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被重新堵上嘴拖回去,門一關,屋裏立馬就安靜了不少。

楚兆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他剛才說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吧。”

韓楊看他一眼,說:“是。”

——都上過了新聞,這也不算什麽秘密,沒必要藏着掖着。

“這樣跟你說吧,我抓他過來,是因為我發現那些雇傭他的人已經對他動了殺機,因為他這些年看似聽話,實際上,背地裏那些小動作可真不少。也是不巧,誤打誤撞就被他發現了一個小秘密,而那個秘密,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部分。”

楚兆拿出一張照片,随手丢過來,“就這個女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她叫潘虹,現如今的身份,是京城那邊陳家的一份子,看起來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豪門太太,但實際上,她這樣的交際花,可是這個神秘組織裏最重要的一位搭線人。”

“不瞞你說,這次之所以把事情都告訴你,也并非是因為我這人有多麽高尚,利益社會,我想你也應該明白——跟你們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即便我選擇隐瞞,但最後,你們肯定還是能察覺出其中的秘密,所以倒不如我就開門見山跟你交代清楚,也省得諸多猜忌。”

“咱們可以合作,你覺得呢?”

他倒是坦誠,不過也可以理解,估計就是跟他說的一樣,利益被觸碰到了,所以才想着找個人幫忙解決。

既不用他自己的人牽扯進去,還能讓人幫他解決問題,這麽一來二去,可真是把自己給摘得幹幹淨淨啊。

韓楊看他誠懇的表情,半晌後,點點頭,說:“那就不知道楚先生打算用什麽來交換了。”

“一切好說。”

楚兆看着他,忽然間眉開眼笑起來,“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一定感興趣。”

“說說看?”

“你想知道你父親當初為何會離開海城嗎?你可能去查過以前的檔案了,也可能沒查過,這些我都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的一點,就是你絕對不可能在任何地方查出當年你父親離開前,是跟什麽人一同去的現場——你不用懷疑什麽,那件事,我是過了好幾年之後才知道的。”

韓楊眯了眯眼,“警局有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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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兆抿嘴,笑了笑,“是。”不過立馬又做了保證道,“放心,我只不過是和他保持着良好的互惠互利的關系,真要是機密,我也不可能知道的,只是這件事算是例外罷了,但他的身份,抱歉,我想我是不能告訴你——除此之外,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楊略一思索,“那還麻煩楚先生說清楚,我父親到底是被卷進了一個什麽樣的案子裏,還有夜玫瑰到底是做什麽的?以及那位潘女士,她又是做什麽的?”

三個問題,再加上他之前已經得知的所有疑點碎片,足夠讓他慢慢拼湊出一個輪廓了。

而楚兆對這些問題也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便再次開了口——

“夜玫瑰,名字倒是好聽,但他們幹的那些勾當,無非是幫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們做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情罷了。三年前,有個富商在破産當晚服毒自殺,說是自殺,其實不過是因為他沒有了利用價值,但卻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所以擋了某位權貴的路,才被人‘自殺’而已,你那麽聰明,應該明白。”

“說的遠一些,實際上,十年前的那個案子,是有人想要買兇/殺人,那人和兇手有過接觸,所以幹脆就故意引導對方去綁了陳家的那兩個小兒子。原本應該是想着順水推舟把人殺掉,但沒想到那個人太不受控,而且被綁走的可是人脈範圍極廣的陳家人,所以那倆小家夥才消失了一下午就被察覺到不對勁,然後警局那邊被上頭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黃金二十四小時之內将案子偵破,把人給救回來。”

“人是潘虹找的,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進陳家,所以也害怕這事兒暴露自己扛不住,幹脆就找了她當警/察的姘頭過去,想要阻止那個綁匪把她抖出來,那個警/察可是比他的同事們去的要早,但是剛好被摸排到附近的人給堵在屋裏沒辦法出去,就這麽陰差陽錯,被你父親給撞見了。”

“你父親可能是覺得自己有意隐瞞,心裏頭也實在是邁不過去這個坎,索性就丢掉了他熱愛的工作,一個人回了家,但你要知道,在這世界上,唯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他選擇隐瞞,可不代表另一個人會相信他一輩子都會隐瞞下去。”

“不過屋子裏頭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哪天你要是碰見那位警官,不妨去問問他好了。不過我猜你一定也想知道,那位潘女士,為何要買兇/殺人是嗎?”

楚兆長嘆一聲:“——因為她想和陳老爺子舊情複燃啊,那陳家的太太,豈不是很礙事?當時的陳太太,身子骨可是十分不好,要是知道了兩個兒子出事的消息,也怕是當場就要跟着一起走了。後來嘛,也确實,救回來一個小的,沒了一個大的,陳太太進醫院躺了一個星期都不到,人可就跟着大兒子一起走了,反倒是給了潘虹機會。”

“原來是這樣。”韓楊稍微停頓,便又輕輕笑了,“只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

“你說。”

“楚先生是怎麽會知道的如此詳細呢?”韓楊緊緊盯着對面的人,“好像連某些不為人知的小細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未免,有些太……”

太怎樣,他沒說完,只是留了個意猶未盡的尾音,讓對方自己心裏頭慢慢揣測。

哪成想,對方竟然是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跟他說:“年輕人,你是小瞧我的人脈不成?雖然你楚伯伯比不過人家陳家勢力大,但總是有點自己的辦法吧——也不怕你笑話,這事兒啊,我就是拿來威脅人的,不然,總有人在背後找我麻煩,要是沒點什麽依仗,你說這多叫人發愁?”

說完,他還引用了一句古話來做結尾,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也是。”韓楊笑笑,出其不意地丢了一句話過去,“是劉局長吧?”

“……”

楚兆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意,一挑眉,看着他的目光漸漸變了,“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倒是我小瞧了你?”

韓楊抿嘴,低頭看了眼時間,“我猜的。”

“這話,不對吧。”楚兆眯了眼。

但韓楊只是笑而不語,并沒有為他解答的意思。

實際上,他說是靠猜确實是真的,不過是把楚兆口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飛快在腦中過了一遍之後,用排除法,一個一個排除掉了警局裏頭有可能參與之前那些事的人,再把前因後果結合時間線那麽一推算,差不多也就有了個大概的範圍。

對方說的話越多,能提供給他的信息也就越多,他只需要再随口詐一詐,答案也就這麽順理成章出來了。

只是……竟然真的是劉叔,确實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韓楊悄悄舒了一口氣,莫名覺得心裏有些難過,畢竟父親死後,給過他最多幫助的,就是劉正濤,而鼓勵他考警校的人,也是劉正濤,對方當年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所以如果父親的死跟劉正濤有關系,說實話,他有些不太能接受。

但楚兆的話也不能全信,還是要回去之後再驗證一番才能确定。

這麽一想,他也就沒有了多留的意思:“所以楚先生是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你放心,不是要你去做什麽殺人越貨的勾當,你楚伯伯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惜命。”楚兆聲音慢慢低下去,“我只是想讓你想辦法把上頭那位給拉下來,順帶着,除掉夜玫瑰。”

頓了頓,他加了最後一句話:“潘虹是個突破口,她手裏掌握着很多消息,你可以從她下手——雖然我不太方便露面,但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盡管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

說得這麽輕巧,真當他是超人了不是?還不是因為選擇他能讓楚兆自己更有充足的理由撇清關系,以及認為他有足夠的理由會同意,拒絕的可能性很小,這才會找上他?

果然是商人本色,表面上坦坦蕩蕩,實際上滿肚子壞水。

韓楊不緊不慢地哦了一聲,看着他,“我回去考慮考慮。”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門。

直到重新坐回車上,陳顯霖都沒有說話。

他的臉被帽子和口罩給遮住,低着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韓楊給他時間讓他慢慢想,但顧慮到他是偷跑出來的,最後看了幾眼,還是開口問:“要回去嗎?”

陳顯霖沒有立刻反應,而是等了一會兒,才輕輕搖搖頭,“不想回去。”

說完,微微側頭,“我想喝酒。”

韓楊眉頭一跳,看他慢慢摘下口罩,臉上表情十分複雜,還有那種空茫的眼神,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讓他覺得心頭微微一抽。

轉過頭去,看着車窗外的暗影,半晌後,才說:“好。”

“去你家。”陳顯霖垂着眼,聲音放得很輕,“上次我看見你家還有藏酒,不會那麽小氣,不願意讓我喝吧。”

韓楊沒說話,只是腳下一踩油門,車子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嗖地一下就沖了出去。

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陳顯霖什麽也不說,只是坐在客廳裏,看着他拿杯子,目光一直放空狀盯着某一點,整個人都透出一種“不要理我”的氣息。

韓楊坐在他身旁半晌,很想說些什麽,但到了這一刻才忽然發現,是真的無話可說。

的确,這種時刻,好像說什麽都不對。

韓楊素來最擅長的就是心理戰術,通過蛛絲馬跡去精準抓住一個人的心理弱點,然後一點一點地給人下暗示,在最後把人擊潰,所以反過來,安慰人這種活計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難度。

可是現在,時機不對,人也不對,他忽然間就生出了一種微弱的惶恐感,他沒有了那種面對嫌疑人的胸有成竹,生怕自己說錯話,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種從未有過的體驗,讓他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做不到面面俱到,也讓他生出了很微妙的感覺——就如同他以往痛恨的無能懦弱一般,他抗衡不了心裏時不時就要冒出來騷擾他的魔鬼,更是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坐在沙發上,明明和陳顯霖的距離,也不過是伸直胳膊那麽遠,但他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伸出這個手。

他又一次,開始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懷疑起自己現如今做的這一切,以及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對方的。

屋子裏安靜的只有呼吸聲,韓楊悄悄捏住了指尖,忽然間,就聽見了斜對面傳來了一聲很微弱的聲音。

“……對不起。”

當時他眼皮一跳,莫名覺得有些惱火,可是擡起頭來的時候,就看見對面的人幾乎要縮成一團,把身子全都縮進肥大的衣服裏,看起來實在是可憐,又叫人心軟。

韓楊捏了捏指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瞧着他,說:“這不應該是你來說,你又沒做什麽錯事,為什麽要替別人道歉,這可不像你。”

陳顯霖沒吭聲,低着頭玩手指,手指頭摳來摳去,摳得韓楊心煩意亂,搖搖頭,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你歇會兒,出來再陪你喝酒。”

結果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就發現拎出來的那一瓶威士忌,幾乎有大半瓶都進了那家夥的肚子。

他看得愣了一下,陳顯霖聽見腳步聲,已經轉過身來,趴在沙發邊緣處,盯着他,一雙眼睛濕漉漉,臉頰有些發紅:“你把煙藏哪了?我找不到……”

韓楊猛地深呼吸一下,特別特別特別想把章成宇的招牌表情複制過來——對着他翻個白眼。

陳顯霖看起來像是有點喝飄了,按理說,他以前花名在外,酒量不應該只有這麽點,但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好像特別容易喝醉,這麽一來,剛才那種無話可說的場面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反而是讓人有點……

哭笑不得?

韓楊扶額,上前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這章特別弱智……求別吐槽(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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