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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茶樓裏出來之後,發現後頭沒人跟上,韓楊這才稍微安了心。
靠在外頭牆上重新畫了一幅畫,幸好這回順順利利出來了,拿着畫仔細看看,他覺得這畫上頭的小區看起來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但具體是哪裏不太一樣,他也說不上來,畢竟這是頭一回來,綿陽這地方這麽大一片,他哪兒哪兒都不熟悉,只能跑到路邊小商店裏一個一個問人,看看有沒有眼熟這地兒的。
沒想到最後,還真就讓他碰上了認識的。
老大爺本來是路過,被他攔住的時候還當他是打小廣告的,皺着眉連連擺手說不要不要,嫌棄的不得了,眼無意瞟見他手裏的畫,這才停了腳步,滿臉懷疑地伸手把本子抽走,然後問:“你找這地兒?”
順手一指,“這不就那邊嘛,拐幾個彎就到了。”
老大爺這信手一指還真是随意,韓楊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他指的到底是哪一塊兒,好在大爺是個好心人,知道解釋一下。
雖然一臉不耐煩,還是順帶着報了名說:“安心小區嘛,你這娃兒,外地來的?那一塊兒都好早以前建的了,再過幾年就要翻新重蓋了,上那邊去做什麽?行了行了別拉着我,趕着回家呢。”
韓楊不動聲色往旁邊去了點,目送暴躁老大爺離開,立馬掏出手機開始查地圖。現代社會就這點好處,有個名字有點信號就能直接引路,省得再多問幾個人,浪費口水。
再一看——
安心小區,離得也不近嘛。
轉身到大馬路上去攔車,司機師傅小車開得飛快,一溜煙就把他給拉到了地方。
從車上下來,還得再走一小段路,路上沒什麽光,風呼啦一吹,暗沉沉地叫人心裏發慌。
小區門口只有孤零零一個路燈,年久失修,在人頭頂刺啦刺啦閃得跟動感光波似的,配個音樂說不定還挺有節奏感。門口的保衛室也空蕩蕩,壓根就沒人看守,方便了韓楊摸進去,然後站在牆邊陰暗角落裏,開始喊系統:“這裏是關鍵現場嗎?”
系統沉默了一瞬,大概是在檢索,回了句:“是。”
找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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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開共情模式?”
“不能。”
韓楊皺眉低頭:“哦十一點半。”還有半小時才到明天呢。
幸好剩的時間不長,他索性就靠在牆上開始等十二點。
這小區裏黑漆漆一片,沒幾戶是亮燈的,韓楊等了一會兒,看時間才過去了五分鐘,頓時有種度秒如年的感覺。閑着也是閑着,他在聯系人裏翻了翻,撥了一個號碼過去,等着那頭人一接通,立刻放柔聲音,喊了聲叔。
“楊楊?怎麽這會兒給我打電話來了?碰上什麽難事兒了這是?”
“是有點。”他低着頭,一只腳在路邊石頭上踩來踩去,“叔,我現在在綿陽這邊,你這裏有熟人嗎?”
那頭頓了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床上爬起來了,“你去那裏做什麽?”
“就是……查個案子。”
他挑挑揀揀,找了點不重要的事兒說給對方聽,編了一大堆理由,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坦然到自己都快信了自己不是在扯淡。
那頭他劉叔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後幽幽嘆氣,“楊楊,你還是想走你爸的老路,為什麽不幹脆回來進局子裏幫忙呢?非要做那個……偵探啊什麽的,別看電視裏頭瞎說,不正規你知道吧?”
誰說不是呢?
但韓楊眨眨眼,立刻就又來了一肚子理由跟對方扯淡,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差點把自己這種行為給說成了什麽甘願為國家奉獻整個人生的無名英雄,一通天花亂墜地吹,聽得電話那頭趕緊連聲道:“行行行你別說了,知道了知道了,大半夜的念經一樣,你劉叔再聽幾次都要被你氣懵了。”
韓楊低頭笑笑,不置可否。
誰讓他小時候最崇拜的偶像就是他爸呢,雖然他爸已經過世十年多了,他仍舊抱着想和他爸一樣威風的心思,非要在這方面攀比一下,看看到底是當警/察的他老爸威風,還是他這個小作坊似的偵探威風。
其實還因為這樣更自由,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束縛着,做事也不用顧忌太多。
但這個就沒必要跟劉叔說了,說完要挨批的。
電話那頭,依稀傳來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問誰的電話,劉叔回了一句,重新跟他說的時候,語氣是無奈地妥協:“行了,趕緊放你叔睡覺吧,明天早上我幫你問問同事,問好了給你發短信,你啊,也老實點趕緊睡吧,別學那些個小年輕的臭毛病,熬夜傷身體,聽見沒?”
“好好好,我正準備洗漱呢,挂電話就去睡。”
寒暄幾句之後,電話挂斷了,韓楊雙手插兜站在牆邊,想了會兒事,半晌後才想起來看時間。一看,這個電話打了都大半個小時了,十二點早就過去,甚至都快半了。
問一句:“現在能開了?”
得到的回應是可以,就不再耽誤時間,不過這次,他選的是加害人角度,然後閉上眼,聽着耳旁風聲逐漸微弱,最後徹底消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小區裏依舊安靜地只有風聲呼嘯,韓楊忽然整個人一震,從共情模式中脫離出來。
他眼神空洞,直勾勾盯着前方挂在牆上的爬山虎,代入感太重,一時間竟然沒有瞬間清醒過來,又等着好幾分鐘過去以後,才逐漸恢複正常。
然後迅速下了結論:“這個人……有病。”
雙重意思。
一層是罵人,一層就是陳述事實,畢竟重度妄想也确實是一種病,精神上有問題——在兇手心裏,竟然是把之前那四個受害者都當做了他的女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無法自拔,甚至完全被自己這種愛情給感動,決心要一輩子都和對方厮守在一起。
什麽樣的人能夠和他長相厮守呢?
死人。
剛才韓楊見到的,就是兇手殺死受害者之後分屍的畫面,嫣紅的鮮血鋪滿整片地,每一位受害者的表情都是驚恐和絕望,似乎是想不明白這種無妄之災究竟是怎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回想起來,叫人感覺心裏頭堵得慌,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他緩緩蹲下去,并不是因為看到了那樣殘忍血腥的畫面而感到洩氣,他正在努力回憶剛才看到的所有畫面,試圖從中找出兇手的具體位置。
——打開窗戶之後,能看見重重樹影,但只有拉長的影子,所以樓層不算低,起碼也是三樓往上。
一點一點從回憶中拼湊,他目光四處搜尋,在陌生環境裏找讓自己覺得熟悉的方向,慢慢挪着步子,變換方位調整角度,最後好不容易站在了某一個單元樓後頭,看着眼前被風吹得枝葉晃動的幾棵大樹,目光微微閃動。
是四單元,住在中間所以剛好能看見斜過去的影子,但不知道具體樓層,再擡頭看看,瞬間打消了心裏頭突然冒出來的不靠譜想法。
拿出那支能畫圖找人的鋼筆,想試着看看能不能幫他找到具體的房間號,但是這個想法好像也不太現實,鋼筆一點動靜都沒有。
離成功就差那麽一步啊。
韓楊無聲嘆氣,心說果然想憑借外力輕輕松松就找到兇手,這種想法還是辦不到,這些東西充其量就是拿來做輔助,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得靠他自己。
但問題是,他要怎麽樣才能迅速掌握兇手的全部信息,然後直接把人給抓住呢?
心念一動,他再次向系統發問:“是不是每次給的時間都相同?七十二小時是定死的?”
“不是,随機抽取。”
系統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釋道:“七十二小時是最低時限,往上還有一周半個月,但每次都是随機,看宿主你的運氣,我也不能做主——所以如果運氣好,時間沒有那麽緊張,宿主你會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查,想怎麽走訪看你自己安排——但這次不是,節哀。”
韓楊:“……”行吧,他明白了。
轉過身,盯着身前這單元樓,他滿腦子都是怎麽辦,但世上的事總會峰回路轉,餘光瞥見小區入口那裏忽然有一道光一閃而過,他往旁邊挪了幾步,小心翼翼探頭去看,就見外頭有輛車開了進來。
這大半夜的,什麽人往這麽個老舊小區裏跑?
韓楊狐疑地貼着牆根悄悄繞到前頭,幸好這裏光線昏暗,不仔細盯着他在的地方看,壓根就不會有人發現牆角藏着個人。
而那輛車一看就不對勁,專門找偏僻角落停下,之後車門打開,裏頭下來個人,拐到後座的位置拉了一下之後懷裏就多摟着一個,看不清樣子,但明顯是個女的,連路都不會自己走那種。
韓楊臉色立刻就陰了下去,直覺告訴他,那家夥恐怕就是他要找的人。
好嘛,正發愁不知道怎麽找呢,這會兒人可就自己按捺不住送到跟前了,估摸着是銷聲匿跡這麽多年沒再次動手,憋壞了吧——當年這個案子驚動了警方之後,因為性質太過惡劣,警局甚至成立了專案小組,一門心思就為了把那位殺人狂魔繩之以法。
但兇手十足狡猾,綁人的第一現場和殺人分屍的第二現場從頭到尾都沒有暴露過,棄屍的地方也選擇的十分巧妙,在一個暗巷酒窖裏,監控死角,屍體被藏進酒桶裏泡着,上頭的所有痕跡都被泡得幹幹淨淨。
再加上那時候是十年前,檢測技術本來也就不怎麽厲害,沒有像現如今這樣到處都是高科技,兇手拿走了四具屍體的心髒之後徹底銷聲匿跡,所以這個案子也就成了多年懸而未破的懸案,久而久之,就封存在了檔案室的最下頭,沒有了後續。
現如今,眼看着有個嫌疑犯帶着疑似第五位受害者出現,韓楊低頭想了想,決定悄悄跟上去,而擺在眼前的,有兩個選擇——要麽,就摸到正門,等着對方上樓之後跟在後頭,要麽,就是從單元樓後頭爬上去。
這個小區的單元樓設計很獨特,牆壁并不是光滑的,而是不少坑洞,稍微有點拳腳功夫的人過來,徒手爬上去是絕對都能夠做到的,只要膽子夠大,不怕不慎失手摔下來。
從前頭走的話,安全能夠得到保障,可被人發現的幾率也是直線上升,甚至有可能悄悄摸上去之後,就看見對方在拐角那裏正盯着自己,想想都覺得瘆人。
還不如冒險一把。
連系統也跟他說:“宿主,我建議你從後頭走。”稍微一頓,又補上一句,“不放心的話可以看看道具商城喔。”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忘記推銷。
不過它确實給韓楊提了個醒,自己現在正處于幸運值為負數的倒黴狀态裏,總覺得可能剛繞過去就要被發現,不如就看看道具外挂有沒有什麽好用的,起碼先讓他把人給抓住再說。
匆匆一翻,就看見第一頁有個“金剛大力丸”,大概意思就是用了之後如同少林十八銅人附體一樣,而且只需要5點幸運值,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副作用——服用後一個小時,藥效褪去,體內荷爾蒙暴漲半小時,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
韓楊眉頭一皺,心說這副作用怎麽看起來滿滿都是馬上要上掃黃打非欄目組的感覺?
但關鍵時刻,來不及多想,嫌疑犯都已經上樓了,他索性也就豁出去一把,兌換出來以後直接用上,二話不說就從後頭往上爬。
黑漆漆的樓道裏,腳步聲十分微弱。
走到了門口,懷裏的女人依舊軟綿綿挂在身上,呼吸微弱。
他面無表情地拖着人開門進屋,腳步還沒站穩,随手就關門。但不知為何,門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卡了一下,然後撞在了上頭又彈開,發出刺耳的吱呀一聲,難聽至極。
他素來十分警惕,這次如果不是因為被激怒,有些失去理智,也不會選擇用這麽倉促的方式動手,現如今,門口只不過是這麽點異樣,他立刻就感覺渾身汗毛豎起,直覺在沖他示警,有危險,哪裏不太對勁。
猛地轉過身,攬着的女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也顧不得去管,看見門上那只手的時候,他瞳孔瞬間劇烈收縮,第一反應就是摸門口鞋櫃上的菜刀。
但他摸了個空。
他看見門口冒出來了個男人,光線太昏暗所以看不清對方長相,但目光能夠有短暫碰觸的機會。
然後他看見對方忽然間,就沖他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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