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煤球的緣分

柳媛媛大呼不可能,一雙眼在譚钺身上看來看去,說哪有長這麽帥,愛說愛笑,脾氣還超好的領導失戀的,要失也得是對方失。

譚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夏新雨,痞痞一笑:“是吧?瞎不瞎?”他歪了些脖子,問柳媛媛。

“瞎!”

不知是讨領導的歡心,還就這麽個歡脫性子,柳媛媛氣鼓鼓的。

忽地,她注意到譚钺那一束一直盯着夏新雨的視線,不只她,很多人都察覺到了。

夏新雨戴好眼鏡,只看面前的電腦:“關燈開會。”

一個半小時的會加上抽不開身的事務,等夏新雨下到一樓時,天空又是雪又是雨,已經很陰暗了。

天不好,路就堵,夏新雨還沒帶傘,站在檐下把大衣帽子往頭上一戴就要沖,胳膊一緊,有人拉他。

往身後一看,譚钺。

“着什麽急?你等小點再走。”

一轉臉就看到抓他的那只手,夏新雨猛地掙脫,動作相當突兀。

譚钺吓了一跳,收了手。

夏新雨邁腿就走,又被一把拽住,這一次譚钺很用力,五根手指死死地鎖在他胳膊上。

“松開,”夏新雨不住向外看,有些慌張:“松開啊。”

見對方沒動,夏新雨一根根掰這人的手指。

過度的掙紮讓譚钺從可以商量變成沒得商量,他才懶得管從他們身邊經過的那些人的眼光,胳膊往牆上一撐,把夏新雨封在方寸間,滿臉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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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新雨真急了,使盡力氣把譚钺拉到樓梯間。

“搞什麽?!”進去,譚钺甩開他:“你也至于?”

夏新雨有些微喘,被譚钺拉着,特別在壁咚他時,心慌得能蹦出嗓子眼,現在都還透過窗戶伸脖向外張望,看見越野車之類的心頭就咯噔一下。

“有話你公司……別,公司也別說,等我方便了找你,不是,”夏新雨越說越煩:“你到底找我什麽事啊?”

哪跟哪啊,譚钺手往兜裏一抄,看着他似笑非笑:“慌什麽啊?腦子還搭得上線嗎?”

夏新雨眼皮往下一耷拉,說他有事,得趕緊走。

開了縫的門被譚钺一腳揣上,夏新雨來不及跑,被扣了手腕一路拖拽到門口,就在他倉惶逃離時,車鑰匙和傘一股腦地塞到他手上。

一秒定格。

夏新雨低下頭看。

“太堵,車你打不着,”譚钺把羽絨服拉到頭,一兜帽子:“晚上開家去,我要不在記得鑰匙放哪嗎?”

“啊?”太出乎意料,夏新雨有點失神。

譚钺笑着刮他鼻頭:“小傻樣兒。”說完,三步兩步跑進風雨裏。

夏新雨在門口發怔,一直到看不見譚钺,他才攥了攥手上東西,下地庫。

天不夠冷,雪落下來就化掉了,刮雨器不停地把擋風玻璃上大片雪水往一邊推,這場雨夾雪來得猝不及防,不少人在風雨中艱難前行。

燈亮了,夏新雨轉彎,在一條小路旁停下。

家中,最老的就是這輛奧迪,久違的手感讓夏新雨很是懷念,一擡眼就看到鏡上挂着的一串平安符。

這串是譚钺特地為他上山求來的,為了表示真誠,背了他九十九級臺階,當然只是愛這麽說,其實三十階不到就累趴下了。

夏新雨笑了笑,摸過來手機,給譚钺發了一條微信——

找時間咱倆聊聊,我欠你一個……

手頓了下,然後繼續敲字。

句號。

——句號。

什麽的句號?

譚钺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扔到一邊,他心裏很不舒服,不過再怎麽不爽也沒有眼前的事十萬火急。

昨夜弄回家的小煤球一進門就四處亂轉,一開始譚钺還以為它在探索領地,但它太會叫了,一聲接着一聲,還找地方玩命抓撓。

譚钺在網上一通查,可能是缺少噓噓的場所,于是飙車到最近的寵物店買了貓砂和貓貓專用廁所。

小煤球見着這些可親了,進進出出,好不忙和,就這樣譚钺在小煤球跟貓砂盆的奮鬥中度過了他的失眠夜,第二天才那麽沒精神。

這個撿回來的大便之王,出門前還在貓砂盆中瘋狂,回來就已經趴在地上不停抽搐嘔吐。

夏新雨對貓毛狗毛統統過敏,譚钺從沒養過這些,他一把抱上小煤球,用自己羽絨服裹了裹就直奔寵物醫院。

運氣就這麽背,天氣不好車還不在,他知道不可能叫得上車,只能靠他曾經田徑賽場上的兩條大長腿。

眼見寵物店就在前方,突然,不知從哪跑出來個少年,在他面前張開雙臂……調動沉睡多年的運動細胞就這樣,根本剎不住,他不得不把貓摟到最緊,一個側身做好沖撞的準備。

少年似乎也沒料到這麽大沖力,也像在顧及什麽,沒躲也沒推,把譚钺抱了滿懷,一起摔在地上。

煤球本來就怕,這時候叫得慘絕人寰。

譚钺爬起來趕緊看,誰知少年也撲上來,伸手就搶,譚钺一擡頭就看見一張漲得通紅的臉,怒焰燒在眼底:“你幹,幹什麽?!你壞!這是小遠的便便!給我,你還給我!!”

“什麽?”譚钺身體一轉,像抱着個橄榄球不讓對手搶到,男孩急得一竄就跳上譚钺後背,被重重甩了個屁股蹲。

小遠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譚钺一手抱着煤球,一手指着他罵:“別上來啊,上來抽你!”

莫名其妙的小屁孩在譚钺推寵物店門時又一次從背後搞了突襲,譚钺沒料到他還來,兩人糾纏着徑直撞入店中。

店內,一幹家屬加醫生護士全驚了,大夥紛紛圍上去,一個大人,一個半大孩子,還有一只貓,誰也看不明白。

譚钺一心系在煤球身上,沒空理別的,把小遠推得四仰八叉倒地後,趕緊抱給大夫,說貓一直在吐,給看看。

小遠看着他們,一骨碌爬起來,也跑上去。

小黑貓看起來很難受,軟綿綿地被大夫擺弄,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大夫,您摸它肚子,摸摸,是不是有東西……”穿白大褂是個挺年輕的小夥子,挑起眉看小遠,小孩滿頭滿臉潮乎乎的,分不清汗還是雪水,什麽眯進眼了,袖子一抹繼續說:“它,它……可能又堵大便了。”

說完,脖子一轉,把右耳往前湊。

摸了摸,是有,大夫對他倆說:“照個B超看看。”

“不!不用……”小遠放小了點聲,着急時老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它,它拍過,腸子有病,本來就愛堵,灌,灌個腸就行了……”聲音越說越小,聽起來不太有底氣。

譚钺上下打量這小子,心裏有了數,知道八成貓還真是他的,可怎麽找過來的?

腦中一瞬的靈光乍現,他摸上煤球的脖子,好家夥,原來有個項圈,提起來一看,正當中有個比一般項圈都大的硬物,防走丢帶定位??

貓黑,項圈更黑,他之前沒注意。

“巨結腸症吧?”肚子上的手又捏了捏,大夫初步診斷出來:“這得手術,把那段失去彈性的腸子截掉,一次次灌腸小貓太受罪。”

“多……多少錢?”之前的醫生也這麽說,可小遠手上像‘便便’這樣的病貓太多了。

“五千左右,”大夫洗手,擦着紙巾走過來:“術後要住院,多久和費用要看手術情況。”

“啊?”把對着大夫的右臉收回來,小遠順口一聲,十分窮酸的語氣。

比上一家還貴,他習慣性地扭衣角:“能……能便宜……”

什麽叮的一響,緊跟着嘩啦啦錢到賬的聲音,小遠驚掉了下巴,轉頭一看,譚钺掃過寵物店的收款碼正要收手機,這個時候,趙萬興電話來了。

“六千,趕緊做了。”匆匆跟大夫說了聲,譚钺舉着電話,去門邊的僻靜角落接。

小遠沒聽見多少錢,扒着櫃臺問大夫,大夫說了錢數,朝醫務間喊着其他人,準備給小黑貓開刀。

“幹嘛呢?啥玩意六千?”趙萬興在那邊叼着煙問。

“管着麽,說你的!”譚钺也咬上一根,順手推開門出去。

風即刻吹來,伴着說不清雨還是雪冰涼涼的玩意就往臉上招呼,譚钺忙攏上嘴,不讓煙熄火。

趙萬興扯着破鑼嗓子開始了:“哎哎哎!我跟你說,真他媽邪了操!你猜怎麽着?我查了,跟咱們搶大學城的除了李家,老秦他們,還有個幕後玩花活的,叫順太科技,順着這個太我就摸到了一個人……這麽說吧,那娘們跟你也就是嘗嘗鮮,別說她有別人,那還是個固.炮情郎,我現在極度懷疑就是這個情郎把你給點了,我操的咧,猜猜那是誰??”

還有什麽懸念。

“楊皓成。”

“沒錯!我靠我靠!他老公那一腦袋綠油油啊,”一沾男盜女娼的事趙萬興就興奮:“合着這麽多年一天活寡也沒守,說不定能跟她爺們翻滾的時候也在外邊滾得歡着呢,真特麽牛逼……”

這種事之前也許還能聽着當一樂,現在譚钺只覺得生理性反胃,正要罵這老貨兩句,耳邊嘀嘀地響。

手機拿下一看,表情凝結了。

他跟趙萬興說,情郎來找他了,老趙一時沒反應過來,随後嗷嗷地叫,讓譚钺等等,他這就找他來。

“一個電話!這破天歇着吧你,挂了。”

說着,譚钺直接切線。

電話一通,對方不陰不陽的調調就從聽筒過來了,一聲拉長音的“譚總好啊。”

譚钺滅了煙,推門進店,跟電話那邊沉聲說了句:“等着”,來到櫃臺前,大夫都進去手術了,只剩下一個小護士。

從站在外面抽煙打電話,裏面那小孩就一直伸脖子盯着譚钺看,一見他要推門,忙跟上去,特意繞到譚钺左側,把右臉往上靠。

聽到他跟小護士問做完手術的住院費藥費看護費甭管什麽費一共多少時,小臉整個都扭曲了。

小護士說不好,畢竟不是大夫,不夠專業。

“估一個,往大了估。”

譚钺拿着電話不想多等。

小遠這回聽得真真的,在旁邊“啊,啊啊??”地叫着。

小護士見對方不耐煩的勁兒也有點怵了,随便說了數:“五千……不,六千吧,怎麽也夠了。”

對于一個努力攢錢也不過才攢了大幾千,學校裏的小孩,這簡直就是天文數字,腦袋還沒轉過彎,又是一聲掃碼付款。

譚钺秀了下手機付款那一屏,至此,別說小遠,就是那小護士都瘋了,就在這人推門向店外走時,小遠不管不顧地上去拉人。

這個哥哥電話不離手,轉過臉兇神惡煞的,正趕上一輛車從他們身邊經過,車輪碾冰的粗粝聲埋了本來就位置不對,聽不真的聲音。

只看到這人張嘴動着,什麽也聽不見。

小遠右臉往上湊,被譚钺一下子推開,腳一滑,跌坐在便道上。

他又指着他說了什麽,可還沒聽清。

從沒這麽讨厭自己的耳朵。

小遠無限失望地,看着這個哥哥消失在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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