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褚墨卻是沒有關注到華琴的心思,他還惦記着華琴方才問他要聽什麽書,閉目養了一會神,感覺精神好些了,他睜眼拉了拉正兀自出神的華琴,點了一些藥水,在池子邊緣的石面上寫道:’有游記嗎?’

華琴愣了下,才意識到褚墨是在說書的事情,他也不知曉遲無尚的書房裏有什麽書,不過褚墨說了,他自不可能拒絕,忙道:“好,我去找找。”

此後幾日,華琴着實體驗了一番擔驚受怕的感覺,好在随着時間推移,藥效發作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到最後一日時,一整日也就發作了一次,好歹讓華琴松了口氣。

令人欣慰的是,這些日子褚墨的身體眼看着一天天好了起來,到藥浴完成時,就連咳嗽都很少了。

第十日時,藥池中的藥水逐漸變成清水,褚墨記得遲無尚說過,待藥水徹底變清澈,藥浴就算完成。

華琴正打着盹,忽然驚醒,轉頭便見褚墨正站在屏風前,中衣都已經穿好了,正拿着外衣往身上套,一看藥池,便知藥浴結束,連忙起身走過去接過褚墨的衣裳幫他穿,“小師叔,身子可好些了?可要回房歇息?”

褚墨拿起一旁的留痕玉,’好了,謝謝琴哥。’

華琴忙說道:“現在你是我師叔,怎麽能再叫之前的稱呼呢?叫我華琴便是,輩分有別,可別亂了套。”

見褚墨點頭,華琴一面給褚墨整理衣服,一面樂呵呵誇道:“果真不愧是師叔祖,這幾日效果可比咱們先前治了半年還好。”渾然不提前幾日心中是如何腹诽遲無尚的。

剛出藥室,便見一道青光由遠及近,朝二人方向墜來,華琴伸手接住,是一片青色玉簡。

“是師叔祖的通訊玉簡,讓我轉告小師叔暫且休養一陣,他三月之後回來給你重塑靈根。”華琴說道,“另讓我去靜師叔祖那拿些丹藥,給你每日調養。還有若是有人送禮,盡可收下自行處置。”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似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好一陣才說道:“師叔祖說,若是小師叔覺得臨霄峰無趣,便叫掌門師叔祖帶你出去玩。”

褚墨偏了偏頭,看向華琴。

對上褚墨疑惑的視線,華琴讪笑一聲,“這是師叔祖原話,他或許是怕你在臨霄峰待得乏味了。”叫掌門帶孩子,遲無尚還是頭一份。

心下雖犯嘀咕,但華琴卻不敢怠慢,安置好褚墨後,轉頭便往滄嶺峰禦劍而去,剛落地,便有二人迎上來。

其中一位年輕的少年華琴認得,是當日入門測試第二位登上接引臺,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名叫程選秋,此時他應該喊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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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的圓臉弟子拿出一個儲物袋,“是華琴師侄吧,這些是師尊吩咐給你的,清墨師弟可好些了?”

華琴拱手接過儲物袋,“多謝師叔挂念,墨師叔已大安,只是痼疾難愈,仍有些體虛,是以才來找無靜師叔祖拿些丹藥調養。”

“師尊此前回來說過清墨師弟的病症,是難治愈。不過師尊也說了,無上長老醫術了得,比他更勝一籌,或可能痊愈也不一定。”

華琴恭敬道:“承師叔吉言。”

“這是師尊新收的弟子,道號清秋。”圓臉弟子指着程選秋介紹道。

華琴拱手行禮,道:“見過清秋師叔。”

程選秋忙搖頭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圓臉弟子笑道:“清秋師弟聽聞我要來給清墨師弟送藥,特特求了我好一陣呢,說是想看看他康複得如何了。”

華琴笑說:“墨師叔今日藥浴剛完,還需休養兩日,清秋師叔若是要來探望,兩日後可傳訊我,我來接你。”

圓臉弟子答道:“那就麻煩師侄了。”

“不麻煩不麻煩。”華琴忙答道,“那弟子就先告退了,多謝二位師叔前來送藥,也感謝無靜師叔祖賜藥。”

“師侄客氣了,請慢走。”

笑着目送華琴離開後,圓臉弟子才招呼程選秋,“清秋師弟,咱們也回吧。”

程選秋問道:“清連師兄,無上長老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所有人都挺怕他的?”

清連看了程選秋一眼,“當日你不是見過他了?你不怕?”

想到那日遲無尚視線掃過自己身上時那種感覺,程選秋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問道:“可是咱們師尊不是和他同輩的嗎?”

清連四下一看,才回道:“雖是道號同輩,但修為上卻差遠了,咱師尊入門至少千年,還是化神修為,無上長老才不過五百餘歲,便已是渡劫後期了,修者素來強者為尊,敬重他也是應當的。更何況,你知曉他為何被稱作無上長老嗎?”

程選秋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問道:“不是因為他道號叫無尚,故而諧音的嗎?”

“這倒是一個原因,但若是這樣,咱們宗門內叫叫也就罷了,可你出去問問,整個道修界,凡能叫上名字的宗門,誰不知曉無上長老的大名?”

“為什麽?”

“二百年前,前任掌門剛飛升,他便被新任掌門升任天玄門第十二長老,屆時我們還只稱呼他為長老,或是無尚長老。恰逢時值魔修猖獗,他孤身一人攻入魔宮,斬殺魔修無數,殺得魔修血流成河,連退三千裏,這也是如今魔宮在極北苦寒之地的緣故。聽聞當年道修衆人攻入魔宮時,只見血流成河,目光所及皆是魔修的屍首,而無上長老已經削了當時魔尊的腦袋,見他們來,還一把捏碎了他的魔嬰,聽說那魔嬰叫得凄厲極了。”

清連說到這裏,又壓低了些聲線,“這一戰後,無尚長老便成了整個修界的無上長老,魔修對他的名字聞風喪膽,逃之不及,就連道修也為他的雷厲手段膽寒。且他脾性怪異,想必前些日子你也見着了,實不相瞞,若不是你問,我都不敢擅自提及他的名字。”

程選秋倒是沒有懷疑清連的話,心中對遲無尚的敬畏又更進一層。

不過他很快便被另一個點吸引了,問道:“清連師兄,你不是才一百五十歲嗎?二百年前的事情怎麽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清連語塞,并不承認自己用假年齡哄騙新入門師弟之事,嘴硬道:“我都是聽師尊說的。行了,趕緊回去修行,若是功課沒完成,看師尊怎麽收拾你。”

華琴回到臨霄峰,見褚墨正熟睡,便給他捏了捏被子,将丹藥放在床頭,留下一張字條囑咐他醒來吃藥,才出門準備朝明闕峰去。

剛走出護峰大陣的範圍,華琴便遠遠看見有人禦劍而來,落在遠處的接引臺上。

華琴忙快步迎上去,近了才注意到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無峥,他連忙行禮,“弟子華琴見過掌門。”

“無須多禮。”無峥撫須點頭,随即問道:“華琴?我記得你是明闕峰的服侍弟子?”

華琴低頭應道:“是,因小師叔身子不好,弟子此前便照看過他一陣,還算相熟,師叔祖特吩咐弟子前來照顧。”

“也是,小師弟性子獨,素不喜熱鬧,若非當年我硬找人來修了幾間竹舍,這臨霄峰現今還是冰山一座呢。”說着無峥兀自笑了,“不過現下好了,他竟也收徒了,小師侄可好些了?”

華琴道:“勞掌門費心,小師叔好多了,今日剛結束藥浴,此刻正歇息呢。”

無峥欣慰點頭,“這幾月師弟不在,多虧你照顧着,若有任何需求,随時來找我,或是找清岳也可,別不好意思,千萬莫要不敢開口委屈了小師侄。”

“是。”

“小師侄既在歇息,我今日便不打擾了,這是我近日尋來的一些小玩意兒,算是見面禮,你且帶給他。過幾日我再來陪他出去玩。”

又敘了幾句,無峥便笑吟吟的禦劍離開,華琴捧着儲物袋,遲疑了片刻,便轉頭往回走。

華琴去明闕峰,本就是為确認遲無尚傳訊中那句讓掌門帶褚墨出去玩的話是真是假,如今看來,遲無尚不僅僅是給他們傳了訊,顯然掌門和無靜處也收到了傳訊玉簡。

如此面面俱到,真是傳說中陰晴不定的無上長老嗎?

無峥來送東西像是開了個閘,接下來幾日,臨霄峰客似雲來,平日華琴見過的沒見過的大人物,紛紛親自前來送禮,他們也不踏入臨霄峰護峰大陣,只叫華琴來,把東西遞給他就走,說是給褚墨的見面禮,根本容不得華琴拒絕。

往往華琴才送走上一個人,下一個就又來了。

華琴不過一服侍弟子,哪裏見過這陣仗,幾日下來,光是儲物袋,都堆了一大箱子。

這場送禮熱潮直至半月後才結束,華琴特意将收到的儲物袋放到一間空房,整整堆滿了半間房,更勿論從裏頭拆出來的東西了,他這才明白,為何遲無尚傳訊中還要特意叮囑一句自行處置。

這麽多的儲物袋,光是看着就累。

整理好後,華琴看向褚墨,蔫蔫道:“小師叔,拆嗎?”

褚墨點點頭,見華琴表情瞬間垮下去,不由笑了出來。

見褚墨笑,華琴也跟着傻笑了一會,撸起袖子便朝屋裏走,還沒碰到儲物袋,便被褚墨拉住,他轉頭不解,就見褚墨舉起留痕玉。

‘去叫大師兄他們一起來拆。’

華琴一拍腦袋,“還是小師叔想得周到,我這就去叫人。”說着搬來一個軟椅放在門邊,“小師叔你先坐會,我去去就來。”

華琴走後,褚墨轉頭看向屋內堆成小山的儲物袋,笑了笑。

其實褚墨知道,這些與其說是送給他的禮,不如說是衆人趁着收徒一事特來讨好遲無尚罷了,至于徒弟是誰卻是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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