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蘇灼

能夠制造出氣泡音的聲帶,笑得無論多輕也會有氣流沖擊耳窩,夏新雨猛地縮了下肩膀,對方起來時,他看到一雙微翹的眼尾,眼底含着笑。

“你也有。”

小腹突然承壓,男人說着重心後移,手夠着什麽。

夏新雨忽地想起從剛才好像也有個什麽東西在他大腿根,恥.骨,以及小腹底端似有若無地蹭着……

不會吧?!

沒等出聲,被摸的地方猶如過電,激流一下子竄到頭皮,刺激得夏新雨痙攣似的一抖,他驚恐又無語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以及成心擺到他眼前的那張紙。

大小幾乎一樣,邊緣被整齊剪裁,夏新雨一點不懷疑,這兩張能拼成一整張A4。

紙面龍飛鳳舞,跟符咒似的,每一筆都那麽猙獰,書寫着濃重的個人情緒……

是他寫的,沒錯。

結婚證。

一把抓過來,夏新雨揉成一團,手搭上額頭,閉着眼運氣。

半晌,他叫男人下去,別坐他身上了。

“不行。”

手拿開,夏新雨一臉錯愕。

男人垂下眼,用目光指引他:“我還沾着呢,撕下來。”

已經不是一句兩句可以形容夏新雨此時此刻的狀态,他多想一個騰起給他一拳,可他既沒有這麽強悍的腹肌,更缺乏在如此刁鑽體位下逆勢而為的勇氣,做了兩個深及心肺的大力呼吸,他一個出手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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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眼夠準手夠快,也難免不會碰到那濃密的一片黑森林……

再難壓抑,從分手到現在,各項大寫高能的爛事疊加,成倍放大的負面情緒一湧而上,夏新雨一手抓着一張,用大臂盡可能地遮着臉,尤其是眼睛。

把後槽牙咬碎那麽大勁兒也沒能把眼中的潮氣逼退,反倒弄得他全身都在細微顫抖。

身上一輕,失了重量。

夏新雨立刻将自己縮進床角,完全用被子包裹,閃電一般地擦去眼淚。

男人看了他一會兒,下床,夏新雨在他身後問:“我衣服呢?”

似乎是要調節室內溫度和光線,男人撥開保護蓋,按動牆面的總控按鈕,很快暖風從通風口嗚嗚地吹出來,廊燈和床頭的燈也更柔和了一些。

男人指着地上一灘像垃圾似的衣服堆:“髒了,都你吐的。”

夏新雨這才恍悟要看看四周的情景——

這根本不是他的房。

這間何止大,都要趕上他那間四倍不止,雙套間構造,兩卧一客,洗浴間,衛生間,前廊和櫥櫃區一應俱全,甚至陽臺還有一個私湯溫泉池,面對一片大好的園林美景。

而令瞳孔更加地震的則是周遭的一切十二萬分地井井有條,不只是幹淨整潔這樣簡單,大多數陳設和家具都有一層外罩,雪白,一塵不染。

房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地上他那堆髒衣服。

也許曾經他還可以自信滿滿地拍着胸脯說自己有多愛幹淨,日子過得多利索,家裏規整得多體面,在見到這些他只剩下一個哭笑不得的想法,他這個一天一夜沒洗澡的人如何配上他的床。

拿了件浴袍,男人雙膝跪到床上。

這麽大的床夏新雨也是頭一回見,比一般酒店的豪華商務大床都至少寬出半個來,從床那一頭到這一頭,跪着移動也得有些時候……

男人仍舊赤條條,看到出來那浴袍是拿給自己的。

他就這麽一絲.不.挂且雙腿分着,跪式地一點點靠近。

無論把目光偏向何處,夏新雨都不由得熱了臉皮,開始發紅發燙……他不想在這人面前展露出絲毫的害羞和膽怯,這樣只會叫他更加難堪。

一咬牙,夏新雨甩開被子,上去抄過浴袍飛快穿到身上,剛要開溜,被拉了領子不讓走。

手勁沒很大,夏新雨卻沒敢忤逆,他怕這人又跟他不分輕重地胡來。

毛絨領邊翻出來壓好,男人順手撫一撫說:“洗個熱水澡,我怕你冷,”邊說邊用手背輕觸夏新雨脖子,嗯了一聲:“不抖了。”

本來目光垂着,夏新雨擡起眼看他。

“戴套了麽?昨晚。”

醒來就這麽一張床兩個裸男,貼在私.處的結婚證,他不能不往最壞的方向想。

現在沒精力去思考為什麽他穿着衣服買醉,卻光着從一個陌生男人床上醒來,不确認是不是被下藥,被趁火打劫,在醉酒無意識的情況下被性.侵……可這些都是後話,他現在只能且必須為自己不成熟的行為買單——他要知道該不該去買艾滋阻斷藥。

譚钺是不幹不淨,可每次性*他都堅持帶套,從來不敢怠慢。

男人看他,揚了揚眉尾,湛黑的瞳仁閃過一絲狡黠的眸光:“沒有。”

果然,夏新雨一屁股坐到床上,心頭一團亂麻,他機械地敷衍着:“……你先洗吧。”

床幾下搖擺,男人下去,走向浴室。

**

呆坐着的夏新雨忽然在某一刻動了,他迅速下床,先翻垃圾桶,捅內光潔如新,不惹塵埃,然後原地轉了個圈,把內外雙套房都看進眼裏,排除了這些地方的可能性。

于是他又回到床上,拿開枕頭被子,趴在床上像罪案現場勘查那麽仔細,揣着僥幸心理,一寸一寸地查看……

他不相信,滾床單不會留下絲毫痕跡。

可沒有,什麽都沒有。

一片潔白,只有一些快要消散的人體餘溫。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麽,蹑手蹑腳地進了衛生間。

水流聲很大,足以覆蓋已經極度放輕的腳步聲,站到鏡前,一個頭發蓬亂,表情混亂的男人出現在他眼前。

夏新雨挨到快貼上鏡子那麽近地撥弄自己的嘴唇,沒腫沒紅也沒破,随後他又扭動脖子,再把浴袍往下拉拉,從前胸看到後背,幹淨着呢。

最後,夏新雨咬着嘴唇,用力感受提肛的感覺,不疼不癢,沒有任何異狀。

籲出一口氣,心稍稍回落了一丢丢,別說有沒有保護措施,他甚至懷疑到底做沒做……

可沒做,又為什麽不澄清??

“新雨,”裏邊浴房傳出聲音叫他:“給我拿一下浴袍。”

“哦。”

夏新雨剛扭身,一個驚雷在腦中炸裂,他氣都喘不上了,原地僵了會兒,然後一步步靠近那個水聲四散的地方。

浴室全瓷磚地面,直到這時他才感到腳底往上透着森森的寒氣,水被踩得細碎,發出輕微的水聲。

一具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出現在眼前。

男人皮膚偏暗,被高溫一蒸泛出微紅,水珠爬滿了他整個身軀,濕津津的,反着亮澤水光。

垂貼下來的頭發有些遮了眼,他向後一捋,看向夏新雨。

“你,知道我名字?”

夏新雨盯着這個人的臉。

“你告訴我的,”男人微微蹙了下眉:“昨晚。”

……靠。

夏新雨真要被自己玩死了。

對啊,結婚證都畫了,一個名字算什麽。

對男人扯了個不鹹不淡的笑,他狠狠把自己在心裏恨了一百遍。

正要轉身離開,誰知胳膊一緊,猝不及防下腳底打滑,整個身子直愣愣地摔進浴房。

兇猛的水柱從頭澆下,夏新雨根本睜不開眼,張嘴倒抽着氣就被按到牆上,更糟的是,身上的浴袍吸水性太好,沉得快挂不住了。

他聽到男人問:“我叫什麽?”

“我怎麽會知道?”

夏新雨躲開水流最旺盛的中心地帶,抹了把臉,盡量克制怒氣。

“我昨晚上告訴過你。”

能記得麽?

連幹沒幹,搞沒搞都記不得,記這玩意?!

除了喘粗氣,夏新雨一言不發。

“我叫蘇灼,”男人結束沉默,先開口:“草頭蘇,灼熱的灼。”

“我記得了,”怕他還糾纏,夏新雨說得很明确,同時掙開向外面走:“你等會兒,我去給拿浴袍……啊!”

這一次的拽力讓夏新雨直接撞上身後的胸膛,他被翻轉過來,後背抵上牆面,男人的嘴已經咬在他鎖骨下面。

一聲驚呼,夏新雨上手厮打,沒兩下就被擒住手腕,釘在濕牆上。

浴袍大部分掉落,被一根腰帶挂在胯上,他就這麽被男人雙肘向外,壁虎一樣禁锢着。

牙齒還在咬他。

“蘇,蘇灼……松嘴,別咬了,別咬!!”夏新雨疼得嘶嘶抽氣,對方僅僅用腰腹力量就制住了他的下盤,想擡腳踹都不行,除了大喊大叫他別無他法,而這麽個咬法讓他肝都顫了。

“……小點勁兒,咬出印了……你不能這麽對我!”

“不會被人看到的,”嘴松開,蘇灼像是意猶未盡地用舌頭舔了一圈,又用唇蹭了蹭坑窪不平的齒印:“你不脫衣服就不會。”

十極羞辱也不過如此。

手捏成拳頭,夏新雨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人。

男人一點不在意,目光落在鎖骨下那個紅腫的牙印上,指腹上去輕劃了下,惹得夏新雨一個哆嗦。

“看你還忘麽。”

水依舊不予餘力地沖刷着,在腳下打着旋消失。

蘇灼扔下一句:“你洗吧。”,便遍身淌水地出了浴房,直到此時,夏新雨才将頂到滿格的怒意釋放出來。

從牆上滑坐下來,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塊香皂,他狠狠地向浴房的玻璃罩扔去。

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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