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想親你。”
紀憑語心裏發酸,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凉不怨。
凉不怨幾乎是本能地回抱住他,将他圈在自己的臂彎中,再也無法克制地收緊了手上的力度。
紀憑語抱着他,擡手穿過他的脊背,将他的腦袋摁在了自己的頸窩處,想他這是第二次看見凉不怨掉眼淚。
六年了,凉不怨真的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還記得六年前,他喜歡的人雖然身上有薄薄的肌肉線條,但卻很瘦。
他們總是會借着掰手腕的借口在教室裏光明正大的牽手,而往往他挑周一找凉不怨掰手腕的話,凉不怨是肯定會輸給他的。
因為周六日凉不怨要幹五十塊錢一天的苦工,兩天下來,周一都會很累。
所以即便是凉不怨,也會在課上悄悄睡覺。
他就給他打掩護。
那時候凉不怨總是穿着校服,新訂購的校服不是剛好合身的,會大一號,因為凉不怨還要留着以後穿。
而洗得發白、邊沿都起毛了的校服又短一截,會露出一大截腳脖子。
他每次湊近凉不怨或者抱凉不怨時,總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硫磺肥皂味。
因為他是用硫磺肥皂手洗衣服,洗衣粉太貴,硫磺肥皂只要一塊錢就可以買到一塊。
現在凉不怨的肩臂結實了,腰腹上和手臂上的肌肉也虬結了起來,就連身上那熟悉的硫磺皂味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凉不怨自己本身的味道。
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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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憑語閉上了眼睛,由着凉不怨沾濕了他的衣領,自己鼻頭也跟着發酸。
将凉不怨的腦袋摁下來,不過是不想讓凉不怨看見他也掉金豆子了。
紀憑語要面子,做不到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這麽「狼狽」。
但是……
他緩了緩,微啞着嗓音喊他:“凉不怨。”
凉不怨的雙臂就跟割不斷的麻繩一樣,緊緊地纏繞着他:“嗯。”
“別哭了。”紀憑語有點無奈:“我都快被你勒死了,哭得卻是你,究竟誰欺負誰啊。”
凉不怨的鼻尖隔着衣服抵着紀憑語的鎖骨,聲音低得有些模糊:“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他什麽都沒有,擁有的所有東西對于紀憑語而言是從小到大看慣了、見膩了的,紀憑語就算真的不要他了,也很正常。
紀憑語動了動唇,心裏難受得厲害:“我沒有。”
他解釋道:“你當時說要來找我我真的很開心,但那時候出了點事,所以讓你等了這麽久…三言兩語說不清,現在還在錄節目,等節目結束後我再跟你說。”
他頓了頓,語氣玩味:“再說就算是真的,你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放棄的人吧?”
“嗯。”
凉不怨沒有否認,但也只是應了一聲,并未多說。
如果紀憑語真的不要他了也沒關系,他總會找到他。
只要讓他找到他了,他就會死死地咬住,這一次無論是誰,都不能讓他松手。
就算是紀憑語也不可以。
紀憑語見他情緒平複了不少,便拍拍他的後腦勺:“差不多松開了吧?你真的…力氣太大了。”
凉不怨沒動:“再抱一下。”
他低聲說:“我想你想的快要瘋了。”
紀憑語被他這一擊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心說凉不怨是真的變了好多。
要知道當年他可從來不會說這些話。
然後紀憑語就任由凉不怨又抱了自己一會兒。
紀憑語雖然是個少爺身份,但其實并不是那種底子虛的不行的公子哥。
他愛玩極限運動,為了穿西裝好看,也會特意練身材。
所以凉不怨能夠感覺到,他懷裏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結實有力。
凉不怨遵循着「一下」的話,只給了自己十分鐘的時間,就克制着松開了紀憑語。
他松開紀憑語的那一刻,就擡起了頭,直視着紀憑語:“紀憑語。”
即便已經知道了,他仍舊還想要确認:“你還喜歡我嗎?”
紀憑語沒有回答這話,只是問:“你還記得我當初追了你多久嗎?”
凉不怨完全不用思考:“十天。”
紀憑語微微一笑,涼涼道:“怎麽的?沒表白前的追就不算追了是嗎?”
凉不怨:“算。”
他微頓:“可你沒和我說過。”
“你是木頭麽。”紀憑語咬牙:“我那還不明顯?”
“我追了你一個月好嗎?!”
凉不怨沉默,他低聲道:“從認識到在一起,一共三十天。”
紀憑語點頭,在六年後承認了六年前死活捂着不說的事:“你瞧不起一見鐘情?”
凉不怨:“沒。”
他只是沒想到過。
紀憑語和他就像是兩個極端,朝着不同的方向背馳而行,他從未想過紀憑語是率先回頭看、還看到了他的那一個。
紀憑語又問他:“還想和我在一起?”
凉不怨點頭:“嗯。”
這個也想得要瘋了。
紀憑語勾唇,心裏泛甜:“給你次機會。我當初追了你一個月,你就再加個零,十個月。願意追麽?”
凉不怨沒有絲毫遲疑:“好。”
他答應得快,紀憑語反而還停了停。
他本來是還想要跟凉不怨解釋一句,說他們都六年沒見了,彼此也要重新了解熟悉。
萬一凉不怨那份沉重的喜歡和愛,是基于六年前他的模樣自行散發的想象,認識到六年後的他是什麽樣的,濾鏡碎了,就沒那麽喜歡了呢?
紀憑語已經過了戀愛腦的年紀,不僅理智,也轉變成了現實主義。
變化大的不只有凉不怨一個,他也是。
紀憑語清楚自己和六年前已經不一樣了。
但好像凉不怨也是這樣想的。
紀憑語感慨。
他也成熟了啊,畢竟都是二十二歲的人了,不是十六歲,只顧自己喜歡的小毛孩了。
紀憑語看了眼凉不怨,又試着加大難度:“我提醒你,追人不能動手動腳,你要保持距離。”
凉不怨沉默了會兒。
紀憑語想果然還是不行吧,正要笑吟吟地降低難度,就聽凉不怨淡淡道:“可你當初追我那十天不僅抱了,還親了。”
紀憑語:“……”
這事是他理虧,但凉不怨就不能讓着他點嗎?
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這樣!
凉不怨:“我會經過你同意的。”
他又問了遍:“你還喜歡我嗎?”
紀憑語稍停。
他輕呼出口氣:“六年了。”
這三個字開口,凉不怨就明白了什麽。
他垂下眼簾,掩住自己眸中翻湧的陰晦。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下,他克制着,才沒發了瘋去将紀憑語拽住狠狠揉進懷裏,免得下一秒他就要跟他說拜拜。
然而紀憑語又說:“能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他笑了笑,擡起手,放在了凉不怨的腦袋上。
紀憑語的手指插丨入凉不怨的發間,很輕地給他順了下剛剛在他脖頸處蹭得有些淩亂的頭發,似是安撫的動作,讓凉不怨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卻又轉變為了另一種繃直。
他說:“這六年有很多人跟我表白——你知道我很受歡迎——有些甚至還是我相處了好幾年的朋友。”
凉不怨沒吭聲。
他知道紀憑語有多招桃花。
他六年前就見識過。
他的追求者有些更是完美極了。
也正是因此,他不明白天生就含着金鑰匙長大的人為什麽能看到他。
“可我都沒有給他們機會,一點也沒。”
紀憑語攤手,語氣散漫卻輕丨佻,像把鈎子,輕而易舉就将凉不怨的心頭肉釣走:“我跟他們說我心上有個白月光,除非地球毀滅,不然裝不下別人了。”
凉不怨的呼吸沉重幾分:“想親你。”
“不行。”紀憑語拒絕了:“離休息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了,我還想睡會兒。”
他說着就打了個哈欠:“昨晚開了個臨時跨國會,睡了兩個小時就趕飛機。”
他在飛機上和車上都睡不着,非得躺着才行,這點凉不怨是知道的。
于是凉不怨壓下了被他澆灌着滋生了的妄念,啞着嗓子換了個要求:“我守着你。”
紀憑語:“?”
他心道這又是什麽新毛病嗎?
凉不怨從前也不這樣啊。
紀憑語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有忍心拒絕:“随你。”
他拿了自帶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刷牙洗臉就上床了,這期間凉不怨全程盯着他,也不說話。
躺下後,紀憑語想起什麽似的,把節目組剛剛拆麥時給他的手機開機了。
他看了眼,确認了沒有什麽工作上的突發狀況後,就閉上了眼睛:“你別坐地上,開了空調,會着涼。”
正要坐地上的凉不怨頓了頓。
這麽多年過去了,紀憑語骨子裏照顧人的習慣完全沒有變。
他順從地起身搬了把椅子坐在紀憑語床邊,靜靜地望着他。
大概是真的因為太困了,紀憑語睡眠質量也不差,所以他閉上眼沒多久就睡熟了。
凉不怨還是等了會兒,輕輕地喊了聲。
紀憑語睡得很熟,沒有醒來,也沒有應聲。
他起身,湊近一點點,又用更小更輕地聲音說:“想親你。”
已經在夢裏和周公下棋了的紀憑語當然沒法理他。
于是凉不怨淡淡道:“默認了。”
話音落下時,一個吻,就這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紀憑語的唇上。
還是薄荷味的牙膏。
凉不怨望着紀憑語毫無所覺的睡顏想。
作者有話說:
啧,詭計多端的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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