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還沒有忘掉他
不僅說話講究,手段更是老練,即便夏新雨有所察覺自己被何楓給裝套裏去了,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飯。
蘇灼不會給他機會反悔,四十五天,全天候的陪伴,白紙黑字簽協議,要不是太過分太沒人權,都恨不得他按紅泥手印。
之後一秒不浪費,緊鑼密鼓地制定同居計劃,一到五住在香苑豪庭,離淨藍近便于通勤,六日回星願。
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哄上大G,車門砰地一聲撞上,夏新雨才從懵然中清醒過來,白手套扶在方向盤上,其中一只手的手指還在有節奏地敲着。
夏新雨從手一直看到他的臉,視線像被注意到了,蘇灼開着車稍偏過頭,看過來的這一眼眼底滾着溫度。
莫名地心上一緊。
夏新雨問他:“……屋子分好了嗎?”
兩邊都是,香苑會換成套房,星願呢?讓阿偉收拾一個房間給他?沒聽他安排啊。
正想着,聽到蘇灼說:“不分,就一張床。”
“停車。”
夏新雨盡量平和。
“有人,你別鬧。”
蘇灼說着向後瞟了一眼。
夏新雨一轉頭,小遠正對他笑,一邊一個蕩出的小酒窩。
一口唾沫嗆進氣管,夏新雨捂嘴狂咳,沒等他順上來這口氣,手機又震又響地鬧騰上了,接起來,譚钺在那邊問家裏還有沒有新牙刷,放哪兒了,手上的使禿毛了。
不用說,大少爺被伺候慣了,夏新雨這一走十分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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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你上樓去衛生,咳……間,洗手池底下櫃門,咳咳,你翻翻……”
“你咳什麽?怎麽了?”譚钺愣住了。
“嗆着了,牙刷牙膏在最底一層,”夏新雨緩了些,聽到拖鞋上樓發出的噠噠聲,嘩啦啦,似乎有一大堆東西掉下來:“找完收拾利索了,看見了嗎?”
“……沒,”一片雜音中,是譚钺帶着笑的聲音:“就這麽個牙刷你也到處塞,這袋裏都什麽啊!沐浴露洗發水澡花搓澡巾各種乳……還鹽浴,你是把洗浴中心都搬來了嗎??”
“要找找不找自己買去,”夏新雨聽不得這些,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敢說他?“去床櫃看看,最底下的抽屜,往裏摸……”
“你別诓我啊,”譚钺斜斜叼着舊牙刷,吸溜了一下口水:“我都要把牙刷嚼了,一嘴牙膏沫子,嘶!”差點挽救不了,趕緊抽了幾張紙巾捂上嘴。
“叼着它幹嘛??趕緊吐了!弄得到處都是,你擦啊……”
“誰擦?你回來擦,”譚钺笑眯了眼,手機夾進肩膀,吐掉口中的牙膏:“快快快……哎呀媽啊!快滴到地上了。”
“譚钺。”
一聲震蕩耳朵的男低音。
譚钺一愣,聲調跟着下沉:“蘇總?”
蘇灼瞟了眼一旁看不出什麽表情的夏新雨,把手機貼上耳朵:“是你把新雨給我的,這話你不會不記得吧?”
“記得,但我……”
“沒有反悔的可能,”蘇灼堵上:“你想也不要想。”
譚钺拿下牙刷,笑了:“蘇灼,叫你一聲蘇總是我講文明懂禮貌,多少你也得拿出點風度來不是?那一千萬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淨藍窮途末路不假但也沒到絕路上,你給我差不多點兒。”
“是嗎?”蘇灼眼中一瞬的笑意:“可惜淨藍不是你一個人的。”
“哦?敬請賜教。”譚钺對準垃圾桶,牙刷嗖地一扔。
“遠水解不了近渴,沒有我的一千萬淨藍不一定立刻死,但一定會死,除了我,誰也盤不活淨藍,”蘇灼頓了下,道:“公司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有新雨的一半,你沒有資格任性。”
正中要害,這确實是軟肋。
“更何況,淨藍這一劫因誰而起你比誰都清楚,”氣泡音添上冷色調,具有強烈的肅殺感:“你有什麽臉跟我說你不要我的錢?”
手指關節攥得咯咯響,譚钺一個字沒說,挂斷電話。
夏新雨從閉眼到睜眼。
手機被搶到蘇灼說完這一段話,他本可以做些什麽,哪怕在旁邊叫一聲別說了……可他沒有。
無論是隐私被扒,戳得都麻木了,還是他本身拒絕介入這麽荒誕離譜的對話。
總之,他沒吭過一聲。
手機還回來,夏新雨胳膊一揚,東西直接掉進座椅夾縫。
蘇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告訴他,摔壞了買。
“你有必要這樣嗎?”
良久,夏新雨說出這句話。
“太有了,”方向盤被白手套轉了半圈,蘇灼躲開樹影看交通燈:“你根本就沒忘了他。”
“胡說,”夏新雨飙高音調:“你哪只眼看見了?!”
“還用看?”正相反,蘇灼嗓音卻愈發地沉:“聽就聽出來了。”
沒聲音了。
除了變重的,毫無節制的呼吸聲,沒人再說話。
一個靜靜開車,一個把臉轉向窗外。
後排的男孩一副拘束不安的樣子,他小心地貼靠車窗,合上自己右邊的耳朵。
刷牙杯玻璃做的,砸到鏡子上兩敗俱傷,杯子碎得到處都是,鏡子裂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大縫,一腳踢翻垃圾桶後,譚钺覺得他真不能在這個家繼續住了。
次次發火次次拆家,就這麽個回憶的地方都要被他自己毀完了。
抄起外套,他下了樓。
沒開車,在便道上慢無方向地走了好久,譚钺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舞池中央,燈光配合節奏緩慢地變幻搖曳,有漸變,有交錯,白亮或是全黑,控制得平和而溫柔,慢搖吧就這樣,不想靜得心裏空落落,又不想鬧得腦仁疼,這裏是最佳選擇。
譚钺坐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過愁腸,很快便暈暈乎乎。
他開始低低地哼唱,腦海中那個人的樣子變得清晰而鮮明起來——
夏新雨笑時眼睛會變亮,月光下看,總會有種星星一不小心掉進去了的錯覺,白天就更生動了,清澈見底,他鼻子很小巧,丁點大的鼻尖,可可愛愛,嘴邊還有一顆美人痣,唇瓣薄薄的,親起來卻很有口感……
啪!
大腿被人用勁一抽,火辣辣得疼,譚钺幾乎跳起來,眼前一顆溜光水滑的光頭,趙萬興咧着嘴沖他壞笑,門牙賊白。
“家不睡,跑這來迷瞪?”說着,在譚钺腿上一掐。
譚钺立時一身雞皮疙瘩,狠踹過去:“去你媽的。”
對方身手矯健地躲開了。
反擊提不上,但防守一向在行,這是在自家老婆腥風血雨的錘煉中攢出來的技能點數,趙萬興抽空給經過他們沙發的服務生打了個響指,告訴他這桌算他的,趕緊上茶,茶是長島冰茶,一種喜聞樂見的烈酒。
“你怎麽來……這兒了?”
喝得舌頭有點木,譚钺一撈桌上的軟飲,擰開就往喉嚨送。
“會個小情人。”趙萬興眉飛色舞,一臉得意。
“可把你牛逼……壞了,”譚钺說不利索,他腦袋雲山霧罩,喝得渾身發軟,只想窩進沙發繼續想夏新雨:“走吧,讓我……自個呆會兒……”
趙萬興說了什麽他入不進腦子,困意鋪天蓋地,他眼皮都擡不起來,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給了在他耳邊報酒名的服務生,說是長島冰茶上了一桌子。
……
踏入香苑豪庭,他們三個便被前呼後擁地送入酒店最高規格的豪華套房,上到經理一把手,下到樓道清潔大媽,依次跟蘇灼寒暄後才一個排一個地離去,蘇灼始終那個清冷的模樣,倒是一視同仁。
夏新雨收斂視線,進房。
小遠是來做房間整理的,不用問,想也能想明白,對于蘇灼這樣一個宇宙,不,銀河系第一龜毛的人即便将一處沒有獲得他認可的領域打造成他可以接受的模式,這個工匠也一定是自己蓋過章予以上工的人。
這一點在他與小遠一同整理房間的過程中就能判斷出來。
為每個家具‘穿衣服’并沒看上去那麽簡單容易,比如,衣櫃。
內外都要包,裏邊的衣架橫梁,隔板,四面和頂端,外邊的邊角,甚至櫃子上的把手都要被細致地包裹上。
一同載來三個超大號的旅行箱,一個是蘇灼的日常用品,另外兩個全是小遠的,放着各式型號不同款式的……白布。
哪怕白布也是蘇灼親自選定,清洗後循環使用的。
當夏新雨聽到這一點時,忍不住全身上下地查看自己,有沒有哪兒髒啊,衣服皺沒皺啊……把小遠逗得咯咯直笑,他告訴夏新雨千萬別有壓力,灼哥哥都能不戴手套碰他,他根本就已經排除在一切之外,是最不一般的存在了。
因為家具的尺寸和樣式各不相同,‘衣服’也不得不随之改良,當青澀稚嫩的小遠把帶有剪子針線頂針戒指等一系列工具包挎到腰間時,俨然有了種T臺秀後臺服裝設計師的既視感……在他認真為家具量身制作時,蘇灼總會出現在他需要幫忙的每一個地方,一看兩人就不是頭一回合作,配合十分默契。
小遠愛笑,一笑就兩個萌系小酒窩,一口一個灼哥哥,蘇灼也比其他時候要溫柔,眼中褪去不少冰冷,有時候會摸一摸小遠的頭。
蹲在門口的夏新雨,看了一會兒這兩個人的背影,起來,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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