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案底的大妖精
長達三小時的談判結束,經芋得到了一張神族醫保卡,每月可以在參保的神族大藥房領取一顆UP丸,UP丸的主要功效是強身健體,換言之就是“養妖一時,用妖千日”。
舒佳主張讓鬃爺自給自足,就像貓咖狗咖的獸族一樣。
經芋對這個結果再不滿意也沒辦法,因為舒佳不是哭窮,是真窮。
作為能力範圍內的補償,臨走時,舒佳把婚介所冰箱裏的全部仙果都給他倆打了包,甚至洗手間那兩塊沒拆封的香皂都奉獻了出來。
好在回程的公交車有座,經芋快步走到後排座位,挪腚到窗邊,立馬接過鬃爺手裏沉甸甸的戰利品放在自己腿上。
攏了攏塑料袋,經芋掌心朝上伸到鬃爺眼皮子底下,“我看看,勒沒勒爪爪。”
經芋說這話的口吻帶着些主人的小命令,大抵是先入為主,他總是無意識的當鬃爺還是那個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小家夥。
活了數千年的鬃爺當然聽得出鹹淡,他不喜歡妖寵身份,不代表不喜歡被人族小老公寵着,為了家庭美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啥難度。
眉眼彎彎地坐進光裏,鬃爺乖乖攤手給經芋檢查,不勒手也逗經芋玩,“痛痛,小芋吹吹。”
“吹個毛,連個紅印子都沒有。”經芋确認無礙後,不輕不重地打了鬃爺一手板,挑眼直視鬃爺額頭上凸起的淡青色血管,“笑什麽呢,憋的這麽辛苦。”
被戳穿的鬃爺也不再控制,哈哈兩聲倒在經芋肩上笑得亂顫,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住。
經芋側頸皮膚的細膩觸感令他愛不忍釋,用額頭蹭沒過瘾,又用眼睛蹭,攀升的體溫使得他不得不微張唇瓣散熱,可一張嘴,舌尖就好想嘗嘗餘光裏漂亮的喉結。
鬃爺吞了口口水,強行轉移那股說不上來的難受勁兒,“笑你厲害,能從摳門的神族那裏讨到東西。”
“你這話有言外之意吧?”經芋嚴重懷疑鬃爺指桑罵槐diss他財迷,作勢要拍鬃爺腦門。
鬃爺條件反射地閉眼縮脖,嘴裏蹦出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沒沒沒,錢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出去工作。”
“還說沒有!你就是看我貪小便宜拿了人家東西才笑的!!”經芋不高興地颠了下肩頭,不讓白眼蜥蜴靠。
“嘶——”
鬃爺別過臉,天雷劈開的口子半點面子都沒給他留,睫毛瞬時被淚花打濕成一縷一縷的。
經芋猛然想起鬃爺鼻梁上有傷,吓得探身去扳鬃爺的臉,腿上塑料袋一歪,仙橙悶聲滾落三四個。
“又出血了,疼不疼……”經芋見血淌到了鼻尖,想用手擦一下的,又擔心手上有細菌,一時間忘了兜裏還有創口貼,顫聲說,“咱倆下車找個藥店處理一下。”
“不去藥店,小芋抱抱。”
鬃爺眼淚汪汪地張開雙臂環住經芋,傷口疼歸疼,他更想蹭蹭,還想親嘴,還想睡覺……
“我是看你愛吃那個梨才拿東西的,不是貪小便宜。”經芋說完整張臉埋進鬃爺肩窩,“我跟你鬧呢,你工作也好,日子還能寬敞寬敞。”
“……”貪吃蜥無法反駁。
拎着東西上樓前,鬃爺在報刊亭買了份妖族招聘報,他是得找份工作了,賺點錢之餘,也學一學怎麽“做人”。再有就是,他想讓經芋體驗有老公買單的快樂。
走在前頭的經芋也在暗暗規劃未來,假使家裏有一份固定收入,騰出一百萬買套小戶型,日子也就跟着安穩下來了。
到時告別廉價的地板革,鋪上亮堂堂的人字拼地板,把小破折疊方桌淘汰掉,換上實木的長方形餐桌,廚房搞個大號冰箱,塞滿鬃爺愛吃的肉肉和水果,外面貼些稀奇古怪的冰箱貼,再弄個雙人沙發扔客廳,追劇看電影,啤酒小串的,不要太美滋滋……
有了房子也就有了應付家裏的說辭,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是全職煮夫,老公付他工資要他照顧家,既實現了躺平的美夢,又體現了所謂的個人價值。
解決掉生活的後顧之憂,他每天都有大把時間記錄與妖精老公的生活日常,剪輯成小視頻發到網站上,應該也挺賺點擊的吧?
經芋抿着嘴,心裏有點飄。
可當他掏出鑰匙擰開一貧如洗的小毛坯,歉疚又如潮水漫上心頭,他讓一只威風凜凜的千年大妖精跟他過窮日子……他怎麽這麽窮啊……
鑰匙挂在門後一毛四一個的透明粘鈎上,先換好拖鞋的經芋接過鬃爺手裏的塑料袋,讪讪開口,“要不咱倆買套房子吧。”
“好啊,走吧。”鬃爺語氣仿佛是下樓買包鹽,脫了一只的鞋子又穿了回去。
經芋短暫的愣了下,前半秒感覺倉促,後半秒感覺倉促的正合适,日子跟心電圖監護儀一樣,“哔”了就完了,得支愣起來。
“你等我一下,我把東西拎進去。”經芋一溜煙沖到廚房,放下東西又跑回玄關穿鞋。
鬃爺摘下挂在粘鈎上的鑰匙,一本正經的提議,“要不咱倆幹脆買套冥婚婚房得了,不但房子便宜,裝修錢都能省下。”
烏都的冥婚不是電視裏嫁死人,穿着秀禾服封進棺材裏那種。這裏鬼壽百年,按時吃蔽日丹,能夠自由的在光天化日下生活,和人族一樣工作賺錢,找伴結婚,愛照做,唯獨不能生子罷了。
但人族多多少少都會忌諱住過鬼的房子,晦氣瘆人是其一,其二則是擔心鬼不走,食人陽氣。
但這方面的問題在鬃爺這兒不存在,妖在鬼之上,鬼在他面前是小渣渣。
經芋開始還真沒尋思從鬼手裏買房,鬃爺這麽一說,他感覺能省不少。
房屋中介就在他們小區後門的正街上,很小的門臉,門口立着的廣告牌貼着最新房源,房價從兩萬一平到五萬一平不等。
中介小哥見他倆進屋,放下與麻辣燙難舍難分的一次性筷子,熱情的開着小破轎領他倆去找鬼。
登門時房主在家,是個不修邊幅相貌冷峻的男鬼,男鬼赤着腳,大背心子配大褲/衩,卡尺頭上推出兩道酷炫的線條,一顆唇釘歪在下虎牙的位置,酷中帶誘。
經芋出于新鮮多看了幾眼,被鬃爺的大手擰偏了腦袋。
男鬼視線跳過經芋和中介小哥,落在被衛衣帽子遮住半張臉的鬃爺身上,側身讓開進門的路。
正午的陽光跳進客廳,照在茶幾上颠三倒四的癟啤酒罐堆,外賣餐盒內炸雞的骨頭和沒吃的雞翅摻在一起,足以看出男鬼多不講究。
男鬼緊張地搓了下超短卡尺頭,介紹說,“房子建面五十二,坐北朝南,這附近商超、銀行、醫院,該有的都有,位置算可以的了。硬裝沒少花錢,地板純栎木的,洗手間和廚房都沒糊弄。”
追着經芋進卧室瞧,鬃爺搭腔問,“最低多少?”
比起現在住的一室零廳小毛坯,男鬼這套小戶型的獨立卧室不要太合鬃爺心意,萬一丈母娘來家裏過夜,有扇門隔着,鼾聲還能小點。
而且家具也挺新,把男鬼睡的單人床拉走,換上他們一米八的婚床,其它地方都不用怎麽動。
經芋看了一圈回頭與鬃爺對視,眼底的相中不言而喻。無冷山,樓層好,有電梯,公攤面積小,房本超五年沒大稅,如果能盡快拿下,下個月小毛坯就不用續租了,叫個快牛搬家,兩百塊就能妥妥搞定。
男鬼知道鬃爺和經芋是兩口子,妖魔鬼怪四族的婚書均為赤色符文,妖魔繞緣指,鬼怪印眉心,買房是剛需,他能少賠點就少賠點。
雙手插在大褲/衩口袋,男鬼倚門說,“一百二十七萬相當于市場價八五折了,我最多能讓到一百一,贈送全套家具。”
“八十,明天過戶。”鬃爺面無表情地揮出屠鬼大刀,“樓上樓下都是鬼,人族肯定不敢買,鬼族窮光蛋比比皆是,神仙二族有朵雲就能睡覺,妖族不成婚誰買房子?過了我們這個村再想出手得碰運氣。”
站在角落的中介小哥完全差不上話,面對不斷下跌的提成,暗罵妖太摳了……
“八十少了點吧爺,您是大妖,宰我這只小鬼下手輕點。”男鬼死皮賴臉地争取,“九十,九十就給您跟我二爺過戶,成嗎?手續費算我的,剩下的物業費,水電燃氣網都不算了。”
“你二爺出門坐公交都堅持等沒空調的,多一分都拿不出。”鬃爺窮的理直氣壯,大手攬過面紅耳熱的經芋,捏揉肉嘟嘟的小耳垂,“你要實在舍不得賣,我倆就再看別家。”
經芋欲言又止地斜睨鬃爺,他很想解釋一下,等沒空調的公交車純粹是怕把苗子精凍感冒了,他本人舍得坐有空調的公交車!
“您幫我個忙,房子就八十出給您。”見套近乎沒戲,男鬼退而求其次,“我在武安路開了間小酒吧,最近有魔族鬧事,您幫我看一個月場子……”
“管飯嗎?”鬃爺挑眉問話時,肋骨被經芋手肘撞了下,又改口,“那不去了,你二爺離不開我。”
經芋被鬃爺肉麻夠嗆,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他不賣就算了,咱沒必要為了買套房打架鬥毆。走,吃飯去。”
仿佛地板上有釘子紮腳,經芋拉起鬃爺手腕步履極快,他不是在耍什麽砍價手段,鬃爺內丹還沒拿回來,在夜場當打手他不放心。
再說烏都又不是只有一個鬼賣房,他們日子還長,不急于一時。
男鬼見狀追上前攔住經芋,“二爺二爺,您真的是多慮了,我大爺根本不用動手,沒有魔族會招惹在鎮妖署有案底的大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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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