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7)

然又揚起頭:“哥哥,我們很缺錢嗎?”

阿約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奚鹽的頭,道:“缺是缺,但是哥哥會想辦法的。”

“哥哥,”奚鹽神神秘秘道,“今日在街市上,有人告訴我我能夠去賺很多的錢,只要我願意。”

阿約一聽就知道是觊觎奚鹽的容貌之人,心中又氣又惱,對奚鹽第一次有了些怒顏:“阿鹽,這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禮物,所有的他人饋贈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明白嗎?”

奚鹽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委屈道:“哥哥,我沒有答應她。”

阿約松了一口氣,覺着平時是将奚鹽保護的太好了,從靈臺到人間,奚鹽仍舊是不明白人間險惡疾苦。

“阿鹽,”阿約道,“不若,我為你尋找分工作,如何?”

阿約道。

“工作是什麽?”奚鹽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問道。

阿約道:“工作就是把時間花在不喜歡的事情上。”

“啊?”奚鹽似懂非懂,“那喜歡的事情呢?”

“……”

阿約招架不住了:“阿鹽,哥哥累了。”

奚鹽委委屈屈:“……哥哥,你還在生我之前的氣嗎?”

阿約被他問的有些蒙:“什麽?”

吞吞吐吐半天,奚鹽道:“就是我們剛剛來人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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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約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了。

初來人間的阿約和奚鹽身上其實還是有些锱铢的,雖然不至于供他們像在靈臺山一樣想要什麽有什麽,但是在人間還算是兩個小富翁。

剛來人間的奚鹽有些水土不服,臉色鐵青,也不怎麽吃的下東西。總是偷溜來人間的阿約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忌了,看奚鹽這病,還是要去抓藥。

奚鹽想着出去散散步,留下一張紙條便出去了。

阿約帶奚鹽來的,是人間最繁華的地方,名為笛梵城。

輕歌曼舞,花燈連星,即使是冬日有一絲清冷的空氣中也有游街羅裙輕衣漫散的脂粉幽芳浮動,笛梵城的護城河環城而流,在無人問津的地底,連同這那些最美好的、最不堪的事物,深深埋藏着。

不見天日。

但是不見天日的又何止是護城河,更是那些在笛梵城這座被世人稱為“極樂城”中生不如死的人。

奚鹽走着走着,便不自覺地到了有些荒涼的西巷。

阿約是不允許他來西巷的,“西巷會給你帶來不太好的東西。”奚鹽想起阿約說的話,不由挺住腳步。

他想回去了。

但卻被眼前的人給驚住了,那年邁的老乞丐樣子的人拄着拐杖,看上去另一條腿已經是瘸了,走路非常的吃力,而那張臉瘦到顴骨非常的突出,一雙眼睛灰蒙蒙的有很渾濁,卻像是在向東巷那邊眺看,像是在找什麽一樣,看到阿約時只是慈祥地笑了一笑。

“老人家,您這是在找回去的路嗎?”奚鹽看那老乞丐就站在東巷和西巷的交界處,非常的猶豫。

那瘸腿的老人搖搖頭,不說一句話。但是還是望着東巷的方向。

奚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個方向有個金碧輝煌的廟塔,就聳立在東巷的邊沿處,直入雲天,氣派十足。

“沒想到人間竟然有這麽大的廟塔,”奚鹽喃喃自語,靈臺上也有個廟塔,是人間用來直通靈遷姐姐的神府的,可是看起來都沒有眼前這個廟大,更別說氣派了。“應該是用作供奉兩大神主的的吧。”

“神主?”那瘸腿的老人忽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嘶啞極了,像是很久沒有喝過水了,那老人家看向奚鹽,道,“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神?如果真的有的話,怎麽會讓那一座塔建起來?”

奚鹽不解問道:“老人家,為什麽這樣說呢?”

瘸腿老人嘆了口氣:“孩子,你應該出身不錯吧,不過,怎麽會來到笛梵城呢?”

奚鹽想了想靈臺裏數不盡的山水,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又問道:“老人家,我不知道您想說什麽。”

瘸腿老人聞言愣了一下,随之笑了一笑,笑卻是有些心酸:“孩子,你知道那座塔裏住着什麽人嗎?”

奚鹽想了想,想起前段日子好像沿街聽到是,回答道:“聽說神笛梵城的慧雲大師。”

“慧雲大師?慧雲大師,”那瘸腿老人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唇角的笑卻有些奇怪,那幅度,看起來又像是在嘲諷。“不不不,孩子,那是我的兒子,我的親骨血。”

奚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看見他不說話,那瘸腿老人笑道:“怎麽,孩子,我的精神很好,我不是瘋子,也沒有在說瘋話。但是你也可以把它當成是瘋話。”

“不是的,老人家,”奚鹽回過神來,道,“我并沒有這樣子想,我只是在想,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老人仔細看奚鹽,心中無限的感嘆。

“慧雲大師被笛梵城城主奉為上賓,我想着,吃穿應當是不會吝啬的,可是老人家,你又為何于此拄拐止步不前,而且看起來有些日子未好好飲食了呢?”奚鹽看着老人,不知道自己穩定到底妥不妥帖,阿約告訴他說話做人都要直率一些,那就直接一些吧。

老人沉默半晌,已經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回答奚鹽的問題:“孩子,你可以借給我一些盤纏嗎?”

奚鹽有些奇怪,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可能要問一下我哥哥.....”

老人家蒼涼一笑,搖了搖頭。

奚鹽擔心那老人以為自己說的是推辭之言,連忙道:“不過,現在哥哥不在,我想哥哥在,也會樂意的。”

老人家說的一個數字讓奚鹽覺得有些驚訝,只是奚鹽覺得這老人必定是有什麽一定要用錢的理由。

或許他要去找慧雲大師。等找到慧雲大師,一切就好了。

本來奚鹽是打算等阿約回來的,但那老人臉上的笑越來越蒼涼,阿約竟然也過了一天晚上也沒有回來,奚鹽只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将有的锱铢盡數借與這個老人。

回來的阿約當然有些生氣,但是氣的不是奚鹽把他們有的錢全部給了那個老人,而是——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去西巷,你怎麽就不聽呢?”

阿約憂心忡忡,看得奚鹽瑟瑟發抖。

☆、沒臉沒皮

在那之後,阿約就上演了他的富貴神侍落魄記。

奚鹽不明白是哪裏出了錯:那個老人家心心念念着去東巷,難道助人的善事是錯的嗎?但是沒有和哥哥商量就把他們依靠生存的盤纏給一個陌生人,卻是是自己的錯。奚鹽也想去找工作來維持生計,但是奈何他身量小,又不懂什麽技能,更是被阿約管的死死的不允許他亂跑,生怕他不小心被不好的人給騙走了。

阿約看了看眼前耷拉着腦袋的奚鹽,不由笑了,他摸摸奚鹽的頭發,挑眉道:“我沒有生阿鹽的氣,再說了,阿鹽是在幫人,是在行善,怎麽會讓我生氣呢?如果真的要我說一點生氣的,就是阿鹽太傻了,若是那個老人家是真的要去東巷尋人要盤纏倒是合情合理,可是,要是他拿我們的錢物去美滋滋地享受,那又該如何呢?”

奚鹽眼睛圓圓,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不會的吧......”

“阿鹽,”阿約捏捏他的臉,像是少年人不經意說出的糊塗話,“有時候,善良反而是一種罪惡,對吧?對的。”

奚鹽只好點點頭,道:“哥哥,那我要去工作。”

“......好。"阿約難為地嘆口氣,“你不要亂跑,在我眼皮底下,我就答應你。”

奚鹽眼睛亮亮,瘋狂點頭。

阿約總覺得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在他帶奚鹽開始在酒樓工作就開始了。

之前為了減少麻煩,阿約特地用了些掩飾容貌的小伎倆,在這人來人往的酒樓,還是很有必要的。奚鹽自然也被阿約擺弄可一會,頂着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出來了,但是卻還是有止不住的蜂蝶像瞎了眼看到奚鹽內在就奔過來的。在前天,阿約才驅走一個說要娶奚鹽的富家子弟,說什麽喜歡奚鹽的溫柔可意非常,願意以男妻之位娶他。

竟然找上了阿約,一番表白心跡,結果可想而知:那人連人被阿約扔了出去。

可能是阿約性子烈,一看就是沾染了些金貴氣兒,輕易看不上人,能夠被他當作朋友的也是少之又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頑劣矜傲,沒有掩飾容貌前倒是會真的有人不顧忌他身上的傲氣來招惹他的,但是掩飾了容貌之後效果立竿見影:畢竟脾氣本來就不好,長得平平無奇,又何人會起那些心思。

但是奚鹽不同,先不說奚鹽是個半大的孩子,就單說奚鹽溫柔善良的性格,平平的樣貌都是成了一種可能性。惹得假稱是他兄長的阿約煩不勝煩。

“阿約,你快看看你弟弟,半天沒上一個菜,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酒樓的夥計有些抱怨道,這新來的奚鹽把他以往顧客都拉攏過去,小票都少了好多。

阿約心頭一驚,連忙找人。

廚房沒有,一樓沒有,前廳也沒有。

哪裏都找過了,到底去哪裏了?!

阿約腦海中忽然想起之前奚鹽和他說有個女子給他說介紹工作的事情,背後都冷汗直冒,就沖沖地往後院廂房跑。

這廂房旖.旎暗香叢生,嬌媚呻i吟,是這笛梵城的一大特色之一:雖然是酒樓,但會有一些特殊的時候,與尋常煙柳花巷也有一樣的服務。

阿約知道這些,但是一直都視而不見,奚鹽出事這時才想起來。

“別這樣,你快放開我。”

這一間房子的門被阿約踢開,發現房間床i上有兩人,被壓在身下的那個人奮力反抗,就在阿約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将身上的人一把推開,阿約看到奚鹽的時候,心理的擔心終于定了下來,阿約怒氣沖沖地沖到那個人面前,正想着要給那個人一巴掌,但是看到那個人的容貌時候卻愣住了。

“君子?!”阿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會是你?”

謝微之揉了揉自己被阿約用力甩開的手腕,哭笑不得:“你以為我在幹嗎?”

阿約不解:"那你剛剛在幹什麽?”

奚鹽臉上顏色緋紅,不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謝微之。

謝微之唇角浮現一抹和他以往恣意灑脫不同的溫和,安撫一樣地看了看奚鹽。

阿約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和之前他在五岳十社看到的恍惚場景相似,不得不說這确實想起來非常荒唐,但是如果按這個叫去想,反而說不定是最接近真相的。

“你們什麽時候有了這些事情,我竟然絲毫不知?”

阿約知道奚鹽害羞,就将目光落在了臉皮厚的一大神境之主身上。

靈臺神境之主不愧是三大神主之一,臉部紅心不跳,只是有些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阿約:“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阿約竟無言以對,被嗆住了好久,才沒好氣地問,“你來人間幹甚?”

“最近笛梵城的神息有恙,靈遷告訴我之後我便趕到,”謝微之悠悠道,目光還落在奚鹽身上,“你和奚鹽在歷練,更加要留心笛梵城的異動。”

“神息有恙,這年頭,還能出什麽事......”阿約忽然想起什麽,“難道是魔域複生?”

謝微之颔首,也未置可否:“啓微紀年來,魔域未曾出過除了顧凜外的魔主,魔域複生的機率非常小。顧凜也不會讓這件事成真的。“

青冥紀年,曾經出過一位魔神,是真正的統一魔域,而這位魔神,也是神界鼎鼎大名的人物——離霜上神。

在離霜隕落消失之後的啓微紀年,魔域各自為政數百年,直到風回別天的顧凜出世,才堪堪将魔界亂象收拾幹淨,甚至和神界簽訂了和平協議,兩不相擾,和平共處,而顧凜與謝微之,更是多年的摯友。

“我會留心的,既然來了,那便在人間住下住下吧。”阿約扯了扯奚鹽的衣衫,為他舒平褶子,邊瞪謝微之邊不情不願地道。

謝微之看阿約像兄長一樣防他,不由笑道:“不了不了,我最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在這落腳了,倒是你們,怎麽會窮到來酒樓做小工?在神境裏,你們哪一個不是嬌貴的很,真是活久見了。”

奚鹽不好意思地道:“是我......"

阿約又哼哼道:“體驗人間生活,不行嗎?小爺我就喜歡深入人間百姓,不行麽?”

謝微之摸了摸奚鹽的頭,無奈對阿約道:“好了好了,就知道嘴硬,我放了一百兩在你們住的地方,就是說,趕緊換一個地方住。”

“勉強答應你,”阿約将奚鹽拉過來,小聲和奚鹽說,“君子一看就是為了你才給我那一百兩的,若是我一個人來人間,他最樂意看我忙的半死不活,哪會管我那麽多!”

奚鹽純真的臉上有忍不住的笑意:“哥哥,你瞎說什麽,君子對你也是很好的。”

“阿鹽才是說出真相的那一個,”謝微之忍不住搖搖頭,數落阿約,“你呀你呀,怎麽不冠個姓氏,入鄉随俗,入鄉随俗!”

阿約沖謝微之翻了個白眼:“你管我!君子,我還要做事,你是不是要幫我,不幫我就趕緊滾。”

“你呀,這個脾氣,”謝微之道,“要是你是止戎的神侍,你會對止戎這樣說話嗎?真是的,吾兒叛逆,傷透我心。”

“滾!!!”

“收拾好東西了嗎?”阿約問。

其實他們住處的東西不算太多,就是奚鹽的房間阿約也不好幫他收拾,這房子濕氣太重,別說對普通人身體不太好,就算是他們這種半神也是沒什麽好處,早點走了也好。

“好了,哥哥。”奚鹽拿着東西出來。兩個人一同走出去,他們住的地方倒是有些接近山了,但是視野也還算開闊,今日不知道怎麽的,霧氣竟然打的覆蓋山嶺,連沿着這條郊外的路上了。

“哥哥,今日怎麽有些奇怪?這山?”奚鹽小聲道。

阿約道:“沒事,先走了再說。”

“兩位小哥,你們可是要去這寒山?”

迎面走來三五個扛着箭羽長弓的山民,面上都有愁容,其中一個看上去溫和的大叔開口問道。

阿約還沒說話,那大叔便道:“你們這幾日可千萬不要去這寒山上,最近,那寒山上有古怪!”

“古怪?”奚鹽輕聲重複道,“古怪是什麽?”

那人群中法一個寸頭的青年哼一聲,道:“什麽古怪,這分明就是有鬼!”

“小冬!”溫和大叔責怪地道,“別吓到人家。”

“有鬼?”阿約出聲詢問道,“什麽鬼?”

小冬擡眼瞟了一眼阿約,道:“凡是上寒山打獵的村民,最後都屍骨無存,無一例外!”

“啊?”奚鹽冷抽一氣,看了一眼阿約。

阿約看了看那一群人手上的活計:“那各位是要去哪?不是說着寒山有古怪麽?”

溫和大叔解釋道:“這也正是我想和你們說的,如果要打獵,還是去請舟山好一些。”

“喻叔!”小冬有些惱怒,小聲和身側的溫和大叔說了什麽,那大叔笑着安慰小冬。

阿約道:“多謝諸位的提醒。”

離了那些人群,兩人找到一家算是比較整潔幹淨的租房住下,只是奚鹽一直都沒怎麽說話,阿約也沒管。

“拾得。”

阿約忽然覺得耳畔有人語,想起來是自己識海裏面那個人,心中一緊:怎麽差點把這人忘記了!

☆、識海中人

“閉嘴!”

阿約不自覺地說出聲來。一邊的奚鹽猛地擡頭,道:“哥哥,怎麽了?”

阿約表情溫和了些,但是一看到奚鹽,自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和謝微之的事情:“阿鹽,你和君子......?”

奚鹽一聽到“君子”兩個字臉上就開始發紅,阿約不由嘆了口氣:“阿鹽,我問你,你是真的知道什麽叫喜歡嗎?”

奚鹽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遲遲擡起頭,一字一句說:“這個問題,之前我問過哥哥。”

“什麽?”阿約回想了下,發現還确實有這回事,但是他回答了什麽來着?

“哥哥當時說,”奚鹽認認真真看阿約,說道,“喜歡就是開開心心,舒舒服服。”

阿約聞言捂住了臉,他在回答的時候,哪裏會想到奚鹽說的會是喜歡人的喜歡?

阿約道:“我那時以為你說喜歡一件事情,喜歡吃酒、喜歡逛人間,這些喜歡,不是說喜歡一個人的喜歡。”

奚鹽認真想了想,道:“這個問題,阿鹽也問過君子。君子說,你覺得最特殊的。無時無刻挂念的,就是喜歡的。”

奚鹽擡起頭來,認認真真看着阿約,道:“哥哥,阿鹽覺得,阿鹽喜歡君子。君子對阿鹽來說,是最特別的,阿鹽的名字是君子取得,埙是君子教的,阿鹽離開靈臺那麽久,阿鹽想很多人,想靈遷姐姐,想三月大哥,想我們的碧霄樹有沒有長果,但是阿鹽最想的,是君子。哥哥,你覺得這是喜歡嗎?”

阿約撓了撓頭,道:“哥哥沒喜歡過人。無論如何,只要是阿鹽自己願意的、真正喜歡的,那哥哥會很開心見到阿鹽和君子在一起。”

奚鹽笑起來眼睛像悠悠飄着的碧玉竹葉,這張幹淨天真的臉,都是幸福。

阿約看着奚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對。

寒山的月是冷的,照在寒山的山頭上,也是冷的。

婆娑的竹影被風咆哮得嗚嗚直響,像是被抛棄原野的幼童,聲聲堅持不懈地啼哭着。交錯中,人影、樹影、月影。

近了,近了。

一個腿腳紮的緊緊的高大男人從草叢中探出腦袋來,眉目看不清,一道長長的疤痕在他的耳畔到眼角處,猙獰非常,那力度像是被人狠狠刺上去一樣,他将口裏的草吐出來,哼笑兩聲:“這群慫貨,說幾個故事就能不敢來寒山了!這樣也好,這些整片的竹林,就都歸老子了!哈哈!”

他将手裏拿的筐一倒地上,将一把褐色腰身的斧頭拿出來,就往林子深處跑去,一雙眼睛散發出幽幽的綠光,看着眼前的竹子,卻像是看到金子一樣。

“哈哈哈哈哈!竹子!!一百兩黃金!!”

“發了!老子要發了!讓那群賤人看不起老子!”

“等我拿了金子,就要把你們往腳下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破深夜的尖叫,最終歸于平靜。

夜影見證了一場罪惡的狂歡。

夜深,林深,無歸人。

“娘,你沒事吧?”婦人将老婦扶住在一塊巨石上坐下來,轉過身來謝兩個素昧平生卻護送她們走過着寒山的兩個小夥子。

老婦這才茫茫睜開眼,看到兩個年輕俊俏的小夥子在身邊站着,皺了皺眉,嘶啞着聲音問身邊的媳婦:“阿英啊,這兩位是?”

婦人見母親醒了,心中歡喜了幾分,道:“母親,剛剛您暈倒了,這大熱天的,又在荒山野嶺的邊緣,要不是有這兩個小夥子幫着啊,兒媳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那老婦臉上有了些笑意,但是又匆匆要走的樣子。

“娘,你這麽急幹什麽,待會還要給二丫帶小草人回去。”

“你還敢留在那荒山野嶺?聽說了嗎?趙家那口子上山打獵,連夜沒回來,趙家媳婦不信邪,愣是上山,發現那人死在山裏,唉,聽說吶,是被竹子穿膛破肚死的——”

阿約皺皺眉,問:“什麽人死了?”

那老婦開始被人打斷有些不高興,擡眼看阿約,眉笑眼開道:“小夥子,是剛剛來寒山罷?”

阿約皺了皺眉,奚鹽上前一步,乖巧地笑了笑,道:“兩位大娘,我和哥哥從笛梵城城中來,爹娘有疾,聽說寒山的草藥與醫藥人家不少,特意來訪寒山。”

那老婦看着奚鹽乖巧白淨,長得還小,剛剛被阿約打斷的郁悶煙消雲散:“原來是這樣,真是有孝心的孩子。”

阿約看了一眼奚鹽,想起昨天教奚鹽說謊話教的多難,心中放下幾分,道:“大娘,您剛剛說的?”

另外一個稍微年輕點的婦人嘆了口氣,道:“我娘剛剛說的,是這最近寒山的怪事,這寒山啊,鬧鬼,最近凡是入山打獵的人啊,都一個一個回不來啊!小夥子啊,你們要草藥也最好不要上山自己采,我就認識很好的大夫,要不,我帶你們去問問?“

阿約假裝驚訝,道:“啊,這多謝大姐了——就是這回不去的人,那家裏頭的人不會報官找人嗎?”

老婦笑了兩聲,道:“小夥子,這眼看着天又快黑了,你們要去哪歇腳?”

奚鹽乖巧道:“大娘,這也是我和兄長擔心的事情。”

“要是沒歇腳地方,來大娘家歇腳。”老婦笑道。

阿約想了想,道:“那便打擾了。”

路上時才知道些信息,那老婦江黃氏,兒子江大念,算是寒山山民中日子過比較富裕的,就是最近寒山打獵的人基本上減少到無,江大念是恰好寒山獵戶紛紛出事那些天外出跑腳給人辦事情才躲過災禍。

江大念對阿約和奚鹽感謝萬分,一口白牙笑着吆喝他們吃菜,奚鹽想:人間真好。

寒山倒是大,漫散也無邊際。

阿約忽然想起自己識海還有個人,倚着木亭,進入識海。

阿約看着眼前在自己識海倚着頭休息的人,不由存了戲弄的心思。

前些天五岳十社祭有些匆忙,沒有仔細看,而心裏一直存着那人并沒有帶着惡意的念頭,也沒有去管識海裏多出的這個人,一直沒有看清識海中人的模樣。

阿約靠近了幾分,方便好好看那人的臉。悠悠的光影照過眼前人的臉,識海像一面碧藍的妝鏡,清清楚楚倒映這那人的眉目。

那人有着一雙極其俊秀的眼,此時斂上,宛兩泓新月,皮膚冷白,看上去整個人也散發着冷峻的氣息。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阿約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那雙眼簾挑了起來,黑如檐木的瞳眸裏有些許笑意,整個清清楚楚地倒映的是阿約的臉。

“你!”

阿約被驚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不小心往後磕了一下,被季寒一把拉住。

那人的手,冷得像靈臺山積久不化的冰。

阿約手上的溫度過渡到季寒的手上,季寒皺了皺眉,将人拉穩便放開手,道:“怎麽還是這麽笨手笨腳的?”

阿約沒好氣地下意識回道:“都怪你!”

季寒輕聲笑了一下,語氣溫柔:“都怪我。”

阿約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擡起頭,別別扭扭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我的識海裏面?”

季寒聞言,緩緩擡頭,道:“拾得,這個問題,我想,該問的是奚鹽。”

阿約意外道:“和奚鹽有什麽關系?總不能是他把你弄進我的識海的吧。”

季寒表情有些奇怪,他道:“拾得,你是不是,真的又忘記了?”

阿約道:“你認錯認了吧?我不是你說的什麽拾得。我叫阿約。”

季寒默了默,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名字:“阿......約?是哪個約?”

“你這人好奇怪啊,”阿約好整以暇地蹲着看他,“約,你知道寒山子的寒山詩嗎?就是裏面的‘十年舊約寒山夢’的約。”

在寒山的時候,謝微之天天一副人間文人公子的人模狗樣,連帶着阿約也學了不少窮酸文字,也是阿約天賦異禀,無論謝微之念什麽詩,阿約都會自然而然想出下一句,而且句句精到非常,讓謝微之平時對他的惹是生非都多了兩分包容。

季寒面無表情道:“就是‘約定’的約,對嗎?”

“對。”阿約有些郁悶,覺得這人不是個有文化的人,空有一副好皮囊。

季寒微微低下頭,唇角生出一份笑。

心中的缱绻瘋狂生長。

不知道為什麽,季寒雖然有些冷調子,但是阿約覺得這人對自己不會說什麽假話,兩人聊了一會,倒是覺得對方還算是個比較有意識的人。

阿約知道了關于季寒的很多。

比如說,季寒來自異世界。

比如說,季寒是一個大官,究竟多大,季寒說乘着轎子出門,阿約覺得這有些編的成分,有待查證。

比如說,季寒有一個愛人。

阿約知道的時候心“砰”地跳了一下,覺得季寒在提到自己愛人的時候,眼神很溫柔。葉落于池,風過林梢。阿約覺得和奚鹽謝微之相比,季寒和他愛的人更加讓他羨慕。

“你說,這寒山到底有什麽東西呀,”阿約将前因後果都告訴季寒,順着自己的性子,阿約上山,打算探個究竟。

“如果我遇到危險了,你也活不了了。”阿約見季寒一直在識海嘲笑他,威脅道。

季寒的聲音清朗了不少,笑意未褪:“能和靈臺神侍一起死,是我的榮幸。”

☆、神厭世人

阿約覺得耳上發熱,自覺的是剛剛吃食多吃了些。

“你可以閉嘴了,”阿約惡狠狠道,“我待會遇到什麽東西,就都賴你!”

阿約剛剛在識海裏傳完音,就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腳步聲。

阿約下意思回頭望,發現身後的枯木發出咿呀的聲音。

“誰!?”阿約輕聲呵斥道。

那枯木後面走出的人是阿約再熟悉不過的,奚鹽。

奚鹽走近阿約,一把捂住阿約的嘴巴,一臉的緊張,用氣音道:“別出聲。有東西。”

阿約點點頭,拉着奚鹽躲在草叢藤蔓處。

從草木的縫隙,隐約好像看到一個高高的男子從遠處降落下來,在寂靜無光的竹林,一道赤色的光格外刺眼。

“饒命啊大仙!大仙,小人只是恰巧路過寒山,絕對沒有想過要狩獵這裏的生靈啊!”

那獵戶模樣的男子哭泣求饒,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頭,但是背對着阿約和奚鹽的人卻是一言不發。阿約和奚鹽互相看了一眼,決定再等等。

那獵戶男子又啜泣道:“小人是真的生活不下去了,小人一時糊塗,才動了邪念,不敢擾大仙的清淨,啊,大仙——”

那獵戶男子的身影被人單只手拎起來,沒有說的話卡在了半空。

阿約一下子飛出去,一掌落在那個神秘人的肩上。同樣是赤紅的光在那人身上亮起來,阿約的靈風還沒有落下去,便看到了那神秘人的臉,連忙将有毀滅威力的靈風轉了個彎,不可思議地喊出聲來:“君子!怎麽是你!”

謝微之皺了皺眉,借着光才看到偷襲他的人的樣子,他冷冷道:“阿約,你怎麽在這,你的居所不是已經換到了笛梵城中心了嗎?”

阿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這句話的意思,是謝微之做這些,是有意要避開他們嗎?

為什麽?

阿約想不明白。

奚鹽從後面走出來,一臉謹慎,走到阿約身邊,将阿約扶起來,有些不敢相信,輕聲道:“怎麽是你?”

阿約探了探那個獵戶的鼻息,好在,沒有死。沒好氣地沖謝微之喊:“謝微之,你這到底是在做什麽?這些天失蹤的人,都是你殺的?”

阿約不敢相信。靈臺神境之主,本是守護人間的神,謝微之也是在阿約很小的時候就在阿約腦海中灌輸要守護天下蒼生的信條,如果說謝微之殺人,那絕對,絕對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要有原因。有一個原因,讓神迫不得已去殺人。

但是,真的會有那樣的原因嗎?

謝微之彎下腰,道:“算了,本想瞞着你們的。”

奚鹽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小心地将那個獵戶扶起來,将一顆藥喂他吃下。

謝微之哭笑不得:“別浪費丹藥,這些人本來就活不了多久。”

阿約道:“說吧,別說那麽多廢話,神主。”這一聲“神主”更像是一種逼問,阿約心中雖然知道謝微之不會真的殺人,但是也是怒氣不止。

謝微之嘆口氣道:“你們記得神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嗎?”

阿約瞪着他說:“神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人。那你剛剛在做什麽?”

奚鹽按住阿約的肩膀,道:“哥哥,你讓君子好好說。”

謝微之道:“神确實是為了人而存在的,但是雙方的關系是相互的,如果神傷害了人,那神道不會放過神,同樣的,如果人傷害了神,那麽神也不會放過人。寒山不是一座普通的山,寒山是靈臺山在人間的映射,而這寒山之境裏,所有生長的草木生靈都有靈臺山靈物的族類,一旦寒山的生靈受到了超出平常的傷害,那神的保護機制也會啓動。就在近幾日之前,我接到下界巡視的三月小靈的消息,有人類在寒山大肆砍伐竹木,除此之外,人類對寒山的過渡資源開墾,導致寒山部分生靈的栖息地收到了不可逆的傷害,靈遷和我說,她的部族已經在近百年寒山山民的不加節制的過分掠取中接近于滅族,求我救下她的族類。對于進入寒山狩獵的人,我一概不會放過,這是鐵的規矩,這也是人類欠寒山的,但是我必須要說清楚,我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這裏的獵戶,對于他們的懲罰,僅僅就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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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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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