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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人來了。”褚墨說道, “師尊,我們走吧。”
“嗯。”遲無尚應了一聲。
二人走後,方才還呆愣愣的陳婉容一個激靈, 她揉了揉胳膊, 左右看看, “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
這種突然而然的冷, 讓她想起傍晚時對上遲無尚視線時的那種如至深淵的恐懼感。
她左右看了看,确信周圍只有自己一個人,方才放下心來, 不甘心地往後看了看,“算了, 當老娘沒運氣。”
運起輕功往回飛了小半裏地,陳婉容便應面碰上了一個黑影, 她吓得差點驚叫起來。
“師妹,是我,是我啊!”
熟悉的聲音傳來,陳婉容趁着月光定睛一看, 見是陳清鵬,不由怒了, “你大半夜出來吓唬人很好玩?”
“師妹別生氣, 我這不是夜間起來小解, 見你不在車中有些擔心, 出來找找嘛,你大半夜跑這麽遠做什麽?”
陳婉容不耐煩道:“我睡不着, 覺得這邊月色好, 就過來瞧瞧不行嗎?”
“行行行, 當然沒問題, 師妹想在哪看月亮都行。”陳清鵬好脾氣哄道,“現在看完了嗎?沒看完的話,師兄再陪你看一會如何?”
“你想得倒美,還想陪本姑娘看月亮,嗤!回去了。”陳婉容頭也不回地朝營地方向走了。
陳清鵬無奈的搖搖頭,臨轉身前又看了眼陳婉容方才來時的方向,卻是沒看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此方月色還不如山上來得明亮,有什麽好看的?”
一宿無話,次日清早镖隊早早打點行裝出發。
因為同行有馬車牛車,行進速度算不得快,走了八日才将将走了行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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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那日的冷遇,加上陳清鵬的阻撓,這幾日陳婉容很少來找褚墨說話,褚墨倒是樂得清閑。
随着官道越發寬闊,一座城市越發清晰起來,岩石砌就的城牆在夏末烈日蒸騰下顯得有些扭曲,镖師們紛紛擦着汗,看向為首的陳三,就差抱着他的大腿說要休息了。
陳三倒也不含糊,直接說道:“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今日我們先到城裏休整一夜,明天再出發。”
衆人齊聲歡呼。
離得近些,便能看見城門是圓拱形的,最上方刻着沁陽二字。
這沁陽城褚墨之前在聽人閑談時曾無意中聽過,他們只用了一個字形容它——窮。
一則這城市土地貧瘠,周邊也無山林水澤,灌溉多靠挖井,但僅有的幾口井供居民喝水還不夠,用于灌溉過于奢侈。二則它居于兩國交界,這兩國時常發生戰事,不免時常牽連于它。
好在近些年兩國簽訂協議,戰事減少,沁陽城也恢複了和平,可連着幾任城主試圖将沁陽城發展起來,最終都不得善果,每每将有起色時總要出事,死的死傷的傷,皆無法再繼續就任。
衆人皆說這是一座被詛咒的城,因此新來的城主畏懼之下,根本不敢有任何動作,這沁陽城也便繼續窮了下去。
随着镖隊接近,門口出入的人漸漸多起來,來往都是些挑着擔子穿着樸素的農民,他們個個面黃肌瘦,不管大人小孩,皆是眼神麻木,沒什麽活氣,看着竟有些滲人。
這時一個老頭挑着擔子,身邊跟着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那男孩似是走不動了,晃蕩了幾下忽然摔倒,腦袋哐的一聲撞在镖隊的馬車車轅上,把馬兒驚得撅起蹄子就要踢,眼見就要踢到男孩身上,褚墨手指動了動,正要出手,便見男孩旁邊伸來一只手,将他拎了開去。
馬蹄子瞪了個空,很快便在車夫的安撫下安靜下去。
陳清鵬将暈乎乎的男孩放在地上,“走路小心些。”又對着千恩萬謝的老頭說道:“把你孫子牽好,可別讓他亂跑了。”
老頭連連點頭,“好好好,多謝大人救命之恩,我這孫子兩天沒吃飯,想必是餓暈了,我今兒回去就給他做飯吃,真是謝謝大人了。”說着扯過孫子,“還不跪下給恩人磕個頭。”
男孩似乎吓蒙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算了算了。”陳清鵬擺了擺手,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一個燒餅遞給男孩,“給。”
男孩接過餅,瞧了一眼,又聞了聞,忽而塞進嘴裏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兩邊腮幫子鼓得大大的,噎得眼睛翻白了還在使勁往下咽,顯然是餓壞了。
見着他這般誇張的吃法,饒是镖隊各人自诩見多識廣,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老頭嘴裏一邊說着使不得,一邊看着孫子的吃相咽口水。
剛從車裏出來的陳婉容此時也遞了一個燒餅給老頭,“老人家,你也吃一個吧。”
“謝謝,謝謝姑娘。”
看着祖孫倆同樣猙獰的吃相,褚墨皺了皺眉,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們是餓慘了才會這樣,但他流浪那些年,接觸過不知多少乞丐,見過餓死的也不在少數,但哪怕快餓死的人,也斷不會像他們這樣,吃東西時自帶着一股子狠勁。
不錯,就是狠勁。
他們不像是在吃一個普通的燒餅,反倒像是在啃帶骨的血肉一般,兇殘而狂亂。
正此時,褚墨看見剛還有序進出城的人們紛紛停了下來,都在朝這邊聚集,他們的目光,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們生吃了似的。
“幹什麽呢?趕緊走!”這時城門守衛持着長矛走過來,大聲喝道:“都散了散了,進城的快點,都聚集在那裏幹什麽?”
守衛喝聲過後,城民門都散了,那對祖孫也漸步離開。镖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先前那些往這邊聚集的城民們,還以為他們也都餓了,倒是沒有多想。
“這些人入了魔。”
镖隊進城時,褚墨聽見遲無尚的聲音傳來。他想了想,說道:“可他們體內沒有魔氣。”
“魔氣只是修魔者的修為體現,凡人入魔,自是無需魔氣。”遲無尚頓了一頓,看向褚墨,“心魔亦是魔。過于執着,便生偏執,偏執太過,便入了魔。”
想到方才那些人的眼神,褚墨自然知道遲無尚說得不錯,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沒有聽見褚墨再說,遲無尚側頭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問道:“可想救他們?”
聽見問話,褚墨收回視線,垂眸道:“入佛入魔,皆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非聖非賢,如何救得了他們。”
說話間镖隊已經進了城,停在一間客棧前,陳三叫了幾聲,裏頭才有小二熱情地迎出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呢?”
陳三原本想換家店,但見這小二還算熱情,這客棧也是城裏頂尖的規格,想了想便罷了,回道:“住店,來二十間房。”
聽見是個大生意,小二笑容愈發燦爛起來,往裏頭招呼了一聲,忙請一行人進去,又招呼镖師們将馬停到後院馬廄裏去。
一行人進去時掌櫃已經迎了出來,口中不住呼着:“貴客裏面請,裏面請。”
“你這店裏就倆人?”陳三環視一圈問道。
“還有個廚子,還有兩個小二出去采買了。”掌櫃長了一張一看便圓滑的臉,笑起來格外惹人親近,“咱們店已經是這沁陽城最好的客棧了,您也曉得這城裏蕭條,外人來得少,這人也請不了太多。客官請放心住下,有什麽需要盡管喊人,小的肯定不會怠慢了您們的。”
“嗯,那就麻煩掌櫃了。”陳三對這客棧不甚滿意,但總要比在外頭風餐露宿來的強,“二十間上房。”
镖隊總共三十四人,陳婉容作為唯一的女子自己一間房,陳三獨居一間,其餘三十二人兩人一間,再給褚墨和遲無尚一人一間,剛好二十間,陳三分配得很是周到。
然而客棧掌櫃聽聞這數字後卻是面色一僵,“這個,客官,咱們客棧店小,總共也就四間上房,十二間中房,如今都沒人住,可以全都給您。”他說着拍了拍胸脯保證,“您放心,咱們的房間都是打掃得幹幹淨淨,熱水也都齊備,絕對讓您住得舒坦。”
此時镖師們也都停好車馬進了客棧大堂,聞言也都懶得再折騰,紛紛表示可以擠一擠。
“可夠了?”遲無尚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櫃子上。
“夠了夠了,還有得多。”掌櫃眼睛一亮,趕忙伸手拿過來,那手速之快,竟好似快出了殘影一般,快速從抽屜裏拿出房門鑰匙,“這是房門鑰匙,朱老二,趕緊來帶客官們上樓!”
接着掌櫃又拿起銀子咬了一口,望着上頭的牙印哈哈直笑。
陳三見遲無尚先把錢付了,又推謝了幾句,将兩個上房房牌遞給褚墨,“舒兄弟,這是你們的鑰匙,路途勞頓,今日好生歇一歇。”
褚墨只接了一個,笑道:“多謝陳镖頭,我們二人住一間便好,你們人多,房間本來就不夠,我們再占兩間上房豈不是說不過去了。”
“哈哈,那就多謝舒兄弟和遲大俠體諒了。”陳三爽朗笑道。
镖師們拿了鑰匙各自散去歇息了,陳清鵬走在後面,低聲嘀咕道:“真不知師父是怎麽想的,對這倆人這麽好做什麽?”
陳婉容從陳三手中拿了鑰匙,聽見陳清鵬嘀咕,杵了他一下,“你在這嘀咕什麽呢?”
想到陳婉容每每對自己不假辭色,卻老是對褚墨眉開眼笑,陳清鵬心中更不是滋味,腦門一熱,不由提高了些聲音,說道:“我說這兩個拖油瓶又不是咱們镖隊的,咱們好心帶他們同行,憑什麽還要分兩間上房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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