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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那天晚上，冷涵往嘉茹家中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原以為無人接聽，正想着挂斷電話時，電話卻接通了。

文嘉茹在電話那頭的語氣，顯得異常輕松，對着電話這頭的冷涵說道：“冷涵，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噢？什麽好消息？”文嘉茹的輕松口氣将冷涵一并感染了，聽她跟着好心情的笑着問道。

嘉茹也不賣關子，将心中的喜悅，一并倒了出來：“你知道的，奶奶身體一直不好，經常昏昏沉沉的貪睡着。今天确是難得的清醒，爸媽也從國外回來了。今天一家人圍在一起，說了一天的話，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發展。”

“那真是太好了。”文奶奶的身體有所好轉，對于從小與奶奶相依為命的文嘉茹來說，真能被算作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聽到這個好消息，冷涵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來，笑着在電話這頭說着話。

“這幾天爸媽會在醫院照顧奶奶，所以……我明天可以去學校上課了。”嘉茹緩緩說着，話語中充斥着期待和激動。

要說人吶，也真是奇怪的動物。在學校裏上課的時候，分明是天天抱怨着老師，抱怨着同學。可要是離開學校一段時間，卻不禁又開始懷念了起來。梁磊是如此，文嘉茹也是如此。

次日清晨，文嘉茹如她在電話裏所說的那般，早早就到了學校。趴在座位上，靜靜的等待着冷涵的出現。眼神直愣愣的巴望着門口，等待着，那個思念着的身影出現。

和林筱打鬧着踏進教室的冷涵，一擡眼便看見了嘉茹。連忙是伸手對着嘉茹打了個招呼，笑着說道：“早啊，嘉茹。”

見冷涵從踏進教室的那一刻，文嘉茹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了起來。剛想開口問好，卻看到了跟着冷涵身後，踏入教室的林筱。方才還是明亮着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冷涵并沒有注意到，文嘉茹臉上變換着的色彩。而心思細密的林筱卻看在了眼裏，卻也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嘉茹，你這幾天沒來上課。怕你趕不上進度，所以幫你摘抄了的重點，你有空可以看一下。像這種紅色簽字筆，劃線的內容，都是重點中的重點。”待冷涵和文嘉茹唠完了嗑，林筱轉過身子，将一疊子密密麻麻，抄寫着重點的稿紙，遞給了嘉茹。

“哦，謝謝。”文嘉茹的話語中，似乎沒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只是随口一句謝謝，便接過了稿紙，随手放進了抽屜裏。

“……”看着林筱悉心整理的稿紙，被嘉茹滿不在乎的随手一丢。冷涵覺着心疼，卻又不知道，在這種場合應該說些什麽。微微嘆了一口氣，無意接着與嘉茹交談，轉過身子開始整理，昨天習題中遇到的問題。在不懂的地方，圈圈畫畫，打了一個标記。

同學們陸陸續續來到教室，原本還略顯冷清的教室，便得吵鬧了起來。見到文嘉茹的出現，衆人三言兩語的詢問着關心一番，便回到座位上，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間，大家對待學業的态度，似乎都認真了不少。

都說人是被逼出來的，這一點都不假。若不是初一的期中和期末成績，關乎到初二的分班問題，又有多少人會真正，發自內心的捧起書本？

或許是這段時間，文嘉茹都沒有來學校上課，一時間不習慣的的關系，這一整個上午，她都是坐立不安的，煩躁着。看了看身前的冷涵，再看看一邊的林筱，文嘉茹是愈發的煩躁。

直到臨近放學時候，母親突然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在老更的陪同下，一臉憂愁的表情向着裏面，尋找着嘉茹的身影。老更在門口對着文嘉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嘉茹帶着不解和疑惑，走出了教室。

教室大門虛掩着，冷涵從門縫向外張望着，見文媽媽對着嘉茹細細的訴說着什麽。嘉茹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也只是一個愣神的時間，嘉茹便哭了出來，哭得嘶聲力竭。

冷涵不是蠢笨的人，文媽媽此刻不陪在文奶奶身邊，而來學校找嘉茹，是為何故。冷涵大抵猜到了，卻是不敢相信，只是怔怔地望着嘉茹。

昨天文奶奶，還好端端的，就連嘉茹都說，奶奶難得清醒，身體也漸漸開始好轉了。怎麽會突然走了？不，不，一定是自己猜錯了。冷涵想着想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好讓自己從胡思亂想，掙紮着的內心世界中，快些走出來。

只是，冷涵并沒有猜錯。而這突然傳來的噩耗，讓文嘉茹劇烈地顫抖着。一時間想到了，大人們常說的那句，回光返照。看似重病的人在好轉，也只是閻王老爺發了善心，讓将死之人，回過神智和家人朋友，說聲道別。

母親則在一旁，輕聲說着寬慰的話語，文嘉茹卻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良久之後，開口說道：“我想要去看奶奶一眼。”

文媽媽擔心嘉茹受刺激，剛想開口說服她打消這個念頭，張了張嘴巴，還未出聲，只聽到嘉茹感傷着道：“最後一眼也好啊……”

“好吧。”見母親點頭允諾，嘉茹轉身回到教室內，收拾起了書包。走過冷涵身邊的時候，文嘉茹看了一眼冷涵，快步走出了教室。只留下，被那眼眸中的哀傷，刺痛了心的冷涵。

跟随着母親來到醫院，直到文嘉茹站在病房門口，卻是沒了動靜。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踏入一步，掉頭向着醫院大門的方向，逃也似的跑開了。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比旁人要勇敢，以為自己成熟，以為自己是人群中那個特別的人。卻沒想到，原來自己和旁人沒有兩樣，一樣的膽小懦弱。

連看奶奶最後一面，都不敢。連對着冷涵表白，說出真心都不敢。就算她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甚至都不敢，像林筱那般擁抱着冷涵。連一句超過友誼範圍外的話語，都不敢說。就是這麽一個膽小的自己，怎麽能夠贏得冷涵的心？

所有的悲傷，随着這一滴滴的淚水，碎在了地上，蒸發在了空氣中。文嘉茹嚎啕大哭着，身旁的路人，只是匆匆一瞥，別離開了。沒有人駐足，沒有人上前詢問或是安慰一句。在住院區域的大門前，文嘉茹并不是第一個哀聲痛哭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生老病死，在醫院內，是多麽尋常可見的一件事情。人們都已然麻木，看了一眼，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便繼續腳下的步伐，沒有停下。

世界上最關心自己，還是父母。看着嘉茹逃也似的跑出了醫院，母親一路小跑的追了出來。文嘉茹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哪裏受得了還是這般傷心？退一萬步講，就算她不是唯一的那一個，此刻看她哭得傷心，文媽媽也是心疼得厲害。将嘉茹擁在懷裏，一邊撫着她的腦袋，一邊開口安慰她。

“其實這樣也好，奶奶終于可以和爺爺團聚了。爺爺在奈何橋上，等了太久了。”許是哭夠了，文嘉茹擦了擦眼淚，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對于眼前的女人，嘉茹仍舊感到陌生。

父母沒有在自己的童年裏，扮演過任何一個角色。就連隔壁那位好心眼的鄰居，都在嘉茹童年的記憶裏，留下過影子，可眼前的女人卻沒有。這份陌生的距離感，早已從童年時，便充斥着她的心靈。

文媽媽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嘉茹之間的距離。在心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最初出國的目的，再為單純不過了。無非就是想讓眼前的嘉茹，未來的日子，能夠過得順風順水些，僅此而已。心想着，趁着嘉茹還小，出國打拼數年，待事業有成，在國外稍稍站穩腳跟之後，再回來與嘉茹敘親情，為時也不晚。

卻錯過了嘉茹最需要父母關愛的童年，不過沒有關系，好在嘉茹有奶奶的疼愛，有鄰居的關心，有冷涵的陪伴。

“嘉茹，願不願意跟着爸媽，出國？”深知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是多麽的不合時宜。但是早說，亦或是晚說，這些話，總是要對着文嘉茹道出來的。

聽到母親詢問自己是否願意跟着出國時，文嘉茹是那麽的平靜。以為自己會大哭大鬧，但是完全沒有，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之後的幾天，嘉茹好似變了一個人，照常上學。對于奶奶的葬禮，不管不問，便由着父母操辦。父母只以為嘉茹受了刺激，再不敢開口提及奶奶的事情。

照理說要出國，嘉茹大可以退學，在家中等待父母的安排。可她依舊是天天按時上學，對着冷涵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誰大嘴巴，不過幾天的功夫，幾乎是人人都知道文嘉茹要離開的消息。可冷涵卻是只字不提，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模樣，和文嘉茹說說笑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