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為什麽不扇我耳光
從診所出來天就蒙蒙亮了。
兩人在車上沒什麽話,不過夏新雨還是冷言冷語地讓蘇灼停在最近的醫院,拽着他進了急診,等再回車上,蘇灼其中一只爪子成了粽子。
就這樣,另外一只手套也沒摘下來過,搞得包紮的護士小姐姐一個勁兒地瞟他。
夏新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将滿腔的郁悶一點點呼出去——
不用他怎麽推敲琢磨,關于蘇灼,有太多太多的事在刻意隐瞞他,只不過沒想到把這一點坐實的卻是心理醫生何楓,換句話說,只有他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
蘇灼不會再睡覺,這一點夏新雨心裏明鏡似的,他也不勸,他還一肚子火呢,洗了把臉,把毛巾往洗手池上一扔,開始穿外衣,沒有譚钺的第一天淨藍必須他坐鎮。
歪過身,瞟了眼外屋的挂鐘,時間還早得很。
圍巾在脖上繞了兩圈,最後還是拿下來甩到一邊,夏新雨一個轉身走到蘇灼面前,他把臉一沉,居高臨下地對他說:“洗澡去,你太髒了。”
打得一身髒兮兮,又是血又是泥的,不有潔癖麽?
想到這,夏新雨不知怎地又開始心疼,他上手給他脫衣服:“你手不方便,我給你洗。”
身上還穿着毛呢大衣,扣子半系不系,這就是想走沒走成,一直不怎麽言語的蘇灼此時雙手一環,抱上了夏新雨。
一個站一個坐,蘇灼的臉貼着夏新雨的肚子蹭了兩下,低低應了一聲。
澡洗得安安靜靜,兩個人都光溜溜的,夏新雨會時不時地擺高一下蘇灼那只粽子手,蘇灼始終沒說話,目光一直粘着他,強烈的視線感讓夏新雨咬起嘴,感覺臉頰都被他盯升溫了。
洗完,夏新雨給蘇灼穿浴袍。
雖然已經足夠努力去回憶這位強迫症哥哥的手法和樣式,實際操作中還是手忙腳亂,夏新雨眉頭擰成好大一個疙瘩。
突然下巴被擡高,然後就是溫溫的,軟軟的嘴唇觸感,蘇灼在親他,親得還很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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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新雨起先睜着眼,可以看到男人微微顫動的睫毛,生動又好看,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松開齒關,把眼睛閉上。
蘇灼的消沉顯而易見,之前跟他還會多說幾句,現在基本等同于沒嘴,睡覺上就更糟了,一連四天別說合眼,床都不沾,夏新雨煩得在自己辦公室抖腿,掐了好久的鼻梁。
他這邊的哄睡數據不用報了,因為根本沒有,在與何楓的交流上夏新雨絞盡腦汁地套話,顯然,這人在防備他,守得滴水不漏。
在又一次無功而返後,夏新雨打算親自上門胡來,就在他穿好外套開門時,手機滴答一聲,進了條微信。
拿出來一看,譚钺的。
只有四個字——
我想你了。
**
小遠先是探進來一顆小腦袋,往屋裏看了看,窗簾很嚴實,昏暗的光線讓他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不是他要偷摸地潛入別人家,是門本來就沒關上嘛,他是進來替哥哥好好關門的,是在做好事——
小遠這麽想着,蹑手蹑腳地進了屋。
這房子挺大的,兩室兩衛,關鍵是空,沒多少家具擺設,缺少‘家’的味道。
這是小遠頭一次踏進門時就感覺到的。
怕弄出動靜,小遠全身趴到地板上匍匐前進,躲過了一個個酒瓶易拉罐,各式煙頭,一堆一堆煙灰沫子,期間差點碰倒了一個空礦泉水瓶。
把瓶子不聲不響地放倒,一扭頭就是譚钺垂下來的一長段手臂,手機掉在沙發下。
客廳暖氣燒得不夠熱,小遠對譚钺老是這樣醉醺醺地随處睡很有意見,他跟這個哥哥說好了,便便術後恢複在他這養的這段時間他會盡力過來照顧,絕不麻煩他。
哥哥很痛快就答應了。
後來小遠才知道,他何止是沒精力照看便便,他連他自己都養不好,一日三餐根本吃不齊,實在餓就湊合一口方便面。
看着不像有工作,每天除了酒就是煙,房子亂七八糟,小遠每次來先裏裏外外打掃一通,他極不喜歡吃方便食品,逼不得已把診所的油鹽醬醋偷拿出來一些,電飯煲和炒菜鍋也搬過來,買了些雞蛋西紅柿挂面之類的簡單食材塞進冰箱,順手就做了兩人份的。
吃面時,譚钺給他轉了一千塊錢。
小遠不大高興,嘟着嘴:“我不是家政小時工。”
“那你轉回來。”譚钺沒客氣。
小孩兒吸溜進長長的一根面,一抹嘴,當沒聽見。
搞錢嘛,哪裏搞不是搞,再者說了,這個哥哥也挺大方的,每次幫他收拾好房子做好吃的都會得到金額不等的小費,這讓小遠萌生出要是便便好了他也想繼續留下伺候這個哥哥賺錢的想法。
蓋也不蓋地露着肚皮就睡了,小遠把他搓上去的衣角往下拽了拽,又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來。
給譚钺蓋被子時,小遠眼前一亮,他看到哥哥的下颌和嘴邊冒出好多胡子茬,一根一根立着,摸上去一定紮紮的。
他忍不住用指腹試探地蹭一蹭,忽地,一只手臂向他抓來,眼前一切旋轉着,直到固定在譚钺的這張臉上。
哥哥壓着他醉眼迷蒙的,半阖的睫毛沾着些潮氣,臉頰透出酒醉後的潮紅,每一次呼吸都比前一次要重,要熱,要更近……
就這樣,伴着口唇的高溫小遠吃到了哥哥濃烈的酒味,他全程睜着眼,承受譚钺的親吻,腦袋一片空白。
沒有思考能力,甚至心髒都不跳了,小遠就這麽在譚钺身底下成了一截僵硬的木頭,很快,他開始熱,什麽在身體裏撞着,這個哥哥不但親他的嘴還在他脖間用火燙的唇游走着,位置不對他聽不到,卻能感覺到譚钺的嘴在一張一合,不是癢,是酥,是麻,是說不清楚的刺激……
小遠大力地喘,呼出滾熱的氣,他難耐地扭動身體低低叫着,把譚钺後背的衣服揪出褶皺,猛地,他睜圓了眼,這回終于聽到了,譚钺像在呓語,不停地念着兩個字——
新雨,新雨。
一個哆嗦,電話嗡嗡地振。
小遠開始回神了,手在地上胡亂爬摸着,拿到電話他偏頭看,兩個字,老婆。
有什麽狠狠地抽打了他一下,他幾乎是爆發式地猛力掙紮,一邊拍着譚钺的臉,一邊用手機邊角砸他後背:“哥哥,哥哥!老婆來電話了……你老婆的!哥哥!!”
顯然把譚钺從美美的溫柔鄉拉回來沒那麽容易,這人不知嘟囔着什麽手一個勁往小遠腰上抓捏,被小遠一把逮住硬将手機塞給他。
摸不到有溫度的光滑皮膚而是有棱有角的硬物,譚钺惱了,這一惱酒就醒了一些……再睜眼,一個五官稚嫩的小男孩,小臉蛋火紅火紅的,眨巴着一雙水汽迷蒙的眼睛,他竄天猴一樣地從沙發彈起來:“我操!!”
動靜可謂是震天動地,沙發被牆頂着動不了地方,茶幾差點被他撞翻,小遠就一只耳朵能用,也被這動靜吓得面色刷白。
足有一分多鐘,譚钺站在原地是懵的,他甩了甩頭試圖找回剛才缺失的記憶,小遠則從哥哥身上把目光拉回還在他這的手機上。
‘老婆’成了未接來電。
“老,老婆挂了……”
小遠戰戰兢兢地把電話舉起來,低着頭不敢去對譚钺的目光。
譚钺又緩了緩,才過去拿。
新雨?
怎麽會是他?
他回撥卻沒通,響了幾聲被按掉,譚钺滿腹狐疑,表情卻在下一刻凝結了。
随着通話記錄那一屏的消失,微信界面留了下來。
他看着那句‘我想你了’楞了沒一秒馬上編輯了一段話。
—不是我,老趙發的,他腦癱多年你知道,別理他。
發過去,譚钺盯了好一會兒手機,見不再有動靜才輕輕呼出氣。
不知怎地,他挺想笑。
一擡頭,面前的男孩霍地挺直背脊,害怕又惶恐地看了看他,就羞羞答答地低下頭。
譚钺跟着就把眼光落到他那截深及鎖骨窩的脖頸,不少斑斑點點若隐若現的紅痕。
小遠真的天然白,如果說夏新雨的膚色屬于一級白,這孩子就是特級的,白得都能呈現出一種透明感,薄薄的一層皮膚包裹着青色的血管,真真吹彈可破,譚钺真是見識了。
白就白了,還穿一身白襯白褲,V領毛衣也是淺淺淡淡的那種,被他蹂躏得領口大開,一些地方還泛着唾液的水光。
至此,譚钺的酒算是全醒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上去掩蓋自己的罪行——
為小遠系襯衫扣子。
小遠沒躲,也沒推,像一個不會動的手辦娃娃,就這麽乖乖地跪在沙發上任憑擺布,可就這麽乖也沒系上,關鍵位置的扣子揪沒了。
譚钺無語,一邊操作轉賬,一邊歪頭在小孩兒右耳說:“對不起,是我的錯,襯衫我賠你,五百夠不夠?”
“……一千吧,”小遠怯生生的,小聲問:“可以麽?”
不讨價還價還沒感覺,這麽直白地交流起價格,譚钺直接愣住。
小遠看人家不動了,還以為自己要價太高,馬上改口:“那,那就五百吧。”
“五他媽什麽百?!”譚钺突然拉高聲調沖他喊:“你是出來賣的??我那麽對你你應該抽我懂不懂?!給錢那是便宜我,你應該一個耳光把我抽地上去!那他媽叫猥亵!”
對方直接懵掉,完全不明白啥個情況。
看着傻了眼的小孩兒,譚钺差點失笑出聲。
真牛逼啊,自己都爛成什麽樣了,糟蹋個屁不懂的小男孩,弄了人家給不給錢都他媽不是個東西。
一腳把個酒瓶踹得老遠,他回身指着小遠:“你別再來了,貓我送寵物醫院,錢我出。”
譚钺光腳走開時,一雙眼睛粘在他身後。
男孩耷拉着眼角,癟着嘴,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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