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馬概老師咬字清楚,兒化音像帶着勾,沉厚,腔正,是個标準的京城人。

這會他正講完上一次課程留下的一點末尾,打算開啓新的一課。

“剛才結尾這段是考試必考的啊,大家要特別劃一下,回去多看兩眼。”

一說到必考,教室裏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落筆聲。

阮雲喬瞪着李硯,低聲道:“李硯,筆給我!”

李硯握着手裏的黑筆,慢條斯理地在她的書上劃了一段,“專心。”

“專心着呢,我自己劃,不用你。”

李硯并不理會她,把筆從右手丢到了左手,愣是不讓她碰。

“你……”

“還看?”李硯目視前方,淡淡說了句。

阮雲喬這會才注意到邊上有別人的目光投來,無可奈何,她只能把放在他臉上的、充滿怨念的目光收了回來。

只是還是不甘心地吐了句:“你才蠢驢,你全家都蠢驢。”

李硯嘴角微微一動:“知道了,聽課吧。”

“……”

一個多小時後,終于下課了。

阮雲喬把書和筆從他那搶了回來,塞進包裏。但剛想起身離開,就看到許微可走了過來。

“李硯。”許同學笑意盈盈地站到了李硯邊上,打了個招呼。

李硯擡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是有一點陌生的。許微可離得近看得清楚,那一瞬,她突然沒了自信,生怕他問出“你是誰”這類話。

于是她及時道:“大一學校運動會的時候,我是開幕式組織者之一,當時是派我邀請你來開幕式的,謝謝你那會願意來啊。”

李硯想起來了,輕點了下頭。

許微可偷偷松了一口氣,她真怕他完全忘了,讓她下不來臺。

“哦對了,聽說咱們擊劍社還招學員呢,我想問一下,完全沒有底子的人能不能去啊?”

阮雲喬坐在一旁,聽得離奇。

大一運動會都多久前的事了,這會來道謝?還有,想加入擊劍社問什麽李硯,直接去擊劍社問啊,他一個挂名社長懂個屁。

“不好意思,能不能讓讓。”阮雲喬起身,看着李硯。

他坐在出口位置,擋着她了。

然而,李硯就跟沒有聽到她話似得,穩如泰山。

阮雲喬輕吸了口氣,微微一笑:“我想先出去,我出去了你們再好好聊,行嗎。”

李硯還是沒理她,只對許微可道:“你想加入擊劍社,問他吧。”

許微可愣了下,随着李硯示意的方向回頭,看到擊劍社的社長高暢走了過來。

高暢走近後,有些疑惑:“怎麽了?”

李硯:“沒怎麽,有人要加入擊劍社,想咨詢。”

“啊……這樣。”

李硯對高暢道:“我出去等你。”

許微可:“诶——”

李硯站起來,徑直往教室後門方向走去了。阮雲喬見路口通了,跟高暢打了個招呼,也不緊不慢地走了。

高暢這才看向許微可:“同學,是你要加入擊劍社?”

許微可目光還黏在李硯離開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了解一下。”

“那你可以直接去我們社團,或者你加一個我的微信,我把資料發你看一下。”

“喔……”

下午還有一節英語課,教室在另外一棟樓。

阮雲喬擔心會遲到,走出教室後腳速便加快了些,很快越過李硯。

李硯站定,看着她風風火火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處,嘴角輕揚了下。

沒一會,高暢出來了。

“下一節在3號樓,走吧。”

李硯:“嗯。”

高暢:“對了,剛才上課前我朝你招手你沒看見嗎,我在坐在教室最右邊,位置還給你留着呢。”

李硯淡淡道:“人太多了,沒看見。”

“好吧,本來想喊你一聲,但看你很快坐下了,想想就算了。”高暢把手裏的書遞給他,“你的馬概書還在我這,重點已經幫你劃好了。”

“謝了。”

高暢:“沒事。”

兩人一塊往3號樓走,走着走着,高暢突然又問道:“你剛才是坐到雲喬邊上了嗎。”

李硯看了他一眼。

高暢頓了下,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沒想到你會坐女生邊上。”

“那有位置。”

“這樣……”

有位置就坐了,原本也沒什麽稀奇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放在李硯身上高暢就覺得稀奇。因為李硯的性子太淡了,甚至有之後,還會覺得他過于冷漠。他不太喜歡跟陌生人一塊的,尤其還是個女生。

今天上課前,李硯其實可以給他打個電話,或者再找找他的身影,因為他肯定是會給他留位置的。

但是李硯卻沒有,而是直接坐到了阮雲喬身邊。

難不成,李硯看上阮雲喬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又被高暢自我否定了。

雖然他承認阮雲喬長得好看,但李硯這人一心在擊劍上,跟阮雲喬也沒見過幾面,按着他那性子,這就看上也不大可能……

——

英語課跟馬概課不同,是小班化的。

阮雲喬坐在教室裏沒多久,許微可也進來了。她們彼此看到了對方,又各自冷漠地轉開了視線。

後來許微可在她身後的位置坐了下來,阮雲喬聽到許微可俯身問她,是不是喜歡上李硯了。

她回頭看她,上下掃描,一臉“你有事嗎?”的神色。

許微可嗤笑,帶着一副勸慰的神色:“李硯可不是一般男生,你要勾搭他,想多了哦。”

“我勾搭他,怎麽說?”阮雲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許微可道:“有些人可千萬別覺得李硯坐自己邊上,自己就有點機會了。背後亂七八糟的事那麽多,所以要想想,自己配嗎。”

阮雲喬一開始并沒有想跟許微可怼什麽,因為她認為許微可這次說她勾搭李硯,并不完全是潑髒水。畢竟一開始他倆在他家上了床,也有那麽一點因素在。

但她問她配不配,這讓她想起某些門當戶對的理論,心裏莫名有些不爽。

“我不配,難不成是你配嗎。”阮雲喬火氣上來,突然就很想氣氣許微可,“那你們這麽配,他怎麽不坐你身邊,反而坐我身邊呢。”

許微可:“你——”

“我覺得我們挺配的呢。”阮雲喬把臉側的頭發勾到耳後,豔麗無邊,“而且我瞧着,他好像對我比對你感興趣得多。”

許微可一呆,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可她沒任何反駁的餘地。

接下來,同學們陸陸續續都進教室,鈴響過後,嘈雜歸于寧靜。

英語老師郭敏娴也進來了,她今天穿着一身及膝裙,很典雅很得體的款式,随手放在邊上的包包,是某昂貴卻低調的品牌。

阮雲喬聽到邊上有女生小聲讨論今天郭敏娴穿得是什麽牌子的衣服,她習以為常,因為郭敏娴的課上總會有這樣的小讨論。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們的英語老師是李硯的母親,雖然在這裏任教,但其實出身富貴,資力雄厚。

郭敏娴在課上很嚴肅,正式開始上課後,衆人不敢做任何造次的事。

阮雲喬更不會,雖然她和郭敏娴都是認識的,她還是她兒子的“女朋友”,但在學校裏,兩人從沒熱絡過。

晚上六點多,一天的課程全部結束。

阮雲喬吃了一點東西後,在寝室樓下和屠傾碰面,一同走去擊劍社。

入冬的夜晚冷得瘆人,走在外面,風像要把臉劈成兩半,但她還是想去社裏練練。在學校裏不能跟李硯學,只能去社團裏請教請教前輩們。

但沒想到,剛進社團門就在休息區看到了李硯,李硯身上穿得是擊劍服,看他額前還有絲薄汗的模樣,想必已經在這裏練過一段時間了。

也是,他在學校上課,在這裏練習是最方便的了。

不過更意外的是,許微可竟然也在這,她正站在梁卓裕邊上。這會梁卓裕指着場裏的設備跟她說話,似乎是在介紹。

好家夥,她今天說要加入擊劍社不是開玩笑啊。

“雲喬!你來了啊。”梁卓裕眼尖,看到她看立馬打了聲招呼。

阮雲喬點了下頭,“來練練。”

“好啊好啊,正好,我教你!”梁卓裕直接把許微可撂下了,朝她跑了過來。

屠傾:“不許你教。”

梁卓裕:“為嘛!”

屠傾睨了她一眼:“你心思不正。”

“我操,我哪裏心思不正!”

邊上幾個男生聽完笑得厲害,其中一個大一學弟笑完就對阮雲喬道:“卓裕哥技術沒我好呢,阮學姐,我教你吧。”

梁卓裕虛虛給那邊比了個拳頭,“你一小弟弟教誰呢你。”

“那我大三,卓裕我資歷可比你老啊,我來教。”

“論資歷,我高中開始學的,那不是該我教啊。”

“滾滾滾,我來我來。”

……

幾個男生笑罵着争論起來,屠傾看得直樂。

阮雲喬倒是淡定,或者說見怪不怪。她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我晚點認真練練再來請教”後,便去換衣間換衣服了。

另外一邊,許微可被梁卓裕突然撂下,有些生氣。

但并沒表現出來,只是走到李硯和高暢邊上,感慨似得道:“雲喬真是到哪裏都這麽受歡迎。”

高暢聽不出女孩間的陰陽怪氣,笑道:“是,我們社裏好多人想教她來着。”

許微可看了李硯一眼道:“那肯定的,阮雲喬在我們系裏可出了名的讨男孩子們喜歡。他們看到她都走不動道了,怎麽可能不想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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