,他對你越在意,你就越逃不了。”

蕭靖擺擺手,語氣堅決:“別叫哥哥,我瘆得慌。”

其實,他也不知因何瘆得慌,只覺得心裏都發毛了。

想了想,他自我安慰:“我跟了他幾年,都沒得到過一個眼神,怎麽無緣無故的,就讓他另眼相看了?”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見他不信,刁吉走到窗邊,朝他招手:“你過來。”

刁吉悄悄将窗簾拉開了一條縫,兩人頭挨着頭,往下一瞧。

窗外,狂風大作,烏雲遮天蔽日,一場暴雨即将到來。

寒風中,江元化神色陰沉,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陰鸷的眼神明明滅滅,擡頭看時,比夜鬼還可怕。

一絲光亮逃出窗外,江元化瞳孔驟縮,隔着不遠的距離,直直看向兩人。

泛紅的雙眸,傾瀉出一腔的陰邪,冰冷又殘酷。

他嘴角泛笑,似吃人的魔鬼,在一瞬間捕捉到獵物的蹤跡,無聲做了個嘴型。

他說什麽?

兩人手腳冰冷,只覺得被毒蛇盯上,後背泛起薄薄的冷汗,在男人往前踏出一步後,驚叫一聲,瞬間關緊窗簾。

蹲在窗簾下,兩人挨得極近,能聽到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刁吉咽了口唾沫,不安說:“他要上來了。”

不多時,悶雷聲轟隆,大雨傾盆,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大地上。

蕭靖坐在刁吉的房間裏,與他大眼瞪小眼,這奇葩的行徑,讓人無奈。

刁吉滿頭黑線,幽幽說:“我累了,要睡了。”

“你睡吧,我在這裏看着你。”

刁吉:“……”原以為他變了,不料更神經質了。

蕭靖笑了笑,語出驚人:“我怕你又想害我,得時刻看着你,才能安心。”

“呵……呵呵……”

害他?刁吉是落魄了,不是傻了,害誰都不敢再害他了。

“罷了,你……”

“砰!”

話未說完,門被重重地打開,吓了兩人一跳。

刁年伸進頭,笑嘻嘻說:“我的乖兒子啊,下大雨了,江總還在外面呢,你看要不要請他進來?”

“下雨了,他為什麽不躲雨?”蕭靖面色不改,以最冷漠的語調,說着最冷漠的話:“他是傻子嗎,不會躲雨嗎?”

刁年吓了一跳,猛地回頭看,見身後空無一人,不禁松了口氣,壓低聲音說:“別胡說,當心被聽到。”

随即,刁年搓了搓手,硬擠進房間裏,嘆氣說:“以前,你還是江總的情人,他對你可算不錯吧?”

“你倒好,怎麽不知道感恩呢?”

蕭靖一聽,頓時氣笑了:“對我好?怎麽好了,什麽時候對我好了?”

說是情人,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替身,不能穿自己喜歡的衣服,連一言一行都得刻意模仿他人,若學得不像了,還會有冷嘲熱諷。

記憶中,那些苦痛并不能抹去。

蕭靖變了臉色,邊走邊說:“我累了,要睡一會兒。”

刁年急忙跟上去,讨好說:“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新房間,就……”

“不用了,我去閣樓就行。”

從小到大,他都擠在那一方小小的閣樓裏,也習慣了。

刁年面色尴尬,支支吾吾說:“這……不好吧?”

蕭靖嗤笑一聲,玩味地看着他。

“嗯……好吧……”刁年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由他去了。

“轟隆——”

雷聲震天,噼裏啪啦的雨聲吵鬧之極。

寒風拂過,刁年打了個噴嚏,見窗簾被吹得亂飛,抱怨說:“下雨了也不會關窗,還要老子伺候你。”

刁吉躺在床上,對他置之不理。

“哼,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刁年有氣無處撒,為他關上窗戶,一晃眼,見到了一抹身影。

嗯?

刁年揉了揉眼,似是眼花了,定睛一瞧,不禁駭然失色,猛地關上窗戶,背靠在窗簾後,臉色大變:“有……屋外有人……”

“江元化呗,你看到了?”

刁年急得直跺腳,怒斥:“你看到了,那你為什麽不說!”

江總是何等人物,要惹惱了他,後果将不堪設想。

完了,這下子完了。

刁年急得團團轉,挺着大肚子,往門外跑去:“不行,我得趕緊請他進來……”

其實,不待他跑下樓,已經有人先一步了。

李助理撐着一把傘,為他遮風擋雨,輕聲說:“江總,你要不要進去?”

江元化渾身濕透了,雨水拍打在臉上,雖狼狽不堪,仍擡頭看向那一扇窗戶。

此時此刻,那個人在幹什麽呢?

明明才分別一會兒,卻像過了千百年,他在等待中,漸漸耐心全無,腦海裏浮想聯翩,既怕他受了欺負,也怕他偷偷逃跑吧。

一想到,他會和別人說說笑笑,卻連多看自己一眼也不願意,心裏就沉痛無比。

思念是如此磨人,令人幾近發瘋。

然而,他好不容易才醒來,不能吓到他。

江元化忍了又忍,在焦急等待中,竟用一把小刀劃手臂,一下又一下。

每當他難以忍受時,就割一下,盡管鮮血淋漓,卻不覺得疼痛般,固執地折磨自己。

或者,他的确是瘋了。

在蕭靖昏迷不醒的日日夜夜,他在漫長的等待中,早已瘋魔。

倘若這個世界沒有蕭靖,那他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呢?

李助理看着他的傷痕,暗暗心驚,提議說:“蕭少爺進去這麽久,還沒有出來,不會是被欺負了吧?”

聞言,江元化頓住了。

李助理見有戲,嘆氣說:“他那麽柔弱,若真被欺負,該怎麽辦啊?”

“江總,不如你去看一看吧,有你在,刁年也能收斂些。”

在李助理的慫恿下,江元化終于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不待他跟上,立刻往別墅而去。

正此時,刁年跑出來,見到江元化後,哎喲一聲:“江總,您怎麽在外面淋雨啊,快快進來吧。”

進去後,江元化直奔二樓,猛地打開一扇門,皺眉問:“蕭靖呢?”

刁吉剛閉眼,就被驚醒,卷了卷被子,發抖說:“他……他在四樓的閣樓裏……”

閣樓?

江元化眉頭緊皺,沒再多看他一眼,就往四樓飛奔而去。

空蕩蕩的樓梯,越往上,空間越狹小。

很快,他停在了一間窄窄的閣樓前。

門狠矮,剛到他的小腹處,住在裏面,怕是連腰都直不起來。

江元化眼皮一跳,心裏無端端恐慌,看了一圈,也沒見着別的房間,視線落在門把手上。

“咔嚓!”門開了。

只一掃,閣樓裏的一切都納入眼中。

這閣樓,就是蕭靖自小居住的地方?!

這一刻,江元化如墜冰窟,仿佛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恐慌如洪水泛濫。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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