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欲加之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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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捏住趙泳鑫的手腕,迫使趙泳鑫跪在床上,一只手撐着床面,和他臉貼臉的對視。

趙泳鑫蒙了,傻愣愣的盯着檀健次漂亮的大圓眼睛,嘴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字。

檀健次的眼睛泛着奇異的紅色,趙泳鑫不自覺的就失去了大多的意識,慢慢變得神志不清,甚至有些行屍走肉的意味在裏面。

檀健次輕輕在他耳邊說:

“放我出去……趙泳,鑫……”

此刻的他漂亮的像是要殺人。

勾魂奪頗的語調在趙泳鑫大腦裏來回飄蕩,他感覺自己幾乎要答應了。

但是他仍在一片迷迷糊糊中找到了一絲理智,如果放健次出去,那麽所有人都得死……

趙泳鑫咬破了舌尖,放任血液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然後紅着眼圈說:

“乖,聽話……”

檀健次煩躁的拽了一下腳踝上的鎖鏈,卻見鎖鏈上金光乍現,燙的檀健次猛地松了手,手上被燙出一道紅印來,仔細一看,确有若隐若無的符文印刻在上面,趙泳鑫這才知道這鎖鏈并非凡品,否則也不會輕易困住一個殺人成瘾的惡魔。

“趙泳鑫……求求你……求求你……那你,帶他們進來!!!”

檀健次聲嘶力竭的攥着趙泳鑫的手腕,“帶他們進來!!!……不然……我會死的!”

他的狀态很不好,趙泳鑫拼盡了全力才沒有被他蠱惑,最後,他閉上了眼,身子朝前一探,封住了檀健次的唇。

鐵鏽的味道激發了深埋在檀健次靈魂裏的血性,他瘋了般的啃咬着趙泳鑫的唇瓣,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幹淨雪白的床單上,顯得格外突兀又和諧,像是被染紅的詩意山水畫,綻開在小小的一方角落之中。

一吻過後,檀健次睜開了眼睛,看着因疼痛而微微皺眉的趙泳鑫,忽然停住了,深深掩藏的痛苦回憶頃刻間翻湧而出,像是滔天巨浪般瞬間将他吞噬。

他不停地向後撤去,一個人瑟縮在了大床靠牆邊的角落,

“別……別再打我了……”

他雙手抱住膝蓋,穿着病號服的單薄身軀此刻正劇烈顫抖着,眼睛驚恐的看着空無一物的前方,落下幾滴淚來,就好像是,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

“我……我不會了……別讓我上電椅!!!”

檀健次拼命地把身體擠向牆角,像是要把自己揉碎了鑲嵌在牆縫之中。

僅僅不到三分鐘,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趙泳鑫坐在床邊看着如此狼狽的檀健次,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小心翼翼的往檀健次的方向挪動了一點,引得床發出了輕微的搖晃。

檀健次立馬感知到了,然後擡眼望着聲音的來處。

檀健次看見了趙泳鑫擔憂的神情,嘴唇委屈的癟起來,一下子撲到趙泳鑫身上,趙泳鑫伸手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輕聲細語的安慰他:“都發生什麽了?你可以和我說……沒關系的。”

檀健次抽噎了一下,

“那是一個星期五,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是很不服管的。”

趙泳鑫一晃神,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光亮微弱的小房間裏。

檀健次被綁在一張木制的椅子上,頭上帶着一個模樣奇怪的頭盔。五顏六色的電線纏繞着木椅,全都一股腦的接在頭盔上。

他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血痕還是淚痕了。

原本漂亮的臉頰,被劃下了無數道刀痕。表面猙獰恐怖的新傷還在流血,掩蓋住了皮膚內細細密密的傷疤。

而他的眼睛卻亮的吓人,他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穿着一席白大褂,帶着金絲眼鏡,一絲不茍的在手上的病歷本上寫着東西,趙泳鑫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能清晰的看到他嘴角邊有一顆很顯眼的痣。

每寫完一個問題,他就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的邊邊角角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甚至連人像都無法看的太清晰。

但是趙泳鑫一下就認出來了,那是自己。

檀健次一看到照片,就像瘋了一樣的死命捶打着椅子的扶手,懇求那人把照片還給自己。

趙泳鑫聽見他冷哼了一聲,然後問了一句:

“你還喜歡他嗎?”

一開始,檀健次的眼睛裏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廢話!我愛他!愛你懂嗎?你個混蛋!”

等待檀健次的并非是醫生的一句回答,而是一陣猛烈的電流,是正常人無法忍受的強度。檀健次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指甲嵌進木頭裏,他的指甲根部已經不堪重負的斷裂,發出讓人牙酸的“嘎嘣”聲。

檀健次的頭使勁兒的仰着,脖子向後彎曲出完美的弧度,上面爆出一道道青筋,面部的充血連帶着眼睛都變得通紅,他卻仍舊死死地咬着牙,一聲不吭。

之後,那人又問檀健次:“你還喜歡他嗎?”

檀健次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去理他。

迎接他的就又是同樣的痛苦。

就這樣反反複複,反反複複……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回合。

檀健次的眼神開始渙散,他的頭上滿是因為疼痛而流下的汗珠,而他的嘴唇也被自己硬生生的咬出了一大片血漬。

他哭着問自己:“我還喜歡他嗎?我還喜歡他嗎?我還……”他就這樣問了自己很久很久。

醫生滿意的合上手中的病歷本,轉身退出了房間。

檀健次的聲音越來越撕心裂肺,“我還喜歡他嗎……我還喜歡他嗎!!!!!”

他就這樣問了自己一整晚,趙泳鑫也就這樣站在他旁邊守了他一整夜。

他每問一次,趙泳鑫的心就絞痛一分。

第二天早上護工來接他回病房的時候,他已經徹徹底底的成了人們口中的瘋子,傻子……無法思考的人。

趙泳鑫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414病房。

趙泳鑫感覺到懷裏的檀健次已經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就準備把人放在床上,不料,檀健次突然睜開眼,一口咬斷了他的脖子!

趙泳鑫捂着自己的氣管,不可思議的看着檀健次。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再一次回首那段痛苦的回憶讓他僅剩的神志蕩然無存,此刻的他,眼裏只剩下殺戮。

趙泳鑫捂着自己飙血的脖子,“嗬嗬”的發出無助的聲音,他看着檀健次咀嚼着自己的血肉,看着檀健次握住自己的手,一把扯斷了鐵鏈,看着檀健次走出414的病房。

只留下自己躺在血泊裏,慢慢失去了氣息。

趙泳鑫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居然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而自己的身邊,躺着零零散散的五具屍體。

等等,為什麽我的複活次數沒有減少?

趙泳鑫來來回回的翻看着自己的系統界面,這太不對勁了……

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嗎?

趙泳鑫捂着劇痛無比的腦袋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整個房間已經完完全全的被血色染紅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沒能幸免。

檀健次動手時候飛濺的血液到處都是,而這一切的罪歸禍首,竟躺在柔軟的床上睡得一臉安詳,頗有與世無争的感覺。

趙泳鑫揉了揉頭,身體習慣性的把幾人統統運到了後花園埋了起來,然後給粉刷工人打了一個電話拜托他重新粉刷414病房。

但是,他剛剛把鐵鍬插進土裏,就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後花園的土裏,埋着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具屍體。

向來愛幹淨的趙泳鑫蹲在地上,直接用手挖了起來,越挖越深,越挖越深,他身上的雞皮疙瘩也越來越多。

他看到了,一具嘴角邊有痣的屍體,是那個醫生。

趙泳鑫馬馬虎虎的埋葬了幾人,然後飛速跑回了樓上。

一切都恢複了正常,所有人都在按照正常的軌跡運行着,池約翰還在撺掇肖順堯去找王一浩打牌;蔣一一還是在被罰掃;姜沈還是在摸魚;檀健次還是睡得很香……

趙泳鑫走進辦公室,牆上挂着的電子鐘上有着明晃晃的三個字:

星期五。

他想到了……于是他瘋了一般的走到辦公室的文件櫃邊上,打開櫃門尋找着什麽。

然後找到了一份屬于自己的……病歷本。

原來趙泳鑫并不是這裏的醫生,這裏也并非是只有一層樓是用來容納病人的。

趙泳鑫一切都想明白了,他們從來就沒有逃出過星期五……也根本無法存活所謂的五天。

他們只會在星期五一直重複,一直重複,困死在這個完美的,由檀健次一手創造的閉環裏。

趙泳鑫這才知道了,自己根本沒有真正的死亡,自己只是沒有徹底從檀健次的環境裏逃出來,或許自己會一次又一次被拉進幻境裏,一次又一次的被殺死;又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醒來過……而是一直被困在檀健次的夢裏……

這一棟樓大概也只剩下他們幾個活人了……剩下幾層的人早就已經被檀健次殺幹淨了……他們都被趙泳鑫,檀健次的幫兇給掩埋在了後花園。

趙泳鑫崩潰的蹲在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頭,痛苦的拽着頭發,不知道該如何破這個局。

這一天過得很快很快,趙泳鑫過了一整天同樣的生活,他又一次留在檀健次的房間裏,被他咬斷了脖子,躺在地上無力的看着他走出門外,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這是第二次輪回……

…………

第六天醒來的趙泳鑫,并沒有像以前幾次一樣第一時間處理屍體,而是四處找線索。

他發現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沒有之前的記憶,都還以為自己剛剛進入游戲,想要和他商量自己找到的線索。

“到底去哪裏找突破口……”趙泳鑫用手大力的錘了一下頭,他的腦袋已經疼到無法忍受……

“等一下,解鈴還須……系鈴人!!”趙泳鑫想到了,這一切也許都并非是真的,也許,破局的關鍵點就在他!

“九死一生……死門亦是生門!”趙泳鑫一路跑到檀健次的414病房門口,打開了病房的門。

檀健次正躺在裏面睡得很沉。

“一切的不對勁,都在告訴我,這裏不是真的。”趙泳鑫慢慢走向檀健次,手裏出現了一把通體泛着綠色光芒的消防斧,

“兮爾,忘了不開心的過去吧。”趙泳鑫閉上眼睛,揮動斧頭砍向了檀健次的脖頸。

一陣耳鳴向趙泳鑫襲來,趙泳鑫再睜開眼,竟發現自己趴在辦公桌上,身上屬于自己的工作證提醒着他,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罷了。

而桌子上的電子時鐘顯示,今天是星期六,現在是7:00整。

趙泳鑫松了一口氣,癱在了桌子上,大腦卻沒有停止運作,如果自己進入了幻境,那麽浩哥堯堯和約翰他們,是不是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中?

他沒在多做歇息,直接穿上白大褂走出辦公室。

走廊上回蕩着自己清脆的腳步聲,昂貴的皮鞋在大理石板上撞擊出聲響,一下下敲在趙泳鑫的神經回路上。

突然一個人影竄出來,擡手就要給趙泳鑫來一刀,趙泳鑫一斧頭直接砍斷了他的匕首。

是池約翰,池約翰此時狼狽不堪,身上的病號服全都是破口,裏面是深深的血痕。

“約翰??發生了什麽?”趙泳鑫拽着他躲到樓梯間,他看着池約翰一身的血,心裏感到不妙。

“阿酸瘋了,他拿着砍骨刀在走廊裏瘋狂殺人,見一個殺一個。”

池約翰身上确實有很多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本來是在睡覺的,規則也說過他白天是絕對安全的,但是不知怎的,他就是突然發了狂的殺人。”

池約翰一字不落的把事情都說了:“我們的規則很多條都沒辦法約束他了,‘水’對他的效用也降到了最低,就連他攻擊過的工作人員也全都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

池約翰突然不說話了。

趙泳鑫輕輕錘了他一下:“話說一半,街上要飯!”

池約翰伸手指着趙泳鑫的背後:“在沒有窗戶的樓梯間游蕩……”

趙泳鑫猛然回頭,看見一個幾乎快要融化了的‘人’,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裂開長滿獠牙的嘴,默默的對趙泳鑫,

勾起了嘴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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