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那張紙,作廢了
婚紗照搞定,菜市場逛過,經芋順理成章地将周日睡過去一半,十點睜眼,又鼓搗了會兒手機,十一點才掀開蓋在腰上的毯子。
吸塵器嗡嗡了将近十分鐘後停下了來,經芋走出卧室時鬃爺正在奮力地削着綠皮菠蘿,經芋正要說早安,定睛一看笨妖精手套也沒戴一雙,嗷地喊了聲,“松開——”
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到廚房,經芋翻過鬃爺手心檢查微微泛紅的皮膚,氣不平地念叨,“傻啊你,菠蘿冠芽上有刺不知道?刮到手怎麽辦?”
經芋滿臉擔心地拉着鬃爺到洗菜池沖水,又拽了張廚房紙巾将手心水分吸幹,他皺着眉全神貫注地對待鬃爺的手,絲毫沒理會鬃爺看他的眼神快溢出甜甜的菠蘿汁了。
“有沒有感覺刺手?”
“小芋你愛我嗎?”
同時出口的兩句話悄然融合,經芋掃在鬃爺掌心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眨了眨眼擡頭與鬃爺視線相交,因緊張狂跳的心髒,此刻更加瘋狂……
他們一直沒有認真讨論過這個問題,本分地扮演着婚姻中愛人的身份,學着照顧對方,包容對方,摸索着什麽是合适的節奏,怎麽相處輕松自在,經芋以為他有天會因“遺傳性強勢占有症”先一步捅破這層窗戶紙,沒想到在這麽個不年不節的普通周末被鬃爺輕輕松松問了出來。
經芋是有些慌的,鬃爺的這一問似乎可以與“我愛你”畫等號了,而他非但沒有盛裝打扮,反而臉沒洗,牙沒刷,頭發估計也亂糟糟的……頂着這副邋遢的模樣,他該如何将那麽具有浪漫情懷的三個字說出來。
他局促極了,無意識地幹吞了數次口水,心髒的“過勞操作”讓他眼前混茫一片,他費勁巴力地挪動着失去知覺腳,僅僅半步,後背就滲出一層緊張的汗。
他知道等待很苦,他不想把時間用在或許并不重要的洗漱上讓鬃爺焦心,他将手心裏的被冷水沖涼的手貼在狂跳而炙熱的心髒上,嘴唇微微顫抖。
“你,做好準備,和我,相愛了嗎?”
經芋的聲音顫得走調,氤氲着水霧的眸子凝睇鬃爺模糊的臉,他的手也在抖,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可骨子裏的怯懦又讓他無法游刃有餘。
他說,“我可能做不到那麽好……”
眼淚跟着掉在了衣襟上。
栾麗和經凡旭都沒教過他怎麽愛人,與人相愛他太不擅長了。他讀書也不好,對做題也很沒把握,可他想畢業,他想被人愛,他賭上了失去的可能性,他這輩子都沒這麽勇敢過。
奪去鬃爺拎在右手的窄長廚師刀丢進洗菜池,經芋又上前一步将距離縮到不能再縮,他不修邊幅地狠狠吻上鬃爺的唇,強勢的霸占,不容反悔的……
鬃爺整只妖都懵了,不知不覺被經芋推到了冰箱上,經芋捧着他的臉,與他肆意交換着唾液和澀苦的淚,這與平日裏的親昵截然不動,像是一把危險的尖刀抵在心口,随時刺進他的心髒,可他不願叫停這共焚的酷烈愛意,經芋越是死命索取,他的心越是蕩漾,呼吸早已抛諸腦後,他的手死死纏着經芋,回應經芋發狠的齧噬。
直到口中化開不知誰唇瓣溢出的腥甜,這個狂熱的吻才緩緩松開些。
鼻尖相抵的距離,經芋花貓似的臉和眸中獵豹盯住獵物般的堅定,讓他陷入醺醉的恍惚中,他怕極了那話是夢,也怕來不起回應經芋,夢就會醒。
“小芋我愛你——”
鬃爺的眼睛也幾近掉淚,鼻腔充斥的酸意逼紅了挺直的鼻尖,他輕輕親了親經芋紅腫的唇瓣,将臉埋進頸窩,“我想把你占為己有……全部都給我吧,也同樣約束我吧,我以後都聽你的……”
不敢貪圖的珍寶突然推到了面前,經芋瞳孔猛地一震,睫毛細微的顫動使得盈滿眼眶的淚又跌了下來,順着鼻尖藏進了鬃爺耀眼的發絲內。
“占為己有吧,我們。”
經芋捧起鬃爺乞求的臉,奮不顧身地吻了下去。
闌風長雨,又襲。
休息日眨眼翻了過去,苦逼的工薪階層仍然要為小日子奔波,鬃爺在前面奮起直追,經芋拎着新出鍋六套煎餅果子緊随其後,好在撒丫子一頓跑攔下了險些開走的公交車,就是命不好,沒座。
經芋氣喘籲籲地尋了個不礙事的角落,倉促地吃了第一口早餐。
出門晚真不賴他,為了搭配花裏胡哨的新襪子,鬃爺愣是将衣櫃裏的夏裝挨個試了一遍,還非要給他也捯饬捯饬,待糾結完穿運動鞋還是穿板鞋,時間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小區門口的蛋堡也不知怎的沒出攤,煎餅果子一個一個攤可把他倆給急壞了,好在沒錯過公交車,要不打卡機都得喊“遲到”。
“我昨天晚上手賤把郵件給點開了。”經芋嘴裏煎餅果子沒嚼利索,說話略微含混,“你猜怎麽着?咱倆這回碰上窮鬼了!”
經芋沒有罵人的意思,案子裏那對夫妻是鬼族和人族,家裏揭不開鍋了,這才鬧到要離婚的地步。
“窮鬼?”鬃爺存疑挑眉,他站得跟定海神針似的,壓根不用沾扶手,撕開兩份煎餅果子的包裝紙,疊在一起往嘴裏塞,追問,“我怎麽沒聽說有窮鬼這個品種啊,你說的是不是餓死鬼啊?”
鬼族品種很多,比如溺水的水鬼,病死的病鬼,老死的暮鬼,再比如車禍等意外死亡的,缺胳膊少腿的殘鬼……
窮鬼?是他孤陋寡聞了?
經芋哽住,他端視着一臉認真的鬃爺,确定沒跟他開跨族玩笑後,才釋疑說,“我說的不是生前死因,是身為鬼族窮的要死。資料顯示是叫宋宋的人族女孩對這位葉疆宇一見鐘情,始于顏值,死纏爛打……”
“死纏爛打拿下後沒珍惜,又給鬼踹了?不是說越難得到越是會加倍珍惜嗎?”鬃爺誠懇發問。
他看的那些部現偶劇都是九九八十一難,最終過上了幸福生活。
專家也說了“沉沒成本”在愛情裏同樣适用……
經芋啧的一聲,“我話還沒說完呢,婚後葉疆宇仗着宋宋的喜歡,班也不上了,天天在家混吃等死,還要這要那的,時間長了房貸,車貸,生活的重擔把宋宋給壓崩潰了,那葉疆宇就是天仙也有看膩的一天吧?”
“我,上班。”鬃爺當啷插了句話。
經芋被舉一反三的鬃爺給整無語了,過了少時才接上話繼續,“是,咱家還沒車貸房貸呢……現在探讨的是別人家!”
鬃爺點了點頭,注意力回到別人家上,“主要是這跟窮沒什麽關系吧?葉疆宇不愛宋宋,宋宋又耗光了對葉疆宇的愛情,離定了的婚,咱倆就別費勁了。”
“……”
經芋第三次語塞。
話是這麽說的沒錯,但他們幹的不就是縫縫補補的工作嗎?總不能跟領導說,這一對兒挽救不了,下證散攤子吧。
經芋被鬃爺說得有點提不起幹勁了,心不在焉道:“咱們總得先看看吧?不行再想不行的招……”
約莫十點半左右,火紅的小電驢搶在太陽高到無處可躲前,乘着扣扣搜搜的樹蔭拐進了左苑一號。
這是個深受單身一族喜愛,主打loft戶型的年輕樓盤,周圍一家母嬰店、幼兒園都沒有,健身房、美容院,造型設計倒是連着開了好些家。
小區裏也不見老年人遛彎,拿着微單錄小視頻的時尚男女一路上看到了三撥,經芋猜想,應該是做自媒體那一類工作的。
不久前他還沒有自知之明,做夢未來的某天會成為千軍萬馬中的幸運兒,順利踏過悠悠晃晃的獨木橋,可真當他有了一些意外的經濟支撐,反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鬃爺的出現間接改變了他,将他幼稚的小孩思維拽回到了成人的世界,通往未來的路光靠幻想是不可能走過去的,要對生活存有敬畏之心,日子才不會過得稀裏糊塗。
而當他決心成為一個勇敢的大人時,鬃爺又把他寵回成了小孩,鬃爺不會掀他賴床的被子,也不會批評他吃掉地上的薯片渣,在他與鬃爺面對面達成相愛共識後,他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那張紙,作廢了。
經芋穿着撞色滑板襪的腳一着地,趴在腦瓜頂負責擋太陽的苗子精就擡起了腦袋,它緩緩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又在經芋薄荷味的頭發上翻滾伸展四肢。
垂着的長尾巴像一撮突兀的頭發耷拉在經芋眼前,經芋擡手接過賴賴唧唧的苗子精,足足稀罕了半分多鐘,嘴唇才離開白裏透粉的小肚肚。
恢複工作狀态後,經芋用指尖撓了撓消極怠工的苗子精的下巴,“走吧ZERO同志,早唠完,早吃飯,中午搞碗麻辣拌。”
一聲蜥蜴特有的嗤聲響起,鬃爺不情不願地甩着尾巴翻身躍到地面,白光忽閃,幻化回人形的鬃爺俯身偷吻經芋曬熱的臉。
咬耳道:“小芋請。”
曬卡殼的腦袋直接被鬃爺親得死了機,經芋進到電梯轎廂內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請客吃麻辣拌的事,他正要和捅咕手機的鬃爺理論,口袋裏嗡的一聲——
滾動出的信息顯示「轉賬給你¥334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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鬃爺:喏,私房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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