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飯局

沈瑜的話音落下, 紀衡愣了下。

謝新昭臉頰的肌肉微動，嘴角向上扯出一個弧度又很快落下。

“一會兒見。”禮貌的一句話之後，他微微颔首離開。

一起吃飯的, 除了謝新昭和電視臺領導，還有幾個彩排在後沒走的舞者。

沈瑜剛認識的沫沫也在其中。

“沈瑜, 你真的要去?”謝新昭走後，紀衡又問了一遍。

沈瑜轉向紀衡，點點頭。

“為什麽不去?”目光平靜, 看不出波瀾。

因為他是你前男友啊。

誠然，過去這麽久, 謝新昭的外表同新生演講時的樣子已經不太一樣了。可姓謝，同樣出色熬人的外表和年紀，加上沈瑜的反應, 足以讓紀衡确認，這就是沈瑜的前男友。

只是紀衡有些意外他的身份。

學校裏也從沒有人提起過他是萬航集團的公子。

沈瑜抿唇：“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

“去。”紀衡打斷她的話, “幹嘛不去？”

他也好奇, 想看看兩人對彼此的态度。

沫沫被排在了最後一組彩排，她沒有車, 便同紀衡商量一會兒坐他車走。沈瑜今天沒開車來，也打算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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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等沫沫彩排完, 一行人一起前往飯店。

紀衡的車在停車場，兩個女生站在門口邊聊天邊等紀衡。

沫沫和沈瑜同齡，是個很善談的女生。才認識這麽一會兒，她的熱情超乎沈瑜的預料。

“哇, 好貴的車。”說話間, 沫沫忽然向沈瑜腦後看過去, 發出了驚嘆。

沈瑜下意識回頭，看見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從電視臺內部車庫駛過來，車牌是矚目又吉利的一串6，看上去豪華又貴氣，氣派非凡。

車窗關着，沈瑜看不到裏面的樣子。

她眨眨眼，收回目光。

黑色車輛徐徐開過，在兩人身邊停下。

後車窗打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視野裏。

他的皮膚很白，凸起的眉骨讓他看起來多了些冷漠，高鼻薄唇，下颌線清晰流暢。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一張臉，氣質俊秀出塵。

沈瑜的心髒顫了顫。

只見謝新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語氣禮貌清淡：“坐車嗎？”

和他之前問沈瑜“吃飯嗎”的語氣如出一轍。

沈瑜搖搖頭，婉拒了。

“不了，和朋友說好了。”

謝新昭點頭，車窗又升了上去。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一旁的沫沫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沈瑜：“你認識他啊？”

沈瑜頓了頓，輕聲道：“以前認識。”

現在還認識嗎？

沈瑜有點不确定了。

謝新昭确實很有錢，可他以前住在家裏時，沈瑜并沒有覺得他和自己有什麽不一樣。

而現在，他出入坐着加長豪華車，電視臺領導見面也要點頭哈腰，還被人尊稱一聲“謝先生”。

這是謝新昭的另一面，是她未曾見過的。

有點新奇，也有點陌生。

“怎麽認識的啊？”沫沫真的很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纏着沈瑜問。

沈瑜扯扯嘴角，簡單說是同學。

“哇，那他一定很受女生歡迎吧？你覺得他以前帥還是現在帥？”

沫沫叽叽喳喳講個不停，還大方地同沈瑜分享起自己學生時期的校草。

說到後面，沫沫扼腕嘆息：“你怎麽不把握機會上去坐啊？我也可以沾光坐趟豪車，感受一下金錢的氣味。”

她嘆氣，好惋惜的樣子。

說話間，紀衡開着車到了。

沈瑜先一步看到，輕笑着提醒：“豪車來了，走吧。”

這個點，A市的路是一貫有些堵的。

到達吃飯的餐廳時，其他人已經到了。

外面只留了一個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做引導，其他人已經進了裏面。

這是一家私房菜館，外觀白牆黛瓦的二層別墅小樓，院內一道窄窄流水景觀圍繞，綠植繁茂，環境雅致幽靜。

私房菜館內部的布置同樣很費心思。假山小橋流水，白霧袅袅，桌與桌之間以棕色雕窗相隔，幾乎一步一景，讓人仿佛置身于江南山水間。

店面布置得精巧，包廂相對一般大飯店要小些。

這樣優雅精致的環境，似乎并不适合這麽一大群人的酒桌聚餐。

浩浩蕩蕩一行人進去，空間便顯得逼仄了些。

沈瑜他們到包廂時，只剩下靠近門口的三個位置了。

紀衡自覺坐在了上菜位，将裏面的位置留給沈瑜和沫沫。

三人落座後，人就全部到齊了。

轉盤上有三杯挨在一起的茶水。

謝新昭自然又是坐在主位，旁邊是熱絡的電視臺領導和助理模樣的男人。

“謝先生喜歡江南菜啊？”

電視臺領導大腹便便，熱情地同謝新昭搭話。

“這家店的廚師是地道西瀾人，開了才兩年。沒想到你剛回國都知道這……”

謝新昭的反應是一貫的冷淡，只簡單回應了幾個字。

在回答的同時，他手上也沒閑着。

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轉盤上，輕輕轉動，腕表的黑色表面在燈光下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線。

沈瑜眼睜睜看着那三杯茶水從靠近紀衡的位置漸漸遠離，繞一周，到了她的面前。

轉盤停了。

這個動作太微不足道，仿佛只是舉手之勞。

其他人都沒有在意。

注意到的，只有他們剛來的三個人。

沈瑜拿下自己的杯子，擡眸看向對面。

頭頂燈光大亮，他鼻梁上的鏡片有些反光，眼神模糊不清。

沫沫被這小小的紳士舉動徹底收買，拿下茶杯的同時偷偷同沈瑜咬耳朵。

“在今天之前，我不敢相信這雙手和這只表會出現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沈瑜下意識又看向對面。

謝新昭的手已經垂至桌下，表情淡淡地同旁邊人應和一二。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服務員敲開。

兩個服務員進來，将幾碟冷菜和酒放在桌上。

“你們喝什麽飲料？”紀衡看向沈瑜和沫沫的方向，出聲詢問。

“明天還要跳舞，今天最好不要喝酒。”他補充。

紀衡的聲音不大不小。

說話時，謝新昭那邊的聊天似乎正告一段落，沒人說話。

于是這話便像落在盤裏的珠子，清脆明晰地落在了其他人耳朵裏。

幾乎是同時，一道不緊不慢又很難忽視的目光投向了這裏。

桌上與紀衡相熟的人開玩笑：“我們紀帥哥真是體貼。”

然後，沈瑜聽到對面傳來了很輕的一聲笑。

像是在附和，又似乎是在取笑。

沈瑜垂下眼睫，沒有多給眼神。

片刻，當服務員端着一紮剛榨好的西柚汁過來時，沈瑜才明白他在笑什麽。

“你好，你們的西柚汁。”

沫沫不明所以，看向紀衡。

“你已經點了？”

紀衡搖頭：“還沒。”

他站起來，傾身拿過沈瑜和沫沫面前的玻璃杯。

紅橙橙的西柚汁落在沈瑜面前。

沈瑜輕聲道了謝。

“好喝嗎？”

對面一直不怎麽說話的人忽然出聲。

沈瑜怔怔看向他。

旁邊的沫沫已經淺嘗了一口，小聲嘀咕：“有點苦。”

旁邊正在上菜的服務員笑着解釋：“因為我們是鮮榨的不加糖，想盡量保持住西柚的原味。所以可能會沒有外面的甜一點。不過很健康，女生可以放心喝。”

沫沫皺了皺鼻子，應了聲“哦”。

“害，其實純的都苦。”有人接話，“我女朋友減肥，在家弄的那個鮮榨蔬菜汁……”

他皺眉：“簡直黑暗料理啊。也不知道怎麽喝得下去的。”

于是話題便引到了其他地方，再沒人在意最開始的那一句“好喝嗎？”

店裏上菜的速度還可以。很快就上齊了一桌的菜。

沈瑜本身不愛吃外面的東西，此刻也沒什麽胃口，吃得便更少了。

她動筷比較少，西柚汁倒是喝了不少。

“你不覺得苦嗎？”

沫沫湊過去小聲問。

沈瑜：“還好。”

确實有點苦，大概是白絲沒有去幹淨。只是沈瑜習慣了這個味道，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

兩人說話間，一碟炒鳝絲被轉到了沈瑜面前。

沈瑜眼皮微擡，一只按着轉盤的手落入眼簾。

手指蔥白如玉，指節清晰，手背凸起的青筋如青色的山脈高低起伏。

沈瑜頓了頓，夾了一筷子。

按在轉盤上的手不動聲色地移開了。

最後的糕點是蟹粉小籠和奶黃核桃包。

這兩樣是店內的特色，一出來就幾乎被搶個精光。

當看到奶黃核桃包再一次輪到自己面前，沈瑜擡眸向對面看過去。

謝新昭和旁邊的中年男人聊着她不太明白的話題，一手垂下，另一只手放在轉盤上。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一個眼神都沒給她，似乎只是随手轉過去。

這時的沈瑜已經吃不下了。

她嘆了口氣，同旁邊的沫沫交代自己要去洗手間，起身離席。

洗手時，沈瑜洗得很仔細。

将手指一一擦幹，她徑直往外走。

“沈瑜。”

腳步被這略有些陌生的稱呼叫住。

沈瑜轉頭，撞上謝新昭的幽幽目光。

他站在走廊邊靠窗的位置，旁邊是店內的假山和石頭。

光線昏暗，白霧缥缈。

他的五官輪廓隐在其中，看不清晰。

沈瑜默默打量他，沒有開口。

她到飯店後脫掉了大衣，只剩一件修身的毛衣和高腰牛仔褲。

假山流水的白霧飄到身上，帶來習習涼意。

謝新昭抿唇看了她半晌，突然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一拉。

他的手心微涼，似乎在這邊站了挺久。

他沒有用力，只是帶着沈瑜一同向走廊裏移了移，遠離假山處噴出的霧。

停下來時，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些。

謝新昭松開手，垂眸看她，聲音不冷不熱。

“你就沒有話要和我說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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