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只是葉照婉頓住了,連旁邊被挾持的陳顯霖也忍不住一滞。
這兩個字配上那表情,簡直就把譏諷挖苦等等一系列負面神情給表現的淋漓盡致,他還從來沒見過對方這樣子對誰過。
這可是頭一次。
陳顯霖用力把脖子往後頭靠,害怕葉照婉發起瘋來把那針頭給戳進他脖子裏,但這樣,也免不了擦到碰到,隐隐約約有被蜜蜂叮咬的感覺,針頭蹭破了他一層皮,不知道有沒有出血。
他緊張壞了,死死盯着對面的韓楊,但對方不看他,只是專注的在和葉照婉說話。
“你要不要轉個頭,瞧瞧你後頭是誰?”
葉照婉冷笑一聲,手握得越發緊了:“哄小孩的招數,老掉牙了,還想着拿出來蒙誰呢?韓警官,你怎麽還是跟你爸一個德行呢?他傻,中了招,可不代表我就……”
而韓楊的臉色越發陰冷,幹涸的血漬在他額前黏着,襯得那雙眼睛越發叫人不寒而栗。
“你确定,不再看一眼?”
葉照婉以為他這是無計可施,忍不住就想嘲笑幾句,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耳旁似乎有人很輕很輕地喊了她一聲:“……朱莉。”
尾音帶着熟悉的顫抖,仿佛那個男人貼在她耳旁時的低聲呢喃,瞬間讓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
葉照婉下意識回過頭,看見了一張模糊的人臉漂浮在她肩頭,目光不由得一滞。
“朱莉?你為什麽還沒有來找我?”
“你變了,變得讓我認不出你了……”
“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瞬間,她感覺整個人如墜冰窖,凍得牙都打顫,咯咯作響,腦子裏頭也是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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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就想去解釋,但身子剛一動,忽然間又醒悟過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反手就要去把針管往下按,但她剛剛那麽一失神的時間裏,已經是錯過了很多機會,那麽這接下來的任何動作,在做什麽,都晚了。
陳顯霖接收到眼神傳遞過來的信號,在她剛一轉頭的時候,就忽然用力往斜後方一靠,與此同時,韓楊整個人猛撲過來,如同獵豹一般的速度,踩着床邊緣直接翻到了他們二人中間,硬生生地用身子把動作幅度根本大不了的陳顯霖給擠開護在身後,兩只手抓住葉照婉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掰。
清脆的咔嚓聲顯得格外刺耳,她慘叫一聲,軟着手往後跌去。
雖然有了片刻失神,但她沒有丢下敏捷的身手,這不知道這麽些年究竟是在哪裏學來的這本事,躲開了被擒住的下場,但韓楊看見抓了個空之後,迅速又補上一腳,直接踹在她腹部,把人活生生踢出去了幾米,撞在牆上。
這一下子,可是一點也不留情面,葉照婉捂着肚子縮在地板上,生理淚水順着臉頰就往下滴。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斷湧上來的腥甜。
哇一聲,就那麽吐了口血出來。
人體最柔軟的地方受到重擊,偏偏那裏卻是裝着功能器官最多的地方,這麽一腳下去,不把她踢出個胃出血都不可能。
躲在後頭被人用後背給擋住的陳顯霖悄悄瞥了一眼,臉色不由得更白了點,心說這家夥可真是看不出來啊,下手太他媽狠了,還好自己以前糾纏是糾纏但沒做什麽太過火的事,不然可能早就被這麽一腳給踹進醫院去了。
韓楊眼尾高高吊着,用一種非常譏諷的眼神看着她倒在地上渾身發顫的模樣,大概是覺得她沒什麽攻擊力了,就在腰上摸了一把,拿個對講機說:“上來幾個人。”
然後轉過身翻下床,一言不發地幫陳顯霖解繩子,目光在掃過他胳膊上那帶血傷口的時候,手上忽然緊了緊,目光暗沉。
陳顯霖注意到了對方忽然間的變化,但是沒明白什麽意思,只是倒抽一口涼氣:“你輕點……”
“別動。”
哪知道對方一巴掌拍上他胳膊,陳顯霖一頓,有點生氣,又覺得委屈——怎麽忽然間變得這麽兇,難道是因為覺得他是個專給人添麻煩的拖油瓶,所以煩了,連裝都不繼續裝樣子了嗎?
這麽一想,再加上之前身體裏鎮定劑的藥效還沒完全過去,他哦了一聲,一下子就沒精神了。
一只手被解開,手腕果然被磨破皮了,上頭一片青紫還夾雜着紅血絲,韓楊的手指狀似無意在他傷口下摸過,又癢又麻,陳顯霖猛地收緊拳頭,就看見他沒事人一樣轉過頭,一條腿半跪在床邊,俯身過來,要幫他解開另一只手。
這樣的姿勢,讓頂上的燈光全部被韓楊後背給隔開,一片陰雲籠罩似的,将陳顯霖整張臉都給遮住。
他不由得擡眼,盯着上方的人。
這麽一看,終于是看清楚了韓楊現如今的模樣。
他記得韓楊是個很愛幹淨的人,平日裏絕對不允許自己身上有一星半點的污漬,更別說那張臉了,一定要打理得幹幹淨淨,頭發全部梳在腦後,向來都是一絲不茍的大背頭,頭發越是服帖,越是顯得氣勢逼人——倘若不是因為每天都習慣性對別人微笑,而是板着臉的話,說不定出門就要被人當做危險分子給舉報了。
但現在呢?
那張臉上有來不及擦掉的血漬,左額處破了一片,下巴上還有擦傷,頭發淩亂着,一低頭的時候就散落下來幾根碎發,不小心落在鼻梁上,和暗沉的目光交錯,猛地這麽看過去,簡直就像是一汪深潭。
平時也沒有離得這麽近過,弧度優美的脖子和下颌線簡直好看到叫人想撲上去咬一口,不過這麽一看,陳顯霖才發現,對方耳根處有一條并不明顯的縫合傷疤,倘若不是因為他現在視線的角度是格外親密的角度,壓根就看不到這個。
那道傷疤微微凸起,仿佛能看出縫合時的針腳,明明是個并不算美好的痕跡,但配着他現在的動作和表情,卻沒來由的就多出一股子野性的性感味道。
陳顯霖多看幾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覺離得太近了,忽然伸手抵在對方胸口:“你別……你往後頭去點,給我留點新鮮空氣。”
韓楊正忙着解繩子,聞言,忽然從旁邊扯了一個單子蓋在他臉上,“行了?”
“……”
還是這麽不客氣。
陳顯霖表情凝滞了一秒,一把掀開了單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就看對方雙眼微眯,一下子把身子往下沉去,臉就湊在他頸側,還沒等他回過神,然後就迅速後撤一步,雙手撐着床來了個淩空飛踢,踢掉了葉照婉手裏的手術刀,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毫無阻礙。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和葉照婉纏鬥在了一起,也不得不佩服這個人,剛剛挨了那麽重的一腳,竟然還有力氣爬起來。
陳顯霖得了空,趕緊轉身自己給自己松綁,但是手被捆得久了血液不通暢,麻嗖嗖的感覺讓他并不能太過順利就解開繩子,正好那邊倆人過了幾招之後,門口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有人匆匆趕了上來,手裏頭握着槍,指着葉照婉:“住手!”
葉照婉一身狼狽,早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氣定神閑,這會兒看着門口舉槍的警/察,表情卻并沒什麽害怕的意思。
她舉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卻是悄悄往後錯了一步,目光一轉,就和跟她交過手的韓楊對上了。
她能百分百确定,對方絕對看出了她心裏頭的打算,但他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半點阻攔的意思也沒有,更不用說出聲告訴其他人了——明明就他離得最近,快跑幾步伸手把人扣住,接下來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但他沒反應,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然後臉上的表情就忽然間,一點一點地起了變化,嘴角往上扯着,做了個口型,無聲地跟她說:“你去啊。”
葉照婉哼笑出聲,飛快往後退去,趕在後頭人撲過來之前,已經跨上了窗臺:“別過來!”
幾乎是聲嘶力竭。
漆黑如墨的深夜,紅裙女郎坐在窗臺之上,她一只腳懸空着,長發在風中被吹拂而過,飄得很是漂亮,但如此美景,腳下卻是吃人的深淵。
“你們想知道李家三口是怎麽死的對不對?我可以告訴你們,因為他們是叛徒,所以要清理門戶。”
“你們要抓兇手,那我就把李曉晴送給你們,可惜她死了對不對,你們這群窩囊廢還是什麽都問不出來。”
葉照婉吃吃笑着:“真沒想到啊,韓警官,你還真是有本事,開車都沒撞死你——不過你躲過去也就躲過去了,你命大,我倒是無所謂,只不過你們還想抓我?”
“別——做——夢——了——”
王鼎在後頭緊張兮兮地湊過去幾步:“有話咱們慢慢說,不要這麽激動,你先下來,你要是把所有事情都老實交代,上頭會根據你的表現酌情處理……”
“騙誰呢?”葉照婉抿嘴,笑得肩膀都在打顫:“我爸死了沒?他要沒死,肯定都告訴你們了。小朋友,你看見我家裏地下室的那些畫了嗎?是不是很好看?我告訴你,一個人的皮可以畫出來兩幅畫,你們有沒有數數我家究竟放了幾幅畫呀——都說了別過來!站在那別動!”
想趁她不注意摸過去把人拽下來的王鼎被她尖利的嘶吼給吓得動都不敢動,只能拼命使眼色,朝旁邊站着的韓楊求助。
可是沒人理他。
葉照婉笑累了,松開了一只手:“你們誰也別想抓到我,出去告訴那些記者也行,上報案情也行,反正被記錄下來的,只會是嫌疑犯自殺身亡,而不是你們終于把人抓到。”
餘音在空氣中飄飄浮浮,王鼎猛地沖過去,卻只是摸到了飄揚起來的裙擺。
砰地一聲,守在樓下的警/察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停在樓下卻無故中招,而被砸到陷下去的警車。
葉照婉臉上還帶着笑,紅裙黑發,血緩緩從身/下蔓延開。
或許,她在想,終于可以找個借口去見那個愛她,并且她也愛的男人了吧。
王鼎滿臉懊惱,拳頭在窗臺上捶了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和無力,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凳子,蹲下去抱着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媽的。”
而韓楊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盯着旁邊的鏡子。
在鏡子裏,似乎是有一個扭曲的笑臉,正在對着他無聲微笑,是那個潛伏在心中多年的魔鬼,帶着蠱惑的腔調貼在他耳旁輕聲問:“你還配當警/察嗎?”
“……”
他握緊拳頭,腦袋裏轟轟轟響。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
救護車來了,但好像作用并不大。
葉照婉的屍體要被帶回局裏的停屍間,這又給自己找了個活來幹,所以這會兒,老溫氣得轉來轉去,對着王鼎叨叨了半天。
陳顯霖神情恹恹,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看,餘光瞥見韓楊從樓上下來,正被人拽着往救護車這裏走,他踢了礙事的自家表哥一腳:“躲開點。”
本來想過去看看情況,但是那個不認識的男人在飛快看了他胳膊一眼之後,有意無意地攔在中間,阻隔了韓楊的視線,嘴裏頭說着:“你他媽可真是英雄好漢,是不是當你自己拍電影呢?怎麽那麽牛逼啊——”
“我可真是服氣了,那老家夥都被擡進醫院了,你竟然還有力氣跑這麽遠過來,就算是要救人,這麽多兄弟們在呢,就你一個人會辦事兒?”
陳顯霖有些好奇,拍了拍那個見過幾次卻不知道叫什麽的男人,“他怎麽回事?”
章成宇轉頭,又看了一眼他胳膊上還沒處理的帶血傷口,腳下就跟紮了根似的,死不讓步,但嘴上還是要堅持嘲諷幾句的:“怎麽回事?人家準備進軍好萊塢當特技演員去了呗!”說着冷笑一聲:“咱們楊哥,牛逼大發了,炸車呢!”
韓楊煩他煩的不行,陰着臉,“再說腦袋給你擰下來。”
“嘿!哥們兒這可真是脾氣見長啊!”
韓楊轉身就走,把陰陽怪氣的章成宇給撂在那,幹脆不搭理。
但這麽一弄,陳顯霖不樂意了,繞過姓章的就拽他胳膊,“上哪兒去啊,頭上破了個洞,不讓醫生給處理一下嗎?”
拽了一下沒拽動,但好歹是把人給攔住了。
“喂,你……”
陳顯霖下意識上前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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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頭條:韓警官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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