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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便是一個半人高的灌木叢,三人輕手輕腳地跑到灌木叢後面,蹲身躲藏。

剛藏好,便聽得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靠近,卻在不遠處戛然而止,胖子支起身子探頭去看,還未看清楚,便被猛地一拉,差點一趔趄跪在地上,轉頭去看秦源,卻見他正一臉殺氣的瞪着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蠢事,不由讪笑,下意識想出口辯解兩句,忽然發覺周圍安靜得可怕。

仿佛之前所聽到的一切都只是他們的臆想,但萦繞在鼻間的血腥氣卻否決了這個結論。

川子側耳聽了一陣,确定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表情放松下來,朝秦源笑道:“老……”

第一個字沒說完,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川子不解地看向秦源,卻見秦源面色慘白,十分難看。

“原來這裏還有幾只小老鼠。”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灌木叢後傳來,他聲音尖細,不緊不慢,猶如針紮一般刺在人耳膜上,聽得人頭皮發麻。

褚墨安靜的待在秦源懷裏,緊緊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秦源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深吸一口氣,朝二人做了個手勢。

三人在一起這麽多年,自是默契十足,在秦源做出手勢後,同時起身。

胖子把身上的包裹往外一扔,像個兔子一樣蹿了出去,川子舍不得自己的包裹,帶着跑了兩步,發現跑不動,才把它扔開,再跑卻是來不及了,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卡住他的脖子,往外頭一甩,他“砰”的一聲撞到樹幹上,腦袋一歪,松松的滑了下來。

褚墨抱着秦源的脖子,朝他背後看去,只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踩在川子身上,他的臉被鬥篷遮了大半,只看得到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而這雙眼睛,現在正望着他這邊在笑。

玩味,嘲諷,輕蔑,仿若貓吃老鼠前的逗樂一般。

很快,鬥篷人便消失在了褚墨的視線中,他耳邊只剩下秦源咚咚的心跳聲,急喘的呼吸聲,以及不斷在耳畔撕裂的風聲。

秦源聽到了川子的慘叫聲,但他不敢停下來往回看,腳踩在松軟的落葉上其實并不踏實,好幾次差點滑倒,他跌跌撞撞的跑,喉嚨口都是血腥氣,心髒仿佛要跳出來一般。

行李早就在一開始跑出來時便扔掉了,此時他身上只有懷裏的褚墨。

如果沒有自己,他會跑得更快。褚墨把頭埋到秦源胸前,有些疑惑于他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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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秦源早已精疲力盡,只覺肺部如同破風箱一般,喘氣時直漏氣,腦子更是疼得不行,身上大大小小的刮傷反倒被忽略了過去。

又跑了一段,秦源突然停下,他慌慌張張的把褚墨塞進一個小樹洞,又從兜裏掏出兩塊金子放在褚墨手裏,囑咐道:“墨墨你乖乖在這裏待着,千萬不要出來,也不要出聲,如果明天哥哥還沒來接你,你就自己離開,出去順着左邊小道下山就是鳳城。”

褚墨去拉他的手,秦源僵硬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收回手,把樹藤扒拉下來擋住洞口,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褚墨呆呆地坐在樹洞裏,此時天已經黑了,雖有月光照耀,但在洞口被樹藤擋的嚴絲合縫,卻是什麽也看不見,只聽得秦源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褚墨抱着兩塊金子,金子上似乎還有秦源身上的溫度。

很快,褚墨便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不緊不慢,朝着秦源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他沒有動,輕輕屏住呼吸,直到腳步聲遠去,他才放松下來,想要出去,又想起秦源的交代,複又回身抱着腿乖乖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褚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忽被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驚醒,他睜大了眼睛,渾身緊繃,是那個鬥篷人。

他追到秦源了嗎?

褚墨把自己緊緊縮成一團,驚恐萬分。

很快,腳步聲消失了,樹洞外一片死寂。

褚墨沒有動,因為他聽見,腳步聲就消失在樹洞外不遠,也就是說,那個人此刻就在他的附近。

這個認知讓褚墨的血液都凝固起來,他該怎麽辦?

“嘻嘻,這裏還有一個小東西。”

清晰刺耳的笑聲在樹洞外響起,他聲音黏膩,仿佛剛從血缸子裏撈出來,帶着一股子血腥氣。

褚墨坐在原地,手裏緊緊捏着那兩塊金子,他認準了樹洞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都發現你了,還和我躲貓貓呢?”

“你自己出來,還是我來找你?”

“不聽話的孩子不乖哦。”

鬥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一句話仿佛就在褚墨耳邊響起。

突然。

樹藤一陣響動。

“嘻嘻,發現你了……哎喲!”

兩塊拳頭大的金子從撥開的樹洞裏砸出來,毫無防備之下,正好砸在鬥篷人的臉上。

趁他晃神,褚墨鑽出樹洞就跑。

但他人小腿短,哪裏跑得過鬥篷人,不出幾步,後領一緊,便被鬥篷人一只手拎了起來。

鬥篷人拎着褚墨晃了晃,猶還怒意未消,又拍了拍他的臉,見他鼓着眼睛瞪他,不由笑了起來。

“小東西,竟敢砸本座的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過這小模樣兒倒還好,是個美人胚子,本座正好缺個爐鼎,今兒心情好,便饒你一命。”

褚墨雖不明白爐鼎為何物,但這鬥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自是不願,但他人小力微,根本逃不過鬥篷人的手掌,況且聽他言語之意,應當是不會殺他,想通這一關節,他很快安靜下來。

鬥篷人滿意地笑了,“乖巧的小東西。”

鬥篷人身上帶着一股魔修特有的濃郁血腥味,褚墨除了無法言語外,五感皆是比常人靈敏許多,近處之下,差點被熏暈過去。

“咦?”鬥篷人手指從褚墨背脊上滑過,“竟是天生魔骨,本座今日可撿到寶了。”

正此時,只聽一道破空聲從不遠處傳來,褚墨擡頭一看,發現竟是幾個人禦劍從天而降。

是劍修!

褚墨聽母親說起過,劍修多數性格直爽,對魔修十分痛恨。

而他們的落地距離此處不過百丈。

如果他們出手,自己是不是就有救了?

“小東西,想什麽呢?”鬥篷人撓了撓褚墨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笑道:“本座可不是初出山門的幾個小崽子能打得過的,不信你把他們喊過來試試?”

褚墨鼓了鼓腮幫子,沒有開口。

見他不說話,鬥篷人笑了,“原來是個小啞巴,雖然少了點樂趣,不過無妨,本座一樣喜歡。”

正當他說話間,那幾個劍修已經發現這山林中發生的血案,正朝這邊搜尋過來。

逗完褚墨,鬥篷人心情正好,正欲離開,忽覺手腕傳來一陣刺痛,“放肆!”怒從心起一掌拍過去。

褚墨那一下咬得極狠,幾乎将鬥篷人的肉咬下來,鬥篷人一掌拍在他胸口上,他直直往後飛了丈遠,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血從喉頭直往上湧,也不知嘴裏的血腥味是鬥篷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咳了幾聲,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什麽人?”

不遠處的幾名劍修被鬥篷人的怒吼聲吸引過來,一眼便看到正趴在地上吐血的褚墨。

“好個魔修,如此猖狂!連三歲小兒都不放過!”為首的白衣劍修舉劍便朝鬥篷人攻去,另幾名劍修也上前一同圍攻,一時間刀光劍影,争鬥聲不斷,竟是沒有人在意褚墨是死是活。

聽争鬥聲越來越遠,褚墨捂着胸口站起來,腳步深深淺淺地往山下走去。

秦源哥哥說,順着這條小路下山,就可以到鳳城了。

陵城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格外的早,昨兒還是深秋,今日開門便是大雪封城。

包子鋪的楊老板拆下門板,習慣性往門外左牆根看,除了屋檐落下的雪摞成一堆外,再無別物,一時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心裏念叨:“雪這麽大,想必是去躲了。”

或是雪天太冷,皆不願開火,今日生意倒比往日強得多,兩個時辰便兜售一空。

正收拾籠屜,又有客人上門,“楊老板,來兩屜包子。”

“沒了。”楊老板頭也不擡,“陳老板,明兒趕早。”

“這不是還有一屜嗎?”陳老板翻開蒸籠。

楊老板拍開他的手,“這有人定了。”

“得,我家柴火都濕了,看來今兒只能喝西北風了。”陳老板嘆氣。

楊老板嗯了一聲,“喝吧。”

見楊老板鐵了心不賣給他,陳老板只得做罷,臨走前還不忘在門邊瞅瞅,“那啞巴小乞丐呢?今兒不在?”不過也就是念叨一下,并未在意。

楊老板收拾好竈臺,拿出油紙包,把那屜包子包了,放到胸口暖着,關上門匆匆往城西走去。

陳老板說的啞巴小乞丐是三個月前和一個老乞丐流浪來陵城的,約莫六七歲,模樣什麽樣楊老板倒真不知道,他臉上總是髒兮兮的,他就記得那雙眼睛,清淩淩的,幹幹淨淨,透着一股機靈勁兒。

從進城第一天,他就好似認定了他們家,每天早晨到包子店門口等着,風雨不改,楊老板也心疼這小家夥,每天最後一屜包子總留給他。

只不知他今天為何沒來。

想到這,楊老板腳下步子不禁加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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