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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應。

韓楊垂眸,默默撕掉了被弄得一塌糊塗的幾頁紙,還好本子夠厚,而且他畫的時候是反過來用,沒有把前頭記下來的關鍵筆記給弄濕,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收起本子,再擡頭去看桃花眼,就見對方直接坐上了桌子,雙臂環胸,一副高貴冷豔的模樣瞧着他,薄薄的嘴唇往上頭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怎麽不說話呀,見到我太驚訝?”

韓楊心說确實挺驚訝,沒想到跑這麽遠都能遇上,要是這人不是閑着沒事跟着自己過來的,那只能說是孽緣了——他得是有多倒黴,才能被這麽個花花公子給盯上,也可能是他三生修來的報應,這會兒就該他倒黴。

想着,就順口回了一句,“陳公子倒是日子過得挺悠閑,是北京那地方太小不夠你造作?跑到這裏做什麽?”

“也就你整天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還不會讓我生氣了。”陳顯霖哼了一聲,“喂,韓大偵探,我還想問問你呢,我說前幾天怎麽找不到人——你跑這裏又是做什麽?”

韓楊抿嘴,心說瞧瞧這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好像給了他什麽殊榮所以他還得感恩戴德似的,聽着怎麽就那麽不順耳呢?

但跟這種人生氣吧,又不值得,于是他就微微一笑,“關您什麽事呀,陳公子?”順手收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笑得一臉意味深長,說:“不過,要是這話是你爸問的,我可就不這麽回答了。”

原本還一副高貴冷豔模樣的陳顯霖瞬間就瞪大了眼,被這麽一句話給氣到了,張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熟悉的人都知道,這位陳公子的死穴就是他父親,父子倆常年不對盤,韓楊忽然來這麽一句,氣得他都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話,只能眼睜睜看着人拍拍衣裳,大大方方就從旁邊繞過去,出門走了。

門口風鈴叮叮當當,接二連三在同一個人身上被絆倒的陳公子突然感覺自己有點胃疼,咬咬牙,心說韓楊你給我等着,早晚有一天讓你躺床上哭着求我!

旁邊有人噗嗤一聲:“霖霖這是怎麽了呀,跟個小倉鼠似的,頭一次看見你被氣成這樣呢。”語調溫溫柔柔,說着話,過來收拾桌子了,拿着托盤仔細一看,推了推他,“再不起來,你這褲子可就不能穿了呀。”

陳顯霖眨眨眼,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跳下去,下意識先摸摸屁股——還好,沒坐到濕的地方。

不過思緒被打斷,他悻悻低頭往沙發上一倒,“雯姐,你還笑話我……”

溫雯還是那樣笑得溫婉柔美,随手把散落的長發撥到身後,也不看他,“你這臭小子,每次跟家裏人吵架都跑來我這裏蹭吃蹭喝,也不知道幫幫忙,光讓我做賠本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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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雯姐……”陳顯霖懶洋洋地揮手,“咱們都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你可是我親姐,我來親姐這裏吃吃喝喝還用掏錢?說什麽賠本生意……太見外了吧。”

溫雯搖搖頭,無奈橫他一眼,“快起來,幫忙把這個放吧臺。”

磨磨唧唧半天,才算是把這空出來的桌子給收拾幹淨,陳顯霖坐在吧臺裏,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單手托腮,盯着正低頭算賬的溫雯,壓低聲音,“雯姐,之前你說那位追求你的人,最近怎麽樣了啊?”

溫雯頓住,稍微側了身子,“你聲音小點,他今天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

溫雯看他一臉興奮,雙眼裏閃着八卦的火焰,又氣又好笑,使勁推了他腦袋一把,“都說了他在這,你別動靜這麽大,讓人家知道我在背後議論得多尴尬啊,老實坐着別動。”

陳顯霖順勢壓低身子,用吧臺上擺放着的盆栽遮住臉,一雙桃花眼笑得像是馬上要開花了似的,“姐,那人要還對你那麽癡情,不如就考慮看看?你都二十五了,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那怎麽成?”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啊?小小年紀不學好,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換得那麽勤快——改改你這臭毛病吧,你個花心大蘿蔔。”

吐槽完了,想到另一個人,又覺得心裏邊不太舒服,溫雯嘆口氣,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那個人其實挺好的,但是我是真不怎麽喜歡他呀,可是。說了一次之後他還是老樣子,整天跟着我,這算是怎麽個事情嘛。”

說着回頭一看,表情忽然變了變,迅速轉身回到吧臺裏,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掐了陳顯霖一把,面上卻還是柔柔笑着,說:“要走了嗎?”

“嗯,結賬。”

陳顯霖按住腿,斜眼去看那個穿連帽衫的男人。

對方有張娃娃臉,看起來不怎麽顯年紀,頂多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但之前溫雯給他發微信的時候提到過,說她的追求者三十四了,好像是什麽大企業裏的小白領一個,當時他還嗤之以鼻,覺得那人可真是沒出息,三十多連個領導都混不上,未免有些太沒用。

真正這麽面對面觀察一番之後,他覺得,還是保留先前的判斷并且收回讓雯姐不如同意的話。

這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平庸了,也就一張臉長得還算清秀,但放進人群裏,必定是被淹沒的類型,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出來人。他的雯姐那麽漂亮,人還那麽好,這種人配不上他姐,想都別想。

帽衫男是刷卡,拿了筆要簽單,陳顯霖瞥他一眼,忽然整個人就靠在了溫雯身上,像是沒骨頭似的,嘴裏還冒出來一句:“呦,兄弟,左手寫字還這麽漂亮,不錯呀,下了不少功夫吧?”

一邊說着,一邊随手撥弄着溫雯的頭發,“寶貝兒,待會兒關門以後上哪兒吃點東西?等你等得我都餓了。”

帽衫男的動作似乎是頓了頓,擡頭陰沉沉看了他一眼,陳顯霖就當沒看見,吊兒郎當地靠在溫雯身上,餘光瞥見帽衫男放下筆,手背隐隐爆出青筋,卻一言不發轉身,像是準備離開,就裝得更加起勁。

等着人一走,才笑眯眯邀功:“他要是識趣的話,以後應該知道不來打擾你了,畢竟你的男朋友這麽帥氣,要再找也得找個更好看的呀,他排不上號,對吧雯姐?”

溫雯哭笑不得,最後只能無奈搖搖頭,對着他額頭拍了一下。

一般來說,兩點才是關門的時間,即便陳顯霖大老遠跑過來,也是沒有例外的。

茶樓裏的人來來去去,最後陳顯霖自己覺得沒意思想開溜,正好在當地有個以前認識的朋友知道他過來了,就打電話約他出去玩,挂了電話,他就摸走了溫雯家的備用鑰匙,打了聲招呼之後腳底抹油了。

溫雯一直等到了最後一桌客人離開,才把東西給簡單收拾一下,準備關門下班——原本店裏除了她,還有兩個服務生,但那倆人偏偏就十分不湊巧地一塊兒生病了,一個在醫院打點滴打到胳膊都擡不起來,一個發高燒昏昏沉沉爬不起來床,也是沒辦法,今晚店裏就只有她一個人頂着了。

雖然陳顯霖那小子跑了過來,但是讓他幫忙做服務生伺候別人?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陳大少爺什麽時候幹過伺候別人的活?不都是別人去伺候他來着?

算了,由他去吧。

關燈鎖門之後,溫雯背着包慢慢往家走,戴着耳機,聽着舒緩的純音樂,一邊走一邊去看這兩點多的夜色。

半空中,月牙兒躲在雲層裏,朦朦胧胧,這會兒的空氣裏也沒有汽車尾氣的味道,清新了許多,她忍不住閉眼深呼吸,情不自禁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再次睜開眼,正巧到了街尾的拐角,眼前黑影一閃而過,她不由得頓住腳步,有些詫異地瞪大雙眼:“包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等你。”

暗處的人緩緩擡頭,像是有些局促不安,一雙手不停捏着衣角擰來擰去,躲在牆角,低吼出聲:“你不是說你沒有男朋友嗎?那今天那個人是誰?”語氣中帶着點急躁和怒氣,脖子微微縮着,帽子也拉得很低,讓人只能看見他光潔的下巴。

溫雯下意識皺眉,被他這種質問似的語氣弄得有點不舒服:“包先生,這好像跟你沒什麽關系吧。”

“怎麽沒關系?!難道你跟我不是兩情相悅?為什麽會突然多出來個男朋友?你是不是在耍我,還是說……其實你想考驗我對你是不是一片真心?”

男人呼吸急促,忽然一把抓住她肩膀,離得近了,能看見他嘴唇都在微微顫抖:“溫雯,你給我說清楚了,明明你說你也喜歡我的,為什麽這麽快就變了心?我這麽體諒你,體諒你工作忙不陪我出去,體諒你為了賺錢還要對不同的男人笑,難道你就這樣回報我的嗎?”

溫雯被他這樣一頓吼,整個人都吓壞了,拼命想把人推開,嘴裏說着:“包先生我想你搞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跟你說過喜歡,之前就已經很清楚告訴過你不要繼續跟着我了,你這樣子我真的很困擾——請你放手,不然我要喊人了!”

她以為自己這話說得很清楚了,也被吓懵了,搞不懂自己什麽時候跟對方成了“兩情相悅”的關系,肩膀被抓得一陣火辣辣的疼,心裏又慌又怕,眼淚瞬間在眼眶裏打轉,想把人推開。

猛地轉頭看看四周,忍不住心跳飛快——因為不是大路,所以這裏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就算她真的大喊,可能也來不及喊人過來幫忙。

她一邊掙紮一邊想扭頭逃跑,但那個往日裏一直溫和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藥,整個變了個人似的,力氣大的要命,不停在追問她為什麽。

她奮力掙紮着,猛地轉頭大喊了一聲“救命”,但這瞬間似乎成為了導/火索,男人伸手就是一巴掌,掴得她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眼前一片金光四射,頓時有些神志不清,半張臉都麻木了。

頭皮猛地一痛,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蹲下來的男人雙眼通紅,表情扭曲着揪住她的頭發,好像是說了一句:“賤人。”

究竟是不是這個詞,溫雯也沒聽清楚,她被打得耳鳴,滿臉淚痕,心裏大喊着有沒有人來救救她。

意識最後,只記得那個突然變得兇神惡煞的男人抓着她的頭發,把她狠狠往牆上一撞——

咚。

她整個人軟了下去,挎包裏的東西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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