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賞雪
第37章 賞雪
上回打那南安王造反之時起,鴛兒人在後頭,偶爾便聽得幾耳朵,知旁處多有人響應,現下大恒境內流民四散,極不太平。而如今……
那文報上寫得清楚,繼南安王後,東邊的承王也鬧了起來,同南安王處一并響應。
北嚴王、南安王、東承王、西定王,這四個乃是大恒國內四個封疆大吏,管得便是四方安定的,如今這四處鬧起了兩處,可想而知,京裏得亂成何等模樣?
又想起适才聽了一耳朵,王爺似差人去京中讨糧草,想想這嚴冬近了,西北這仗還不知要打上多久,國內又亂成這般,這大恒,想要“恒”下去,真不知要如何行事才好。
收拾了那文報,鴛兒自取了衣服再縫補起來,耳中聽着外頭時不時的人來人往,直到下午那會兒王爺才抽了個空,進了後頭歇了個晌。
次日一早,鴛兒便找着小德子把那兩只螞蚱放了出去,再怎麽着,痛痛快快死在外頭,也要強于憋屈的挂在裏頭不是?瞧了一整日的新鮮,便讓它們去了吧。
外頭那處,趙栓整日間的坐在大帳中,跟着王爺請教,又是問軍事、又是聽政務,一派讨教求指教的模樣,王爺自也在外頭跟他耗了一整日,直到晚上飯後方回,進了後頭便一下子坐到床邊,都懶得起身讓鴛兒卸甲了。
鴛兒只得先将就着把那腿上、臂上的取着,擡眼瞧瞧,王爺這裏似是累得過了,便道:“王爺今日累壞了吧?一會兒泡個洗便早些歇下吧。”這一整日裏頭,不光是這大帳之中,連外邊遠遠的還傳了一整日的“咚咚”聲兒,真是擾得人腦仁兒疼。
王爺閉着雙眼,“嗯”了一聲兒。
小喜子跟小德子一邊倒着水,一邊沒好氣兒的抱怨着:“那劉大人也真是的,自己不歇着,非要把爺也給帶累上!等哪日再開了仗,爺就派他帶兵出去,瞧瞧他能打成什麽模樣!”
王爺冷笑了一聲,嘴邊挑了絲譏諷神情:“不過是守在此處,換個安心罷了。”
小喜子小德子不解,沒應聲兒,鴛兒擡眼瞧了王爺一眼,又垂下了頭。求安心?求什麽安心?也是,那位是打從京城裏頭來的,恐怕是擔心王爺也會似南邊、東邊似的一同響應吧?這才巴巴的守了過來,可這是能守得住的嗎?
水備好了,鴛兒忙去了外衫,那兩個小太監忙又幫王爺除了裏頭的。自打小喜子那日病倒後,鴛兒只伺候了一次沐浴。第二日時便說什麽也不許鴛兒伺候了,想想那日手底下碰着的……鴛兒哪會不知王爺這是為何?想來他也未曾讓女子伺候這般近身的事兒,自也別扭着呢。
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忽的,大營中忙了起來,不分早晚的,皆有人進帳禀報請示,聽那意思,似是大小胡國那頭兒有了動靜,正預繞過王爺這裏,向着大恒邊關再去劫掠打秋風。
鴛兒仍聽不大明白,卻知王爺那裏派人分兵數路,派人去斷那幾路部族,又知營中又派人同附近那路胡國開戰。大恒人數雖多,可真能分出這般多的兵來?就不怕被人逐一擊破?
戰事一直維持到這西北草原上下了頭場的雪,這才逐漸平靜了下來,派出那十餘小支隊伍也陸續歸了回來。
“王爺,幸不辱命!已将那群蠻子驚了回去!”
瞧着這一帳之中風塵仆仆的衆将官,王爺微微颔首:“一路辛苦了,下去歇息一日,明日本王設宴款待列為。”
“豈敢,不過是帶人出去跑了一圈罷了,大戰在即,豈能現下便言功?”
王爺一擺手,起身道:“有功便賞,有過便罰,本王向來如此,待整頓三軍,過後還有硬仗要打,到時還需衆将士浴血沙場,現下便都下去好生歇息吧。”
待衆人皆退下後,劉栓才搖頭贊嘆道:“王爺果用兵如神,只用數千人,便驚退那十餘部族!”
王爺淡然一笑:“不過旁門左道罷了,劉大人也請先回去歇息吧,再過上數日,後頭還有嚴戰在即,屆時恐再無休息之時了。”
“這是自然,自然。”劉栓忙忙起身,若王爺不開口,他還可厚着臉皮在這處守着,可現下已是開口了,只得連忙退下。好在,這數日間冷眼瞧着,這位嚴王倒不似有那二心的模樣,軍中一切也皆正常,現下只怕這位下頭還有暗招。
待劉栓退下,王爺這裏才長松一口氣,起身轉向後頭。
帳中點着數個火盆,人人身上皆着着厚衣裳,便如此,尚覺得着冷呢,何況外頭尋查的那些兵卒?
鴛兒正坐在火盆旁邊,就着盆中散出的熱氣縫補着衣物。早前尚在府中,只覺着縫補的衣物多了些。而如今出來了,方知這些衣物用得到底有多快,這才小一年的功夫,帶來那些便有許多再用不得的了。
“可冷?”見鴛兒放下針線起身過來,王爺沉聲問着。
“還好,後頭火這麽旺,應比王爺在的那前頭還暖上幾分呢。”鴛兒忙上前卸着甲,一邊應道。
“前邊時不時的有人進出,那冷風抵也抵不住的。”說着,忽伸手捉了鴛兒那手,在掌中捏了捏,道,“手還是涼些,這甲冷手,叫那兩個小子收拾便好。”
鴛兒一愣,忙抽了手:“這活計日日皆是我做的,怎可因着天冷就差了別人?”
“呵,也罷,慢慢卸着便是。”王爺輕笑了聲兒,往火盆那處行了幾步,這才令鴛兒再取着。
這數日天冷得緊,便是王爺,也未再日日沐浴,只差人取了水來,讓鴛兒伺候着擦洗一番便了,自然,中間那處麽……還需王爺自行處理。倒非是王爺怕讓鴛兒碰着見着,而是怕……嗯,有些不大聽使喚罷了。
鵝毛大雪紛飛而下,将這西北關外盡鋪成晶瑩一片。
待鴛兒伺候着擦過身子後,瞧着這時辰尚早,若是立時揉腿歇下反倒睡不着,王爺忽一轉念,瞧着鴛兒道:“可想出去瞧瞧?”
“瞧?”鴛兒愣了愣,滿心不解的看着王爺。
“外面下了整日間的雪,這會兒小了許多,外面早白了,不想趁夜出去瞧瞧雪景?”王爺說着,便見鴛兒那兩眼亮了起來,早知她該憋壞了,只是這陣子戰事緊張,哪裏抽得出空來帶她出去?且前面人來人往的,偶爾遇上還好說,又怎好讓她總在那群粗魯男子面前露面兒呢?
“把那大毛的穿上,再戴好那條披風,出去走走。”想着,便擡下巴向邊上示意着。
鴛兒轉頭瞧了瞧,忙搖頭道:“那披風是王爺的,我怎好戴着?”
“不妨事,那件短些,你用正好。”說着,便自行取了過來,丢到床邊,令鴛兒伺候着自己換上了外出的衣裳,又叫她穿戴整齊。
那鬥篷說小些,于鴛兒來說卻還是大得很,裹在裏頭幾拖到了腳面,只得在裏頭拿手拉着。可拉雖拉着,上頭又不免有些松快了。在帳裏頭時還不覺,這一出了帳篷門口兒,便打了個兩個噴嚏。
“冷着了?”王爺一愣,忙轉身看去,将她頭上兜帽緊了緊。
鴛兒忙搖了搖頭,不敢向邊上看去,帳門口左右還各守着個親兵呢。
天上漆黑一片,雪雖小了些,到底天還是陰着的。天幕之下,那蒼茫一片,入眼的,盡是白花花的。
軍營之中,地上那泥濘皆被緊跟着落下的雪白填滿,座座帳篷頂子上面,這會子兒戴上了白色鬥笠一般。
随在王爺身邊兒走了會兒,便又到了上回去的大營北面,仍是那河,卻再瞧不出河的模樣,只見着蒼白一片向着無盡的地頭延伸過去,再看不出哪裏高、哪裏低,只覺着皆是白的。
瞧着那一片蒼白,鴛兒不禁嘆了口氣,白氣兒才剛離了嘴邊兒,便溶進這夜裏,再瞧不出。
到底,還是錯
過了那金黃色的景致,好在,現下這白愣愣的一大片,瞧着也別有一番情趣。
“這雪地裏頭,若是有人打探過往,遠遠的便可瞧個清楚,倒是比平素更便宜些。”王爺擡手指着前頭說道。
鴛兒點點頭,便是有人穿了白衣混在其間,除非他動也不動的,不然一走一動,地上必會留下印記。
“待過上幾日,等這雪止了,冬日裏這夜空最是好看……到時,爺得了空再帶你出來可好?”
見王爺如此說,鴛兒忙垂首道:“怎敢麻煩王爺?”
王爺淡淡一笑,擡手向她臉上摸去:“冷的可厲害?臉上都冰了。”
鴛兒忙一縮脖子,不禁紅了臉,退了小半步。
“回吧,再凍壞了。”王爺上前一步,擡手在她肩上一攬,帶着她便向大營中走去。
鴛兒心中一驚,忙快走了兩步,卻不想,腳下一急,手抓着的那鬥篷便松了,腳上一絆,斜斜的就要倒下。
王爺手急眼快,另一只手一抄,把她半攬在懷裏:“急什麽?看再摔了。”
這雪天路滑的,鴛兒到底不敢再亂走亂動,只好跟在王爺身邊,只那肩頭的胳膊讓人自在不得。
進了帳篷,迎面一股熱浪撲來,鴛兒不禁又打了兩個噴嚏出來。王爺眉角一挑,只笑笑,未曾做聲。
退下身上那大衣裳,又忙退了王爺身上的衣裳,這才坐回床邊兒揉着腿。
王爺仍取了本書,拿在手中,揉了約麽一個時辰,方才各自歇下。
次日早上,王爺醒來,見鴛兒還睡在裏頭,耳中聽着外頭那小喜子小德子已是醒了,只當她是睡沉了,未曾出聲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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