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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謹修順着褚墨的手腕往上摸,摸至胳膊皆是一片冰冷,甚至于整個被窩,除了那個湯婆子,再無一絲溫度。他從外頭帶着一身寒氣進來,手上本有些涼,比起褚墨的溫度卻是一個火一個冰,若不是褚墨尚在呼吸,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活人的溫度。
似是被摸得煩了,褚墨皺着眉往後縮,直縮到最角落,背後頓時空出一大片。
楊謹修收回手,給褚墨掖緊被子,轉身下車。
聽着腳步聲遠去,褚墨睜開眼,已無睡意。
此時天色黑透,雲層很厚,一絲月色也無,只有不遠處的篝火時不時洩露幾分光線跳入車簾縫隙,明明滅滅。
車外商隊人員的呼嚕聲,守夜人低聲說話聲,馬兒時不時的響鼻聲,皆無比清晰充斥在褚墨耳邊。
不多時,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下訝然,微微撐起身子朝外看。
楊謹修懷裏抱着一床厚被子,他個頭雖比同齡少年高出些許,但到底只十二三歲,因體型偏胖,抱着這麽大一團被子,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一顆球一樣,竟是連眼睛都遮住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看起來格外好笑。
吃力地把被子放上車,楊謹修便見到褚墨正半坐着看他,忙問:“怎麽起來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褚墨搖頭,只看向那團被子。
楊謹修摸了摸頭,“我剛才見你冷,就去找珂哥要了一床新被子,他娘新彈的棉花,被面也是新縫的,絕對幹淨。”
褚墨有些不明白楊謹修為何要強調是否幹淨,不過見他好心,也點頭微笑。
看出褚墨不解,楊謹修立時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暗自吐舌,告誡自己褚墨和原劇情中的變态主角不一樣,現在他還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可愛小朋友。
“趕緊躺下,待會又着涼了。”楊謹修一面牽被子,一面說道。
褚墨乖乖躺回去,任由楊謹修在自己身上搭被子。
楊謹修把被子整理好,擡眼見褚墨正支棱着小腦袋,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正随着他動,不由覺得好笑,伸手挼他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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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墨把頭往被子裏縮,好一陣聽着沒動靜,便想探頭出來看,卻不料身側被子被掀開,一個暖烘烘的物體挨着他躺下來。
“嘶。”
楊謹修剛碰到褚墨,只覺得自己碰到了個冰人,哪怕隔着兩層衣裳也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冷嘶一聲,不過他沒躲開,反而伸手把他整個抱進懷裏,嘴裏不住嘀咕着:“外面的人哥哥都不認識,和他們睡我害怕,弟弟最會心疼人,晚上就和哥哥一起睡吧。”
褚墨掙了掙,楊謹修的溫度的确極大程度的緩解了他的不适,但他并不習慣被人抱着。
“別動,趕緊睡,明兒一早還得趕路。”楊謹修捂住褚墨眼睛,不容置疑。
褚墨哪裏是楊謹修的對手,掙了半天連他的手都弄不下來,反倒自己弄得累了,只得氣鼓鼓的閉上眼睡了。
聽見均勻的呼吸聲,知他睡着了,楊謹修松開捂住褚墨眼睛的手,将他往懷裏攏得更緊一些,心裏滿是複雜。
臨行前楊謹修去找了胡大夫,胡大夫将褚墨的病情一一告知他,雖不全面,但多少也有些了解。
褚墨這些年的遭遇他不清楚,但過得必定不好,甚至于比起原劇情還更不如,至少原劇情中他并未面臨這般病痛折磨。
據胡大夫說,以褚墨的病情,能好好睡上一覺定是極難,就算睡着,也随時可能被突如其來的疼痛驚醒。
想到這,楊謹修不由嘆了口氣,見褚墨皺眉,似有醒來跡象,連忙噤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又睡安穩了,才放松下來。
自三歲以後,褚墨從未睡過如此安穩,沒有噩夢,也沒有疼痛侵襲,甚至于楊謹修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弟弟醒了,昨晚睡得好嗎?”楊謹修适時出現,端着一個小瓷盆,擰了帕子給他,“先洗洗臉,離出發還有一會,要下來走走嗎?”
褚墨接過帕子,朝楊謹修笑着點頭,指了指鞋子。
楊謹修會意,放下盆子給褚墨穿鞋,又給他加了幾層衣服,直把褚墨裹成一個球才放心帶他下車。
晨光熹微,商隊衆人洗漱的洗漱,做早餐的做早餐,好不熱鬧。
“小墨墨今兒精神多了。”王珂的調侃聲從煮粥的大鍋後面傳來,“新被子還暖和吧?昨兒你哥可求了我半天。”
示意褚墨不要在意王珂,楊謹修拉長了嗓子大聲回道:“珂哥,你那被子那麽花,是你娘繡給你成親的吧,第一次就讓我用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其他人一聽哄然大笑,紛紛打趣王珂啥時候成親,王珂臊得面紅耳赤,瞪向楊謹修,“你這小鬼頭,盡知道亂說,小心我把你嘴給縫起來。”
“嘻嘻嘻。”楊謹修朝王珂翻白眼,拉住褚墨的手,“弟弟走,別理他。”
王珂在背後叫道:“趕緊回來啊,早飯快好了!”
“知道知道。”楊謹修擺了擺手。
陵城到啓城不算遠,馬車也就十日腳程,不過商隊中途要繞道各村莊補貨,耽擱了幾天,半月頭上才到了啓城門外。
啓城比起陵城要繁華許多,還未進城,便聞得一片車馬人聲喧嚣不斷。
褚墨掀起車窗簾子往外看,人來人往熱鬧不凡,不過看了一會便膩了。
楊謹修卻是不同,從接近啓城起,他就一直盯着外頭看,似是在搜尋目标。
進城後,馬車緩緩停在一間客棧前,王珂招呼衆人全部下車。
對楊謹修褚墨囑咐道:“房已開好了,你們先住着,有啥事盡快辦,我們會在啓城停留五日,屆時一同回陵城。”
楊謹修打斷王珂的話,“珂哥,我和弟弟要在啓城待半年。”
“半年?”王珂皺眉,“這麽久,你們兩個小孩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你爹放心?”
“我爹銀子都給我了。”楊謹修打開錢袋給王珂看。
一看裏面好幾錠銀子,少說也有五十兩,足以平常人家用四五年的,怕是楊老板這些年存的所有家當,都拿出來給孩子看病了。王珂方信了,囑咐道:“財不露白,你好生藏着,既要住半年,這客棧就不劃算了,我托人給你找間屋子租住着,倒還方便些。”
楊謹修笑道:“謝謝珂哥。”
次日,王珂便讓人來領着褚墨和楊謹修到了新住處,這是一個獨門小院,進門西邊是一個葡萄藤架,藤上剛長出些許綠芽,東面是一口井,井前邊開着一小片土地,可以用來種些蔬菜,後面長着一棵老桃樹,此時枝頭挂滿了粉白色的桃花。正對幾間房舍,從東到西分別是廚房,堂屋,卧房,書房。茅廁開在西面院牆角落,上面爬了些藤蔓,倒是還沒長葉子。
楊謹修對這新住處很是滿意,“弟弟,過幾個月咱們就可以吃葡萄了。待天熱了,搬兩個凳子到葡萄架下,可以一邊乘涼一邊吃葡萄。明兒我再種點菜,就不用出去買菜吃了。”
褚墨看了眼光禿禿的黃土,微微點頭,有些疑惑這地裏真能種出東西?
見褚墨點頭,楊謹修大受鼓舞,視線又移向那株桃樹,桃樹主幹極大,橫亘一條分支足有成人大腿粗細,非常适合做秋千,“弟弟,你坐過秋千嗎?”
秋千?從小除了撥浪鼓什麽都沒玩過的褚墨看向楊謹修。
“就是……怎麽解釋呢?”楊謹修撓了撓後腦勺,“我去找繩子,給你做一個!”
楊謹修動作很快,不出三個時辰,褚墨便被他按在秋千上,這秋千只是很普通的兩根麻繩和木板串起來,十分簡陋。
楊謹修獻寶一般站在褚墨身後,“我來推你,咱們先飛低點。”他推了褚墨一下,發覺褚墨腳墊在地上,身體僵硬,不由笑道:“別害怕,哥會保護你的。”
聞言褚墨稍稍放松了些,随着楊謹修的力道,秋千緩緩搖晃起來,褚墨也很快适應下來,随着秋千越飛越高,他臉上笑容也越來越大。
楊謹修一邊賣力的推着,一邊也跟着欣慰的笑。
這才是個小孩子該有的樣子啊。
半刻鐘後,楊謹修住了力,把秋千停下來,見褚墨側過頭看他,笑道:“外面風吹着,小心別凍病了,改日出太陽了咱們再玩。”
褚墨依依不舍的站起來,又看了眼秋千,才随着楊謹修進屋。
楊謹修心裏一軟,差點放棄原則讓他繼續玩,不過思及褚墨身體,還是拉着他回房間。
這些日子趕路楊謹修都是陪着褚墨一起睡的,除開第一日褚墨反抗過,後面倒是習慣了,如今只有一間卧房,兩人自是也住一間。
王珂早已過來打點過,租金也給到了半年以後,房內一應物什俱全,床單被褥皆是新的,只需要自己鋪上便可用了。
楊謹修先給椅子鋪上軟榻,讓褚墨坐下,才開始收拾起來,他手腳麻利,收拾得很快,不出一會,房裏就變得井井有條。
或是剛玩時精神緊繃,突然松懈下來,楊謹修收拾完回過頭,便見褚墨在一邊昏昏欲睡,不由有些樂了,輕輕捏了捏他鼻子,“起來床上睡,椅子上睡要着涼。”
察覺有人捏自己,褚墨伸手一拍,只聽“啪”的一聲,他忽然驚醒,正好見楊謹修收回手。
楊謹修摸了摸手背,哈哈笑道:“乖弟弟,你這力道比先前可大多了,看來身體是好多了呀。”
褚墨臉有些紅,悄悄去看楊謹修的手背,随即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扭開頭,逗得楊謹修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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