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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說完之後陳清鵬才冷靜下來, 擡眼便看到褚墨還沒走,正站在階梯上回頭含笑看着他,顯然是聽見他說的話了。
令陳清鵬驚訝的是對方眼裏卻并無絲毫惱意, 清淩淩的黑色眼眸中皆是清透的笑意, 像他曾經過一座山間時碰到的那汪清潭, 他探頭本想去看池底的污濁, 卻不料什麽也沒看到不說,還反被潭水映照出自己身上不堪的污穢。
這個認知讓陳清鵬又羞又惱,一時間臉漲得通紅。
“陳清鵬, 我爹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況且舒哥哥怎麽惹你了?就這麽看他不順眼?他又沒吃過你一粒米, 剛才客房錢還是他付的!你不但沒感激,還在背後編排人家!”陳婉容怒道, 她本身這幾日便因為褚家入口的消失而心神不寧,再聽陳清鵬這麽一說,更是火上澆油,掄起拳頭就要打他。
是他們付的錢?遲無尚付錢時陳清鵬在後面沒看清, 下意識以為是陳三付的錢,一時間腦子有些發懵。随即又想到自己可不是背後編排的, 而是當面編排, 他看向樓梯, 卻見褚墨已經不在了, 心裏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
“容兒。”陳三的聲音打斷了陳婉容的拳頭,“不是說累了嗎?還不快上去歇息?”
陳婉容還想說什麽, 被陳三一瞪, 氣哼哼的上了樓, 踩得樓板砰砰作響。
待陳婉容走後, 陳三才問道:“鵬兒,你可知錯?”
“弟子知道錯了。”陳清鵬低頭認錯。
陳三教訓道:“你性子太直,思慮不周為師可以理解,但在外面這脾氣可得收斂收斂,否則哪天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弟子知道了。”
見陳清鵬認錯還算誠懇,陳三點頭,“嗯,幸而舒兄弟二人都不是計較的人,你晚些向他們道個歉。”
沒有關注陳三是如何教育陳清鵬的,褚墨徑直回了房。
客棧總共三層,這間客房位于三樓臨街方向,打開窗戶正好能看到街上景象。
此時剛過正午,日頭正烈,街上行人不多,其他城市随處可見的小攤販整條街也沒有一個,只偶爾幾個小販模樣的人挑着擔子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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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毫無生機的城市。
遲無尚鋪好床,見褚墨正望着樓下發怔,說道:“天尚早,出去走走?”
“好。”褚墨關上窗戶,二人動身準備下樓。
剛出門外,便碰上正在過道上徘徊的陳清鵬,見得褚墨出來,陳清鵬頓住腳,好半天才扯出了一個笑容來,“你,你們要出門啊?”
褚墨點頭,應道:“嗯,要出門。”
對上褚墨似笑非笑的視線,陳清鵬又看了眼二人身後關上的房門,差點抽自己一耳巴子,這不是問的廢話嗎?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幹咳了一下,正身朝褚墨行了個禮,“舒兄弟,我今日來是向你賠不是的。”
見陳清鵬這麽說,褚墨挑挑眉,“賠什麽不是?我可不記得你哪裏得罪了我。”
陳清鵬臉漲得通紅,下意識覺得褚墨是在刁難他,但轉念一想,或許對方是真不知道,他本身是個痛快人,既然道歉的話已經說出口了,索性一起說了,“一則賠這一路過來我屢屢拿話刺你的不是,二則賠今日背後編排你的不是,是我太過狹隘,抱歉。”
聽到陳清鵬的解說,褚墨想起此人每次都是在陳婉容和自己說話時才會過來,每每話中含槍夾棍的,這才反應過來,“你心悅陳小姐?”
此話一出,陳清鵬原本便紅透的臉直紅到脖子根,眼神躲閃,結結巴巴道:“這,這話可別亂說。”
“你且放心,我與陳小姐素無瓜葛。況且我們不過同路,并無其他交集,過不了多久便各自散了,你不必擔心。”褚墨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便先原諒你,下次再在背後編排我,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直至褚墨離開好半日,陳清鵬才清醒了過來,想到褚墨剛才的話,他拿手捂了捂發燒的臉頰,長久以來對褚墨的不滿也煙消雲散,甚至于生出一股知音之感。
打發完陳清鵬,褚墨便繞開他下樓,走到客棧門外,正待問遲無尚應該往哪邊走時,側頭卻見遲無尚正在看自己,眼神略帶着幾分古怪,不由問道:“師尊,怎麽了?”
遲無尚收回思緒,問道:“徒兒,你是幾時發現此人心悅陳小姐的?”
“方才他道歉時。”褚墨如實回答,見遲無尚不說話,又問道:“有何問題嗎?可是我猜錯了?師尊?”
“無事,你看得很對。”遲無尚搖搖頭,“走吧。”
見遲無尚不說,褚墨也不再多問,選了個方向朝前走去。
遲無尚跟在褚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
兩人很快将沁陽城走了一遍,這座城市不大,入口只有他們來時那一個,大街也僅僅只有幾條,正如客棧掌櫃說的,他們客棧的确是城裏最大的客棧。
此時已至申時,太陽不及正午那麽烈了,師徒二人重新來到了城門口,因現在出入人口減少,兩名守衛靠着城牆拄着長矛昏昏欲睡,見得褚墨二人出來,才紛紛站直了身子。
見兩人衣着不凡,兩名守衛還算客氣,問道:“二位可是出城?”
“是的,出去轉轉,二位軍爺辛苦。”褚墨點頭笑道。
守衛提醒道:“戌時準點關城門,二位早些回來。”
出了城,官道上的塵嚣比起來時散了許多,兩邊的稻田早已幹涸,地裏的裂縫足有拳頭大小,裏面還能看見幹枯的禾苗模樣,有農民坐在田埂上幹巴巴地望着田裏,似乎多看看便能讓那禾苗複活。
“舒哥哥!”這時後面傳來陳婉容的聲音,沒一會她便趕上了褚墨二人,笑着招呼道:“你們也出來逛呀!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陳婉容身邊跟着陳清鵬,不過這次見她和褚墨打招呼,他沒有再露出敵意來,還破天荒的朝褚墨笑了笑。
褚墨對陳婉容這種有目的的接近素來是不愛搭理的,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朝陳清鵬點了點頭,當做是打了招呼。
陳清鵬受寵若驚,也朝褚墨咧嘴笑,卻不防對上遲無尚的視線,如同被冰針刺了一般,笑容僵在了臉上。
褚墨點頭後便移開了視線,因此并未看到陳清鵬此刻古怪的表情,只是朝遲無尚說道:“前面有個村子,我們去看看。”
遲無尚點頭,“好。”
盡管遲無尚臉上沒露出什麽表情,但陳清鵬親眼看見他在回答褚墨問題時眼神飛快柔和了下來,和面對自己時全然不同,堪稱變臉大師。
陳清鵬愣了愣,覺得哪裏不對,又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麽問題。
被冷落的陳婉容有些生氣,但礙于遲無尚在場倒是沒有發作,不知為何,她就是害怕遲無尚。
四人以褚墨為首,往那座村莊走去,村莊不大,放眼望去僅有十幾間還算完整的房子,面黃肌瘦的孩子們呆呆的坐在村口,目光怔愣。
“那不是我們之前撞到的那個男孩嗎?”陳婉容眼睛一亮,很快就認出了坐在最角落的男孩。
她越過褚墨,朝那男孩身邊過去,“小弟弟,還記得姐姐嗎?”
見身前多了個黑影,小男孩緩緩擡起眸子,他似是有些遲鈍,好一會才喊道:“燒餅。”
“對,沒錯,真乖。”陳婉容也不生氣,回頭朝褚墨炫耀道:“中午我就給了他們一塊燒餅,你看他還記得呢。”渾然未覺周圍聽見“燒餅”二字倏地擡眼看向她的一群小孩。
此時一個小孩站起來,一邊朝陳婉容這邊走,一邊說道:“燒餅。”
更多小孩也站起來,一邊念着燒餅一邊朝陳婉容圍過來。
孩子們的包圍圈越來越近,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眼神裏只印刻着對食物的渴望,步步逼近,陳婉容哪裏見過這陣勢,下意識運起輕功要從包圍圈裏飛出來,然而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被一只小手拉住了手腕。
卻是那個小男孩,他仰着頭,喊道:“燒餅。”
他的手很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但他的力道卻大的驚人,陳婉容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個又硬又緊的冰爪子卡住了,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師妹!”
見陳婉容被小孩子團團圍住,也看不清她在做什麽,陳清鵬有些着急,便想沖進去救她出來。
遲無尚道:“還是莫去打擾她了,她認出那孩子,正與他敘舊呢,瞧她笑得多開心。”
已經踏出半步的陳清鵬聞言頓住了腳,他現在隔得有些遠,定睛一看,大致看得到一些陳婉容的表情,好像是在笑,又見她好像被小孩拉着手,也沒有掙開,便信以為真,“那我還是不過去打攪師妹了罷。”
只有将在場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的褚墨乜了遲無尚一眼,也不知這小姑娘哪裏招惹到他了。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陳婉容快挨不住,正準備叫救命,忽而覺得男孩手一松,她趁勢掙脫飛出了人群,回到三人身邊,驚魂未定之下,劈頭蓋臉朝陳清鵬罵道:“為什麽不來幫我?”
“怎麽了?”陳清鵬莫名其妙,“師妹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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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