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桐哥，你怎麽了，餓了啊？”

飛機剛剛起飛，十八線顯得有些魂不守舍，他突然之間很不想去工作了，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他兩眼放空地看着前面的座位，小利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沒事兒。”十八線随意地擺擺手，“睡覺了。”

回到劇組以後自然是馬不停蹄地開工，文小樹對他的遲來有點不高興，但是看他一副病病殃殃快要死的樣子，覺得這個狀态拍接下來的戲正好，也就沒多說什麽。拍戲的空隙十八線摸出手機看，19線一直在給他發消息，說的都是些瑣碎無聊的事情，十八線從前一向覺得情侶之前做這種事非常沒有意義，簡直是在浪費生命，然而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之前談過兩場戀愛，第一場戀愛是校園戀情，戲劇學院畢業後，女朋友沒有和他一樣從事演藝事業，而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國企工作，認識了家境不錯的男生，很快就主動與十八線提出了分手。第二次戀愛的對象是圈內人，對方現在是個還算紅的女演員，當時混的比十八線好很多，看上他的顏之後主動追的他，但是和十八線在一起的時候對方被記着拍到和其他人酒後在街邊擁吻，兩個人自然就無疾而終了。

女朋友劈腿這件事還要從八卦新聞裏看到，這讓十八線覺得自己的人生很玄幻，很不真實，如果說第一次分手時他還覺得難過，第二次時就只剩下了懷疑人生。身邊的朋友們都不理解為什麽十八線會被劈腿——他一無不良嗜好，二無性格缺陷，十八線自己倒是清楚得很，自己功不成名不就，性格也就那麽回事，沒有浪漫細胞，相處久了肯定會被厭煩，雖然劈腿是不道德的，但是十八線偶爾也會很佛地想，可能和我這種無聊又沒前途的人在一起久了需要做點不道德的事找點刺激吧。

時隔多年之後的第三次戀情，對他來說是完全不一樣的，不僅僅是戀人的性別不一樣，而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他偶爾也會想是因為自己空窗太久了嗎？為什麽這次會這麽快地投入？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覺得19線只是他的普通同事而已。

然而人的感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不能強行讓自己從這種狀态脫離出來，劇組裏很多人都覺得他這幾天變化有點大，商小月與他關系最好，吃飯的時候直接就捧着盒飯過來問：“哥，你怎麽天天美滋滋的，是不是這幾天請假回家偷着談戀愛去了？”

十八線心想你猜的還挺準……但說是不可能說的，他低着頭把菜裏的辣椒挑到一邊，低聲說：“沒有。”

“告訴我嘛。”商小月往他身邊湊，“誰啊，圈裏的？”

“不是。”

“哦，那就是圈外的？”

十八線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再問我報警了啊。”

“哎呦，還報警！”商小月一筷子夾走他的雞腿，“我替你吃了啊，你好好減肥吧你。”

十八線心想這過的是什麽日子……但是商小月也沒吃幾口，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蘇打水，商小月說：“哥，我覺得這樣特別沒意思，我最大的愛好就是吃，但是我賺的錢越多越是不敢吃，你說是不是很沒意思？”

“我覺得很有意思啊。”十八線說：“不吃肉是為了保持身材，保持身材是為了上鏡好看，能拍出更好的片子，被人肯定被人誇獎，對我來說比吃肉幸福多了，你選擇了這行就要喜歡，多想想讓你開心的事兒，不要整天想不好的事情。”

“哇，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覺悟好高呢。”商小月做作地鼓掌，“stop，不聽你上課了，刷個微博先。”

十八線不經常玩微博，因為不知道有什麽可刷的，商小月玩的很起勁，還注冊了個大家都知道是她小號的小號整天發一些日常，她低着頭悶不做聲地玩兒手機，十八線昏昏欲睡，等着開工，過了會兒，商小月突然猛地拍拍他的肩膀，“诶诶诶！你看！”

十八線低頭去看，是一條轉發一萬多的微博，只有一張照片，是一個素人博主發的，拍的是一個男生坐在車裏開了窗抽煙，配文：機場外碰到的小哥哥，心動了，冒死偷拍！

那男生居然是19線。

19線有些粉絲，但是根本沒出過圈，國民度很低，根本談不上有什麽流量，所以最開始的轉發裏都是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以為是什麽素人帥哥，跟着心動了一會兒，大概轉到兩百多的時候，才有粉絲出來認領，然後越轉越多，一些營銷號也下了場，這會兒轉發量還在肉眼可見地增長。

“那幾天他來探班怎麽沒感覺他這麽帥？”商小月很認真地疑惑了，“果然要距離産生美嗎？”

“啊……”十八線仍然看着手機屏幕，“他本來就挺帥的。”

他說完這話趕緊閉了嘴，好在商小月很快就忙着去看一個面膜的安利長微博，再沒管他了。他給經紀人發微信去問，經紀人很快回複了一個挖鼻屎的表情。

十八線：是你推的嗎。

經紀人：我有病嗎，他抽煙的照片有什麽可推的，對他形象很不好的，我看在熱度的面子上才沒共關掉。哎，這就是命，懂？有的人每天正事不幹還能過的一帆風順，抽個煙都能上熱門，沒道理可講。

十八線：哦。

經紀人：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命好嗎？因為他跟了我，你也加油。

十八線：哦。

經紀人：你怎麽了，大家都想睡你老公你吃醋啊？

十八線：不行啊。

經紀人：……你為什麽不反駁我，你到底是誰！

十八線：我只是一個苦命的糊比罷了，拜拜，開工了。

他也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多事真的沒有道理可講。

淩晨一點半，十八線拖着殘破的身體洗了澡鑽進了被窩，雖然困得要死要活，他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找到了那條微博，發現已經轉到兩萬多了，如果經紀人不去推，估計這個數量級就是上限了，其中大概也有一部分水吧……粉絲輪博之類的，他眯着眼睛劃評論，一不小心給點了個贊，過了好幾分鐘才發現，趕緊給取消掉。

沒過一會兒，19線發微信給他：哥，怎麽還沒睡。

十八線：你也沒睡啊。

19線：剛收工嗎？小利說你洗過澡就睡了。

十八線：打游戲。

19線：不是在刷微博嗎，還給我的照片點贊。

十八線：？？？你怎麽知道。

19線：我有眼線啊。

十八線：……

19線：騙你的，正好去看看你微博發現你點贊了，你還挺關心我。

十八線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心想是啊是啊，這麽多人要睡你我當然要表示一下關心，不過我關心不關心又不重要，因為別人想睡你這件事是不以他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困死我了，這都什麽和什麽……

19線：給你看一張別人都沒看過的，不要外傳。

十八線：我不想看你的裸照，謝謝。

19線沒理他，不由分說地發了一張過來，赤裸着上半身，寬肩窄腰，腹肌很漂亮。

十八線順手保存了，面不改色地回複：沒什麽看頭，睡了。

19線：看看你的。

十八線：滾，看個屁。

他好不容易硬氣了一把，卻沒能堅持多久，19線在那邊不依不饒地要照片，十八線睡不着，只好摸出手機回複：你怎麽這麽low？你知道不知道約P軟件上你這種瘋狂要照片的會被人拉黑然後截圖出來吐槽的？

19線：我不管，你不可以拉黑我。

十八線煩死了，閉着眼睛扯開被子随便給他發了一張，照片黑乎乎的，他的身體也暗暗的，只露出一個消瘦的輪廓。

19線：太瘦了，今天吃了多少，餓不餓？十八線本來已經餓過了，被他這麽一提醒頓時又感到了鋪天蓋地的饑餓，如果是從前，他會發一個翻白眼的表情然後随便說句什麽結束話題趕緊睡覺，但是現在他突然有一種想要訴苦甚至是求安慰的沖動，雖然他被自己的想法雷的七葷八素，但是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對方給他煮了熱牛奶喝，然後兩個人相擁而眠，那時他感受到的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點小事感到幸福。

十八線：餓死了，商小月還把我的雞腿搶走了。

19線：怎麽這樣。

十八線：想喝你做的排骨土豆玉米湯。

19線：好的，過幾天你回北京拍MV我給你做。

然而第二天，文小樹就告知他不能再請假了。

文小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很有一點威嚴，和誰相處都是不卑不亢的，從來不會因為看着誰的面子就去做違背自己意志的事，他對十八線這個人沒意見，覺得他有點靈氣，又肯努力，合作的還算愉快，但是總請假也不是那麽一回事，時間是耽誤不起的，雖然之前說好了給假，但是誰又知道他這次去了會不會又拖延幾天不回來？

十八線被他說的非常羞愧，想了想，先去找了經紀人，問她拍MV的人有沒有候選，經紀人說有，公司裏想露個臉又閑的摳腳的新人一抓一大把，十八線就去找了19線，仔細解釋了劇組這邊的情況，還認認真真地道了個歉，19線那邊發來一段語音，溫溫柔柔地說：“好，我知道了，那我再找別人，還有你說什麽對不起啊？和我還這麽見外，以後不許這樣了，安心拍戲，那我這邊忙完了就去看你，好不好？我和小利說了，以後讓他晚上給你加餐，對了，你不用對文小樹太客氣，他那人就是太軸，對誰都那樣，天天得罪人。”

當天下午，19線坐在經紀人的辦公室，滿臉厭煩地說：“不拍，改劇本。”

經紀人幸災樂禍道：“哎呀，為什麽你哥不來你就不拍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非要拍這種gay裏gay氣的MV公器私用占便宜，你哥不來，你傻眼了吧？”

“那就把這個MV的劇本改了啊。”

“你去和別人拍啊，折騰什麽？剛火起來就耍大牌，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我去給你哥告狀了啊。”

“反正我是不會和別人拍這個東西的，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麽人，歪瓜裂棗的。”

“這不都挺好看的嗎！”

“我不拍。”19線看着她，認真地說：“你饒了我吧，我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