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先生

桌上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愣怔住了。

沒有人提醒沈瑜要向前男友表白, 更沒有人要她去喝桌上的特調飲料。

向來是冷冷淡淡沒什麽情緒起伏的人，第一次流露出了類似于“慌亂”的情緒。

沈瑜的腦子嗡嗡一片，心跳得很快。

有一瞬間, 她懷疑自己聽見的那一聲是幻聽。

片刻，沈瑜收起沉默的手機, 擡頭。

卻見大家全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沈瑜反應了幾秒。

“不好意思，我喝那個吧。”

趁着所有人沒反應過來，沈瑜拿起那杯飲料, 皺着眉頭一飲而盡。

難聞嗆人的味道直沖喉頭味蕾，難以下咽。

沈瑜放下杯子, 強忍住想嘔吐的意念。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顧不上其他人的想法，拎着包去了洗手間。

幹嘔了幾聲又漱了口, 沈瑜感覺好多了。

對着鏡子深呼吸了幾次，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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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洗手間，沈瑜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等她的紀衡。

紀衡面色平淡, 沒多說什麽。

“走吧, 我送你回去。”

沈瑜下意識拒絕：“不用，你留下玩, 我打車回去。”

紀衡嘆氣，神色頗有些無奈：“沈瑜, 防備心不要那麽重。”

沈瑜攏了攏身上的咖色外套，低聲道：“抱歉，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你對我來說并不是麻煩。”紀衡意有所指地說。

在沈瑜要開口前，他笑着換了個話題。

“況且我已經同其他人說了要走, 現在再回去很沒有面子的。”

沈瑜扯扯嘴角, 點頭。

“好, 那謝謝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店。

紀衡去拿車，沈瑜在門口等他。

手機自那個電話後一直沉默，再沒有消息。

沈瑜低頭，忍不住解鎖，再次點開通話記錄。

謝新昭的號碼。

通話時間26秒。

這26秒，起碼20秒都是沉默。

沈瑜皺皺眉，再次産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她有些懷疑，對面真的是謝新昭嗎？還是另外一個新主人。

對方也許說的并不是“小”，而是別的什麽？

愣怔間，耳邊傳來一道喇叭聲。

沈瑜驀然回神，收回手機坐上了紀衡的車。

紀衡心知肚明沈瑜今晚的失神是為了什麽。

今晚吃飯的這麽多人裏，只有他知道謝新昭的存在。

可大學他注意到沈瑜的時候，她已經是單身了。

關于謝新昭，紀衡只知道是明遠學院的學霸，外加一張足以在校園網刷屏的帥臉。

紀衡想不通，十七八歲的感情，真的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嗎？

在A大，追求沈瑜的人可以用衆星捧月、絡繹不絕來形容。

可她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對誰都說想集中精力練舞，不想交男友。

一開始，紀衡還能為她找理由是因為失戀不想談。

直到一年又一年。

畢了業，她依然這樣。

甚至在別人問起時學會了官方回答——“舞蹈就是我的男朋友”。

認識這麽久，紀衡有很多個時間點可以問她。可不知為何，他本能地排斥在沈瑜面前提起謝新昭。

等紅綠燈時，紀衡側頭打量沈瑜。

她靠坐在座位，臉轉向窗外燈紅酒綠的夜景，手裏握着手機。一雙秋水般的眼睛映在玻璃上，目光有些愣怔，似乎是在發呆。

紀衡思忖幾秒，換了個話題切入。

“看你今天不太舒服，明天要不休息一下吧。”

沈瑜回神，坐正了身子。

“不用。距離頒獎也就幾天了，我想再練習一下。”

月中的那個頒獎典禮是市裏連同幾個贊助商辦的。除了上臺領獎外，獲獎團體還需要表演一個節目。這種性質的表演沒什麽實質好處，又臨近過年，團裏沒人想去。于是這活就落在了新人沈瑜和紀衡頭上。

紀衡笑了笑，沒再堅持：“好。”

這是他最欣賞沈瑜的一點，她對工作的認真絕對擔得上勞模稱號。

到了沈瑜家樓下，紀衡停下車。

“沈瑜。”

沈瑜回頭：“嗯？”

紀衡眸光閃爍，喉頭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對今晚的事多說什麽。

“明天見。”

沈瑜點頭：“好，明天見。”

因為那個無意接通的電話，沈瑜對于即将開始的頒獎晚會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情緒。

頒獎晚會是在A市電視臺舉辦的，需要提前一天彩排。

在後臺等待的時候，有其他舞團的人認出了他們，過來搭話。

“我好喜歡你們的《拂曉》啊！”

“你們首演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部舞劇一定能成。”

……

“謝謝。”沈瑜禮貌地道謝。

“哎，你們搭檔多久了？”

這個叫沫沫的女生好奇地在兩人之間來回對望。

紀衡笑道：“從大學裏算也有7年了吧。”

“哇，這麽久。”沫沫驚訝，“那你們默契一定很好。一會兒期待你們的舞臺啦。”

正當幾人聊天時，後臺的走廊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挂着證件的工作人員們神色緊張，來去匆匆，腳步聲紛繁急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候場的人也被這動靜吸引，紛紛将目光投向門外走廊。

沈瑜對這些不感興趣，正要走到一邊化妝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走廊呼啦啦來了好多人。幾個保安模樣的人走在前面，緊接着是電視臺領導，姿态熱情殷勤地向着裏面方向。被簇擁着人走在最中間，被周圍的人擋住了大半。

人群中，只能看見中間的人個子很高，挺拔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膚在視線裏一閃而過。

在“誰啊”“是誰”的讨論聲中，沈瑜鬼使神差的，向門口望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堆人的背影。

被簇擁着的人看起來是個年輕男子，身材挺拔，個子很高，穿一身黑色大衣，後頸處的頭發理得很短，皮膚很白。

沈瑜的心髒一顫，下意識低頭看向那人的手臂。

可惜手插進了口袋，只隐約看見一截反光的腕表。

怔忪間，一個工作人員推開門。

“下一組，《夏》準備了啊。”

“哎，美女。”剛才熱情同沈瑜搭話的沫沫拉住她，好奇地問“剛剛那是誰啊？這麽大排場。”

聽到這話，剛才還很嚴肅的年輕工作人員臉上流露出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似是想保持專業又忍不住從心裏流露出一絲雀躍，還有一點小害羞的情緒。

很像是學生時代小女生看見學校風雲人物的樣子。

“哦。”她拉長音調，向走廊那頭看了眼，聲音盡量表現的平靜，“是大贊助商來了。”

“贊助商？”提問的女生眨眨眼，“他們也要彩排？”

“那倒不是。”工作人員搖搖頭，“就是過來看看，我們也是突然被通知的。”

她簡單說了幾句就不再停留，同下一組要彩排的人一起離開了。

沫沫回身，正好撞見沈瑜怔怔的目光。

她聳肩：“看來和我們沒什麽關系，不用緊張。”

沈瑜點點頭：“嗯，好。”

沈瑜上場彩排前在幕後巡視了一周，觀衆席上只有電視臺的一些工作人員和個別舞者。

其餘座位空蕩蕩的，并沒有觀衆。

看到這一刻的時候，沈瑜心口微微一漾。

說不清自己的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失望。

其實她明白，謝新昭應該是有些恨自己的。

畢竟他曾經那麽卑微地挽留過自己。

從他七年來從不聯系的态度裏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可也許是受那個電話的影響，似是而非的東西總也忍不住想到謝新昭的頭上去。

意識到謝新昭不會在這裏後，沈瑜吸了口氣，将全部精力放在彩排上。

兩人選的是之前合作過的一個雙人舞，相對簡單娴熟些。

多次的合作經驗讓兩人無比默契流暢地表演完了雙人舞。

結束時，臺下的工作人員都紛紛站起，給兩人鼓掌。

表演結束，沈瑜就徹底不再想剛才那人是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同紀衡一起出門後，兩人在走廊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工作人員邀請兩人和其他舞者留下一起吃晚飯。

“抱歉，我還有事。”沈瑜不太習慣這種聚會場合，也不想在外面餐廳吃飯。

“是啊，不用麻煩了。”紀衡也幫着說道。

工作人員面有難色：“不是我們要請的。是贊助商謝先生想請你們。”

“謝先生？”紀衡一愣。

“對，萬航集團的謝先生。”工作人員說到這裏，臉色隐約有點泛紅。

沈瑜還未搭話，工作人員忽然對着兩人身後叫了一聲。

“謝先生。”

沈瑜脊背一僵，只覺一道不輕不重卻極有存在感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心髒一跳，不自覺握緊了手裏的包帶，轉動僵硬的脖子回頭。

猝不及防，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的，對上了謝新昭的目光。

時間好像靜止了。

原來，記憶裏的那個少年已經到了會被人稱作“謝先生”的年紀啊。

他一身黑色大衣，身材看着比之前要清瘦了些。幾年不見，五官輪廓褪去了青澀，線條越發明晰深刻。頭發長了些，梳得很整齊。鼻梁上架了一副無框的金邊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濃黑如墨，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靜，又好像有很多情緒。

沈瑜眨了眨眼，驚訝于自己對他昨日今朝的不同竟然如此熟悉。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空氣很安靜。

周邊沒人講話，似乎都在等着謝新昭開口。

可是他只是定定看着沈瑜，不發一言。

直到剛才的工作人員忍不住，出聲提醒。

“謝先生，他們有事想走。”

謝新昭的喉結微動，目光閃了閃。

“吃飯嗎？”他問。

聲音低低的，有點好聽。

紀衡攔在沈瑜面前。

“不好意思，我們——”

“吃。”

沈瑜打斷紀衡的話，迎上謝新昭的目光。

作者有話說：

更晚了，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