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節

迦南之地（電影前傳）

致橋對面的士兵：

很抱歉，我不知道您的所屬部隊，所以只能這樣稱呼您。考慮到您可能已經記不起我是誰了，為此，我先做一番自我介紹。我是韓國駐朝韓邊界部隊0023號士兵，負責的工作是在板門橋放哨。上周五的晚上，我在非軍事區第一次巡邏，不小心踩到了地雷*，是您跨越邊界過來幫我拆除了引爆裝置，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時沒來得及向您致謝，請見諒。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2月28日

注：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協定在板門店簽字。但是将朝鮮半島腰斬的“北緯三十八度線”卻也留了下來成為民族分裂的見證。這條分割兩地的國境線由電網和地雷區組成，鎮守兩地的士兵不能有任何形式的來往，否則會被視為違法。

韓國部隊，0023號：

我是朝鮮駐邊界部隊的軍士，編號98007，雖然效力于不同的部隊，但同志你和我說話不用那麽客套的。

上周五的事情我還記得，南朝鮮怎麽讓你一個小不點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巡邏？那麽高的蘆葦叢，要不是狗一個勁地叫，我都看不到同志你在那裏。雖然拆除了地雷，但是我記得你好像被狗咬了，沒事吧？我把狗尾巴毛剪一束夾在紙條裏給你，把它貼在傷口上就會好的*。

另外，下次把紙條扔過來的時候不要綁這麽大的石塊，也不用往我的頭部瞄準，扔在這附近我都看得見。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1日

注：當時朝鮮的習俗是被狗咬了，就要把這只狗吃掉，或者剪撮毛弄傷口上，總之……非常不科學(ˉ―ˉ)

朝鮮部隊，98007號：

謝謝恩人給我的狗毛！不過醫生說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不能貼上去，我把它紮起來放口袋裏了。

今天早上我用望遠鏡監視你們那裏的時候看到您和我打招呼了，但是跟我一起站崗的士兵盯着我，我沒辦法揮手，只能寫這張紙條向您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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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那只跟着您的小狗不見了，它跑丢了嗎？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4日

韓國部隊，0023號；

那只咬了你的狗嗎？昨天上級來巡查的時候發現它，要把它捉到食堂去，我讓它跑到你們那邊去了，南朝鮮應該有人可以喂它東西吃吧。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5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我打聽清楚了，那只小狗已經被這附近一戶人家收養。

恩人那裏……是不是吃的東西不多？我會想辦法送食物過去的。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8日

韓國部隊，0023號，

我這裏不缺吃的，你不要再帶食物走到橋上了，太危險，萬一有人看見你跨過邊界線會立即開槍的。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10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可是我想為您做些事情，有什麽我能做的嗎？任何事情都行。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11日

韓國部隊，0023號：

你腿上的傷好些了嗎？如果好些了，下周一就申請調到共同戒備區*站崗吧。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12日

注：板門店附近的一個非軍事區，南邊由韓國和美國軍人鎮守，北邊由朝鮮軍人鎮守，形式是面對面，就像這樣

朝鮮部隊，98007號，

我知道了。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13日

韓國部隊，0023號：

你這小不點還蠻聽話的。

其實第一次碰到你的時候天太黑了，看不清你長什麽樣子，沒想到比我想象中要更好看，有點像那個——我不記得名字了，一個什麽電影明星。

以前在那裏站崗的時候，你們南朝鮮的士兵都黑着一張臉，對着他們站上一天簡直比餓肚子還難受，以後能看着你就好了。

不過你為什麽都不看我？我長得那麽吓人嗎？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18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我……沒想到要跟您面對面這麽近站一天，沒有心理準備……您長得一點也不吓人！真的！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您沒發現的時候，我也有偷偷地看您。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19日

韓國部隊，0023號，

你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嗎？為什麽我有整整五天沒看見你了？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24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前幾天我請假回了家裏一趟，去看奶奶，我和她說好了每年這時候都要回家，讓她給我過生日的，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您不用為我擔心。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25日

韓國部隊，0023號：

你的生日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明天晚上記得多在崗亭留一陣子。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25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昨天晚上我看到您放的煙火了，那是……引爆了好幾個地雷嗎？

希望您沒事……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26日

韓國部隊，0023號：

我沒事，以前就很想試試看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一起看的人，等南朝鮮解放了，我能從橋上走過去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真正的煙火吧？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27日

朝鮮部隊，98007號：

可是我明年就要退役了，您現在能……來韓國嗎？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28日

韓國部隊，0023號：

你這臭小子是在勸我變節*嗎？聽好了，即使是下輩子，我也要留在共和國的前線當革命戰士，明白了嗎？

朝鮮部隊，98007號

1985年3月29日

注：這裏特指北朝鮮軍人叛變祖國，逃往韓國。

朝鮮部隊，98007號：

明白了，那麽下輩子，我也出生在共和國好了，這樣，就可以離恩人您近一點了。

韓國部隊，0023號

1985年3月30日

0023號，

你不要再叫我恩人了，我的名字是

“所以，他究竟叫什麽名字？”元柳煥看向李海浪，他的手指下，破舊的紙張上那塊位置像是浸染過血跡一樣，幹涸出一塊棕褐色。

“不知道。”李海浪姿勢懶散地靠在牆邊，拿過那一疊紙條，“這是我小時候從父親手下那裏偷來的，屬于機密文件。”

“上級為什麽會關心這種事情？”

“我方士兵和南朝鮮軍人私下溝通，有可能會洩露軍事機密呀。”

元柳煥的嘴角動了動，一個軍士，又能夠知道什麽軍事機密？即便是在共和國部隊裏擔任少佐的自己，對這個國家都談不上有多了解。

“他們的通信只有這麽多？”

“能找到的只有這些，其餘的都丢失了。”

“那麽這兩個人最後怎麽樣了？被發現了，抓進牢裏審問了嗎？”

“最後……”李海浪低下頭看着紙條上那塊褐色斑污，“從提交的報告來看，這個南朝鮮的小子後來想和他的恩人生活在一起而跨越了國境線，被人發現，槍殺了，而我們的同志為了救他，也被擊斃了。”

他的話音形成了一團白色霧氣，在寒冷徹骨的黑夜裏經久不散，元柳煥突然覺得眼前的視線似乎被這團霧氣給弄得模糊不清，像是有槍聲在耳邊響起，聲音聽不真切，似乎是從極遠的位置傳來，又像是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場幻覺，他閉着眼深呼吸了幾下，靠着牆站定。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別老擺這麽一本正經的臉呀，少佐同志，站崗那麽無聊，不找點話題，怎麽打發時間？”李海浪斜了元柳煥一眼，“我以前第一次看到這些紙條的時候就想着，如果換做我，也會像那個南朝鮮小子一樣跨越國界的。”

“明知道會送命也一樣？”

“當然，既然活着，就要玩夠本，有想見的人，就去見，有想做的事，就去做，這樣死的時候才會覺得沒有遺憾。”

真是個瘋子，元柳煥搖了搖頭，

“那麽，黑龍組組長李海浪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李海浪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現在只想回去睡覺，媽的，站崗太難熬了，不過今晚上是最後一次了吧，來了一撥新的訓練兵，以後啊這種苦差事就不用再勞煩我們了。”

元柳煥默不吭聲。李海浪看着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