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對自己的态度上看,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暗害發友父親的事情呢?

第三,便只有是吳寶鏡的宦官勢力了。

吳寶鏡當年受到大創,不僅丢掉了東廠統領的權力,而且功名上的銜位也是一降再降,茍延殘喘至今,靠的是鄭隐對他從小到大照顧着長大的最後一點情誼。但是,這對吳寶鏡也沒什麽好處。

想到這裏沈約都要對沈長耀産生懷疑了,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父親中年癡呆,竟然長了豹子膽收受賄賂?

沈約想事情的時候,腳上動作卻沒有停止過,因為适才在林子多為竹,影影綽綽投射下來的也是綠色,幽幽暗暗,但是沈約被眼前一片明豔溫暖的光幕給重新喚回了心神。

像是走出了別外洞天一樣,這個林子的盡頭、穿過一個很短的小山洞,竟然是一片視線開闊的塘子。

明烈的光,草木塘樹,一切富有朝氣。

牆體古素,似有流水腐蝕的痕跡。

這牆上……

竟然有畫。

沈約細細去看那幅畫。那畫像是新畫上去的一樣,色澤鮮豔,畫技極佳。

上面畫着許多人,一群人身着短褐粗麻布衣,每個人都是憤怒而厭惡的樣子,手上拿着各式各樣的農耕鐵器,而那些尖利的頂頭無一例外都對着圍在中間的兩人。

中間兩少年,一人綠衣,一人白衣。

綠衣的少年眉目清豔,他的背上似乎裝飾着竹葉狀的枝丫,但沈約仔細看那畫,才發現那少年的額頭竟然也有着竹葉,似乎是天生就長在上面的,若是換個人看上去簡直是恐怖至極,不肖人類,但是在那綠衣少年的溫柔幹淨臉上卻看不到一雙的惱怒與發怒的跡象,只是一幅啜泣落淚愁容。

綠衣少年看着白衣少年,畫上人的眼睛還泛起了紅色。畫上的白衣少年呈跪狀,那跪狀的雙膝還全是血色的紅,看上去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但是白衣少年的臉上是一種沈約無法理解的情感。

沈約目光停留在白衣少年的雙眸上,那少年的看向衆人的眼神像是睥睨着衆生的神看向無知的蒼生,高傲驕矜,對于那群人眼裏有些失望......以及一點同情。

Advertisement

忽然間,那畫上少年竟然好像轉過來看了看沈約,雙眼似乎彎了彎笑了一下。

沈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警覺地看着這幅畫。

沈約從來沒見過這麽詭異的狀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看那副畫,卻發現,那畫上的場面變幻了,但是還是一樣的人群,只是那畫上出現了一個被人群拿各種木板狀東西亂打的小孩子。

那孩子衣着破爛,雖然面有淤泥髒污但依稀能看出那孩子絕佳的五官,他極力護着白衣少年,似乎對身上落下的棍棒毫無知覺,只是死死地用瘦小的雙手摟住白衣少年的頭,一雙眼冷冷地看着癫狂的人群。

那眼神,冷得像一塊堅硬不化的冰,像是在看一群死人一樣。憎恨,心痛。

這個眼神,莫名的熟悉。

沈約不敢深究這個眼神背後是什麽,這幅變幻着的畫背後是什麽。

黎壁白瓦,無人知處。

“你注意一點。”季寒輕聲囑咐身前的少年。

少年像是有些興奮,又生生壓下自己的激動之情,道:“好。”

終于,要見面了嗎?

“哥哥。”

“弟弟,醒醒。”

“妖物!”沈約從混沌的精神中掙紮出來,冷不防喊了一聲,心裏和聲音都有着是驚恐,卻看到有人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姐?”

那橘色宮裙女子正是沈沅沅,沈沅沅手上還拿着碗,那股濃郁的苦澀的藥味将沈約的天靈蓋都要沖破了,沈約忍不住道:“……我不是在寒山嗎?”

沈沅沅道:“不然呢?”

“姐,季寒人呢?是他送我回來的嗎?”沈約忍不住打斷沈沅沅,沈沅沅是什麽脾氣沈約能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溫柔成這樣了?

沈沅沅緩緩道:“你還好意思問季少傅人在哪?你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是怎麽做到在岩石上睡着的?”

岩石上睡着?沈約有些懵,但那最後那聲“哥哥”還留在他的記憶裏,難不成還真是個夢?

“姐,”沈約道,“你是說,我在寒山溜達的時候,在石頭上睡着了,然後季寒把我帶回青州王府了?那季寒怎麽不在?”

沈沅沅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腦袋,環了四周,道:“你是不是真給病傻了?你看着地方,哪一點能比得上青州王府?你姐夫來寒山處理一些事情,要不是為了打點三法司的那些個官,寒山的事情哪裏能入均澤的眼?”

沈約聞言沉默了,反而道:“姐,我保證,父親不會有事的。”

“二叔當然不會有事,”沈沅沅篤定地說道,“有太後在吶。”

沈約:“......”

沈約覺得好久不見沈沅沅竟然腦力下降了這麽多,恐怕是那位萬事貼心親力親為的姐夫寵出來的,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沅沅笑道:“季少傅有事回落京了,看起來似乎挺嚴重的,他和我說你知道,還讓你不要擔心。話說你什麽時候和季少傅關系這麽好了?以前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不還是一幅對人家不屑一顧的樣子嗎?”

“什麽?”沈約有些吃驚,原來季寒和自己那麽久之前就認識了嗎?“國子監?”

沈沅沅想起什麽,道:“是哦,我差點忘記了,你不記得以前事情了。大概是在□□年前吧,你在國子監讀書,和季寒是同一個學堂的,同一位先生教授的。我在國子監就只上過短短的幾日就沒去了,不過你們好像真的只是點頭之交。”

沈約想起季寒含着情意的一雙眼,連心裏是什麽感覺都沒敢細想。

經過幾日的試探,沈約多少能感覺到季寒對自己還是有幾分情意的,但是這份情意産生于何?何時何事産生?沈約對此一無所知。

沈約在沈沅沅的咳嗽聲中回過神來,連忙問:“姐,你這是怎麽了?”

沈沅沅将掩面的手帕收入袖子裏,溫柔笑道:“這兩年陪着你姐夫在青州忙前忙後,落下的病根子,沒事,養一養就好了。”

沈約還是有些擔心,沈沅沅拍拍沈約的肩,道:“是了,你姐夫侄兒也陪着你姐夫來了寒山,回落京的路上,要好好照顧別人。”

“哦?”沈約扒拉開眼神,“姐,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照顧小孩子。”

沈沅沅哈哈笑道:“你放心吧,他不是個小孩子,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靈氣的很,你見了一定當成親弟弟寵。”

沈約:“且不說那孩子,我現在為什麽又在喝藥?”

不知道為什麽,沈約自認身體還算不錯,他是那種不怎麽生病的,甚至連個受寒發熱也三年五載才有,按照母親告訴他的來講,基本上每一次發熱都傷筋動骨。

他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時候發熱,結果好幾天才醒過來,連禦醫都說這是神佑;而五年前,十六歲時,那一場在寒山的大熱竟然直接将自己十六年的記憶全部剝奪,實在是荒唐至極。他可不想動不動就重新再認一次人,那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沈沅沅微微彎下腰,将一勺藥塞在沈約并不情緣張開的嘴巴裏:“你受了寒,有一些低熱。季少傅帶你來的時候,你還乖乖躺人家懷裏呢。”

“什麽啊,”沈約知道沈沅沅喜歡亂說這些話,但是還是覺得耳朵燙了起來,“季寒他......有留下什麽話嗎?”

沈沅沅聞言微微颦眉:“不是我說,你怎麽直接叫人家名字,雖然季少傅名聲在落京不大好,但是姐知道季少傅不是這樣的人,你也不能直接直呼其名,多不禮貌。”

沈約有理有據,馬上就抓住了重點:“不太好?何止是不太好?唐夜和他的名聲半斤八兩。季寒也沒說什麽,姐你就別管我了。”

“臭小子,”沈沅沅嘆了口氣,“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五年期[1]。”

“你現在看着他聲名狼藉,可是你是不知道前些年,特別是你才适金陵的時候,那一年人家連中三元,何嘗不是風光無限?”

“敢在那些金玉錦繡、清流美譽裏脫身地義無反顧的人,可見是有幾分氣魄的。”

沈約聞言止住了,不知道為什麽,當他想起季寒遇到過的清流唾棄、士人厭惡,心裏有一些悶:“他為什麽要怎麽做?”

沈沅沅盯着沈約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約兒,我很開心,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愚蠢。。”

沈約瞪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怎麽可能不懂,但是他很想,從別的地方了解季寒,在那些他避居金陵靜養、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歲月裏,季寒在別人的眼裏,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落京衆人,對季寒的措辭只有: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但是,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天下名士、清流之首孫與非的指責,人們只知道是季寒負了孫與非的恩情,但是卻不知道其他。在沈約看來,與其說是季寒負了孫與非的恩,不如說是季寒選擇了輔佐鄭隐。

沈沅沅果然還是說:“當年京中局勢遠不如今日這樣穩定。宦官勢力除去,孫與非為首的文官勢力迅速壯大,姨母的勢力又受到打壓,在京中,文官勢力可以說是獨大一時。”

沈約道:“可是文官,不是本來就歸屬遁葉的麽?”

“好大的膽子!”沈沅沅一把捂住沈約的嘴巴,美目微怒,“陛下的字哪裏是你能随便喚的?”

沈約掙脫沈沅沅的死亡束縛,乖乖地頂了一句嘴:“是陛下叫我這樣喚他的。他說我以前也是這樣喚他的。”

沈沅沅無奈道:“那也不許,傻小子,你太天真會死的很快的。就好像你剛剛口裏親近平易的陛下,也是個有野心有手腕的帝王,文官勢力當年是效忠他,但是他還是親手剪掉了孫與非多大的勢力!”

沈沅沅壓低聲音,道:“如果無法培養真正屬于自己的勢力,連陛下那樣的明主也會朝不保夕。”

沈約明白沈沅沅想說什麽了。

鄭隐當年雖然年少,但是心也有幾分傲氣,甚至是很多——畢竟是個帝王,怎麽甘心身邊有個文臣動不動就以天下名士為脅來威脅自己的名聲呢?文臣又如何,若是鄭隐一直這樣沒有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只剩下小小的宦官勢力,鄭隐怕是也不能真正地成為一個帝王。

所以,季寒是鄭隐的選擇,而鄭隐也是季寒的選擇。

沈約并沒有糾結很久,沈沅沅已經是青州王妃了,許均澤并不是任何一派的勢力範圍,許均澤雖然是異姓王,但是所轄的範圍小而富裕,為人也小心謹慎,溫潤君子的美名遠播至落京。可是,鄭隐信任許均澤。

畢竟大家不是無知稚子了,這些暗潮洶湧的争權奪利雖然未放在明面上,但是大家都明白對方的動作。

“弟弟,”沈沅沅摸了摸沈約的腦袋,真誠又好像不太忍心,“好好休息吧。晚些時候,我讓人叫你來廳堂,讓你見見鹽兒。”

☆、知慕少艾

沈約一覺睡了很久,中間好像夢到了一個大大的棺木,而當他仔細看去的時候,才發現那棺木是用寒冰做成的,裏面躺着一個人,眉目清隽,竟然是季寒的模樣。

沈約驚醒過來,發現也有人在外喚他的名字,是沈沅沅身邊的侍女,怕是時候不早了。

“姐。”

沈沅沅在廳堂坐着,而另一個梨花搖椅上坐着一個小小少年。

那少年年紀很小,着一身綠色,面容柔和清秀,眉目極細,看向沈約的時候眉梢帶着笑意,眼眸清澈,眼神似乎有些驚喜。

“鹽兒,這是我弟弟,沈拾得沈約。”沈沅沅道,看着那少年也是寵溺。

那少年擡起眉眼,聲音綿軟,好像還有一些酸澀:“哥哥好。”

沈約意外看了一眼那少年,忽然明白了姐為什麽說見到這孩子就會喜歡上了,這孩子委實有些太清靈天真了。

沈沅沅拍了一下沈約,道:“這是奚鹽。你先照看一下人家,我還有些事情,等我和你姐夫回來,不要帶人家亂跑。”

沈約點頭,但是他的點頭一向沒有什麽用處。

待沈沅沅徹底離開廳堂,才聽到那少年彎彎笑眼:“昔有神語雲:‘得鹽者得天下’,我的名字就是那個鹽。”

沈約笑了,發現這小孩竟然還有幾分肖像自己的矜傲樣子,打趣道:“那你的’奚‘豈非是奴隸人的統稱?”

小孩沉默了一下,沈約還以為這小孩是要生氣了,才想說兩句話,奚鹽說了話:“沒錯。但是,阿鹽的奚是縛役,而不是奴隸。”

“哦?”沈約道,“縛役?”

奚鹽的語氣很認真,臉上的表情也很認真:“給阿鹽取名字的人說,沒有是完完全全為自己而活的,如果想要完全保持本心,就要承擔束縛。就算是心為形役,也要永遠保持良善。”

沈約聞言笑了:“你果然是小孩子,和你說這話的人肯定也是個孩子。”

奚鹽靜靜地看着沈約,表情有些不解,嘴唇雖然沒有動,可是沈約覺得他分明是想要說些什麽。

沈約也意識到對小孩子将這些似乎不太好,于是想混呼過去,于是上前摸了摸那少年的腦袋:“我開玩笑的,和你說的人一定是個大善人。”

奚鹽竟然回了一句:“那倒不是,他是個神。”

奚鹽的表情很正經,沈約聞言樂了,道:“每天在府裏,悶嗎?”

奚鹽看了沈約一樣,好奇道:“哥哥是想帶阿鹽出去玩嗎?”

沈約溫和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奚鹽想了想,道:“哥哥還沒有叫過我阿鹽。”

意思就是要我叫你阿鹽才行嗎?沈約覺得這孩子實在有些可愛:“那小阿鹽想不想和哥哥出去玩?”

奚鹽聽到“阿鹽”的時候笑得格外燦爛:“好。”

出去玩當然不過是個借口,重點當然是找人。沈約知道奚鹽雖然還小,但是畢竟不是總角孩子,于是問道:“喜歡看書嗎?”

奚鹽疑惑地看着沈約,道:“尚可。”

沈約微笑道:“是些《大學》、《中庸》?要不要帶你去看些別的什麽好玩的書?”

奚鹽想了想,道:“想。”

于是,沈約把人拉到一家書館。那書館雖然小,聖賢書也少,但是,沈約想看的,卻是相當之多。沈約将人拉到一排書架面前。

奚鹽好奇看去,那一排的書,雖然扉頁粗糙,甚至有些看不清到底是什麽圖案,但是上面的字卻是清清楚楚:風雪夜話——酒名先生著。

那是一排子的酒名先生的最新著作吶。

沈約想,這小孩子多懂點什麽也是好事。沈約在金陵的時候,讀四書五經累了,也會找些閑書來讀讀,而酒名先生的小說劇情新穎,語言生動且優美,是沈約最好的選擇。

奚鹽搖搖頭:“沅沅姐姐說了,這些都是姑娘家看到書。”

沈約搖搖頭,覺得沈沅沅和奚鹽說教的時候怕是也在暗暗腹诽自己,一時覺得拗不過去:“我姐說的不算,你知道她看到酒名話集有多少嗎?怕是這架子都不能算她看過的九牛一毛。”

奚鹽不解:“可是,這些不就是話本嗎?”

沈約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阿鹽吶,書本就無優劣之分。典藏寫盡古往今來、溝通天人;而話本卻展現人性本真、道盡世俗風流。你要知道,這些話本承載着多少仁德良善?”

說的好像真的是那一回事一樣。

奚鹽看沈約說的那麽一本正經,只好接過沈約遞給他的一本:“那行。”

雖然忽悠了奚鹽看了一天的閑書,但是沈約也沒辦法在人生地不熟的寒山再找到什麽線索。

沈約回去的時候,已經接受好經受沈沅沅的耳邊摧殘,然而打開門,卻只有侍女在庭中守着,沈沅沅不見蹤影。

“我姐呢?”沈約問其中一個侍女。

那侍女臉紅紅的,羞怯怯道:“大人接到青州知府的宴邀,到青州知府府上了,夫人随行。夫人讓奴婢知會表少爺一聲,表少爺可以自行決定去不去赴宴。”

沈約聽到青州知府的時候臉已經冷了,奚鹽看他臉色不好,對那婢女示意她退下。

奚鹽問:“哥哥,你怎麽了?”

“阿鹽,”沈約回了回心神,“你想去嗎?”

奚鹽颦眉道:“哥哥,是不是那青州知府是個惡人?阿鹽覺得哥哥好像有些不開心。”

杜笙在父親之事上,起了多少推波助瀾的力還未可知,沈約對于他心中只有煩厭,而許均澤身為青州王,去青州知府赴宴再合理不過,沈約倒是可去可不去。

沈約穩了穩心神:“去,怎麽能不去,有好吃的地方就行。”

奚鹽似懂非懂一樣:“好。”

堂上的人眉目英俊,看上去是個君子模樣。

那人看到沈約也沒有半分的驚慌,從容淡泊地笑:“這就是小侯爺?”

沈沅沅笑了笑:“正是。”

沈約微笑問:“不知道知府大人最近過得是否是安安心心,無一愧疚?”

許均澤聞言皺了皺眉,沈沅沅低低喝住沈約:“弟弟,閉嘴。”

“為何要閉嘴?”沈約似是不解,一副好心的樣子,“知府大人,本小侯只是聽說,知府大人最近重金求醫,心中有些擔憂知府大人的病情罷了。”

杜笙并沒什麽其他羞惱的情緒,只是溫和道:“勞煩小侯爺挂心,藥是為了內人而求,內人身體有礙,許久不好,才不得不重金求醫。”

“大人用情委實是深厚。”說話的是奚鹽,聲音清透悅耳,倒是有十足的真摯與贊善之意。

沈約之前早就了解到這杜笙納有六房美妾,卻未曾娶正妻,覺得他是個多情濫情之人,又因為父親的事情,心中對杜笙早有厭惡,聽到奚鹽這下子這麽說,可知道這人真是個傻孩子。

杜笙聞言倒是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奚鹽,表情有瞬間柔化了一瞬:“這是小公子?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沈沅沅答道:“這是均澤妹妹的孩子,随我二人一同來寒山。”

杜笙還想說什麽的,但是那柔和的表情一瞬間凝結住了。

緊接着他的雙眼瞬間布滿了可怖的紅色血絲,殷紅的血也大股大股地從嘴角流出來,杜笙一臉的驚恐和慌張,雙手用力地捂住獨自,那手上全是黑紫黑紫紋路。

一下子整個人直接倒在案桌上,聲音很響,吓得身邊的人連忙上前查看。

“杜知府!”

許均澤站起來:“來人吶,讓人去請大夫來!要快!快!”

杜笙四周的奴仆都吓得半死,只有一個老奴沖上去,拉住杜笙的手:“大人!你怎麽了!”

一切來的太快太急,沈約甚至乎沒有反應過來,奚鹽卻一把上去,握住了杜笙的右手,将食指搭在杜笙的脈搏上,奚鹽臉色不好,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退了回沈約身邊。

沈約見奚鹽都在發抖,知道這小孩吓壞了,連忙将人扶住,柔聲安慰道:“沒事。阿鹽,要不你先退下去?”

“鹽兒,”許均澤出聲,“你說。”

奚鹽怔住很久,才低聲道:“沒救了。他中的毒極為霸道,已經到了五髒六腑,那毒應當是和酒一起飲用才有用的,但是剛剛那一杯酒,已經送了他的命了。”

沈約沒想到奚鹽竟然還會看脈知人,不然許均澤本來就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帶個侄兒出門,奚鹽怕是十分精通才是。

那老奴哭得涕泗橫流,不知道有多苦痛,聞言表情更加猙獰:“是那對奸夫淫.婦!一定是!一定是悅夫人下的藥!”

沈約聞言,将人拎起來:“你說你知道是誰給杜笙下的毒?”

沈沅沅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被許均澤摟在懷裏小心安慰。許均澤道:“拾得,放開他。”

沈約送了手,覺得心情複雜。沈約覺得誣陷他父親确實該死,但不該是這樣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死接待青州王的宴會上,而這宴會上還有一個被杜笙舉證對象的兒子,這下子,沈約一定就會被有心人誣陷進去了。

那老奴哭得聲音都有些沙啞,真是聽着都覺得傷心:“悅夫人是大人的第六房夫人,前天因為和侍衛通奸被大人撞見了,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想殺了大人滅口!”

“悅夫人何在?”許均澤問。

一個侍女怯生生道:“悅夫人在幽蘭閣。幽蘭閣是夫人的別院。”

一個被撞見和侍衛通奸的夫人竟然還在別院好好的?

沈約不解:“難道你們大人沒有把人發落嗎?”

那老奴嘆了口氣道:“大人是撞見了,只是當時大人醉酒的厲害,怕是根本不記得那夜的事情了,老奴向來跟在大人身側,那一夜大人讓老奴去安置客人廂房,老奴跟的晚,守在門外,恰好聽到了悅夫人和那奸夫的對話。”

奚鹽沉默了很久,聲音嬌嬌的:“那你就沒有同你們老爺說這事?”

那老奴見奚鹽這個看起來溫柔些許的小公子發了話,看起來比沈約好說話多了。聲音也平和了許多,沒有那麽激憤:“本來打算第二日就說的,但是大人第二日公務繁忙,一直不在府上,大人出去通常只會帶年輕些的長嘯他們,今日又要招待青州王爺,小人怎好這時候和大人說這肮髒事情?”

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沈約只好看被押上來,哭得梨花帶雨的悅夫人。

“你與侍衛通奸,對青州知府懷恨在心,因此在他膳食中下了毒?!”那老奴怒氣沖沖地沖悅夫人喊道。

那悅夫人羞怒又底氣不足:“你個刁奴,胡說八道,老爺......的死怎麽能夠說是我下的毒呢?”

許均澤道:“悅夫人,你與侍衛私通,是否确有此事?”

那悅夫人驚慌地連忙反駁:“王爺,王爺要相信我!我沒有!”

“好大的膽子!”那老奴給那女子一下子就打了一巴掌,那女子臉上霎時間就腫了一塊,那女子又怒又畏懼似的,“對王爺說話竟然敢自稱我!你是幾條命!”

沈約眯眯眼看這場鬧劇,那老奴打人的手法格外娴熟,可見平日在府中威望不低,怕也不是個省事的。

“好了!”許均澤微微怒道,“像什麽話!來人吶,将悅夫人押入大牢,而這位管事,也請回本王府上一趟!”

府中的人安靜地像被靜音的鴉雀,不敢說什麽話。

那老奴倒也沒什麽抗拒,只是怒瞪着悅夫人,看起來卻是對杜笙的死非常的傷心憤怒。

沈約安慰着被現在還是一臉的恍惚的奚鹽,覺得這事情實在不簡單。但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看許均澤似乎也很煩惱,也免去了許多去見許均澤的禮節,沈約不好做其他的,但這個案件出現,看來沈約還得要在寒山多待些時日了。不過,既然有人對杜笙下手,說不定也和自己父親的那件事有關。

唯一的遺憾,就是又要晚些才能見到那個人了。

後知後覺,沈約不是別扭之人,知道就算季寒騙了他,但是自己內心對季寒有那麽些特別。

可是,季寒畢竟幫了自己。

沈約摸摸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好像個傻子。

讀了那麽多詩書禮樂,知慕少艾的情感他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沒想到自己竟然對曾經騙過自己的季寒有了這種心思。

☆、南月館

只是剛剛宴會上其實沈約因為心裏想着事情沒有吃下多少,這下子倒是大半夜地想個遠在千裏之外的人想得餓了。

“哥哥,你睡了嗎?”

房外響起綿軟的聲音,不難辨認,是奚鹽那小孩子。

沈約打開房門,看到奚鹽站在門口,一臉的委屈。

“阿鹽,怎麽了?”沈約把人來進門來,摸了摸奚鹽的腦袋。

奚鹽看着沈約,忽然之間,一個聲音從奚鹽肚子響起,還挺大聲的。沈約笑了,奚鹽又有些羞惱又是委屈:“阿鹽餓了。”

沈約道:“沒事,來,剛剛帶你去找吃的。”正好重複一下葉霜雪數落他小時候做過的事情。

那麽大的一個膳房,基本上每個桌子都堆着各種各樣的吃的。好在膳房的老媽媽心善,總是在一個小小的陶瓷罐子放各種各樣的吃的東西,奚鹽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罐子了。

沈約拉着奚鹽蹲下,正打算偷食,卻聽到膳房的門開了,吓得沈約半死不活,一把捂住奚鹽的嘴巴,怕他發出聲音。

沈約是害怕來的人嗎?他是怕自己的君子之名被毀于這次夜中覓食。

不過确實,沈約的英名立刻毀于一旦了,因為進來的就是膳房的老媽媽,她的眼睛可是比沈約尖利上數倍:“這不是小侯爺嗎?還有小公子,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沈約還沒有封官,但是爵位卻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包括在沈約幼時曾經照看過沈約的膳房老媽媽。

小侯爺!您對老奴的腌罐幹了什麽?!!!”

沈約不知道如何回答,難道要說他深夜腹中饑餓,特意帶奚鹽來偷吃東西?

奚鹽充分發揮了年紀小的好處,他擡起天真的臉,語氣很是慚愧:“趙媽媽,我餓了,哥哥見我實在是太餓,就帶我來吃東西。”

省略了沈約的一系列覓食用語與一路上的偷吃技巧傳授,可見是個保全兄長顏面的好孩子了。

奚鹽這樣天真純淨的孩子對老一些的婦人的迷惑性可想而知,果然那趙媽媽聞言慈祥地笑了一下:“這樣嘛,那小侯爺倒也不算太逾矩。”

沈約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目光贊揚地落在奚鹽身上。

趙媽媽将兩個人一把拉起來,然後打開爐竈、掀開菜布:“兩位少爺想吃什麽?不是老奴說,老奴今日出市的時候,看到青州知府大人的采買可是買了好些菜物和肉食,我看着什麽都有,竟然還有竹筍——真是造孽!”

“趙媽媽,可是竹筍不是一向是桌上的菜肴嗎?”沈約也覺得很奇怪。

趙媽媽一邊給兩個人做燕乳羹,一邊語重心長說道:“青州的山很多吧,所以吶,寒山的竹筍也多,但是你們要記住吶,在青州別處,竹筍是可以進食的,但是在寒山,竹筍是不吃的,只能用于制殺鼠的毒藥。”

沈約道:“為什麽?”

這下子,竟然是他身邊沉默了許久的奚鹽出聲了:“因為,寒山的竹筍是有毒的。”

沈約詫異地看向奚鹽。

“正是吶,寒山的竹筍,可能是因為寒山地段的原因罷,寒山的所有竹筍,都是有毒的。”趙媽媽道,“我還聽說是寒山過去曾經和竹妖犯沖,使得那竹妖困在寒山地底,竹妖心中不平,這寒山的竹筍才是有毒的。”

當然,這個可能性最小。

原來如此,那這竹筍必然是用作今日的吃食的,那難道毒死杜笙的,就是這竹筍嗎?

第二日見了許均澤,沈約裝作好奇問起,許均澤的面容已經平靜很多了:“悅夫人招了。”

“她說她下了毒?”沈約意外,沒想到竟然這麽輕松就解決了這件事。

許均澤道:“悅夫人說,她将毒下在了竹筍炒肉那道菜裏了。”

沈約道:“她的原話就是這個?”

許均澤點點頭,顯然許均澤也是有些不解的。

難不成這真的就是奸夫□□被杜笙發現後急于滅口所致的命案?沈約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上是什麽奇怪:“那竹筍我也吃了,但是為什麽只有杜笙有事?”

許均澤道:“我們的菜席和杜笙的是不一樣的,據他的廚子說,杜笙開始的時候沒有想到你會來,所以就沒有預定那麽大分量的菜席,杜笙的那一席子的菜,是後面才做的。我向來不喜歡吃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道竹筍炒肉我一點也沒沾。”

“這樣嗎?”沈約好看的眉皺起來,“可是我吃了啊。”

沈約将昨日趙媽媽說的一切說了。

許均澤聞言皺眉:“這我也略有耳聞,本來以為只是謠傳,沒想到是真的。難不成這寒山竹筍的毒性只針對此地居民嗎?””

可是沈約不理解,如果他沒去赴宴呢,那悅夫人又怎麽預料到那竹筍到底到了誰桌上?再則,這寒山竹筍既然有毒,沈約也吃了卻沒有事,而許均澤因為不喜歡吃筍竟是半點沒吃。可見,這寒山竹筍,恐怕只是個幌子。

“那王爺打算怎麽辦?”沈約問。

許均澤略略沉思:“先将那悅夫人下獄,再派人去調查竹筍一事。”

“那與悅夫人有茍且的侍衛可抓到了?”沈約忽然想起這個人。

許均澤遲疑道:“抓是抓到了,只是......”

沈約問:“怎麽了?”

許均澤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那侍衛自殺了。死前卻說了一些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嗯?”沈約頓了一下,“姐夫,不妨說說看。”

許均澤道:“那人死前說......“既然杜笙娶了悅兒卻不給她真正的夫人待遇,那杜笙娶她幹什麽!可憐悅兒這樣好的年紀被白白糟蹋”,那人是這樣說的。”

沈約想了想,道:“我依稀記得,杜笙似乎之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