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最後一痛
一旁的何楓遞上紙巾和水。
“都跟你說了吃不消,他經歷一次這麽多年睡不好覺,你非要找這不痛快!別再想了,趕緊讓自己抽離。”
催眠有利有弊。
在弊上,對大腦的侵略既成事實,像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會帶來創傷後遺症,頑固性睡眠障礙等一系列負面風險。
接過水,是吐到膽汁了還是什麽,一嘴的苦腥,夏新雨說不夠,何楓幹脆扔給他一整瓶。
又喝又吐,等起來水滴滴答答地濕了滿脖子,衣領都透了,大冬天的,何楓在旁邊啧啧個不停,夏新雨沒管他,繼續洗臉。
後面倚牆的何楓抱起胸,一臉嚴肅:“哎,這幾天你先別哄睡了,離蘇灼遠點,少讓他在你眼前晃,容易代入。”
他最怕惹麻煩,蘇灼脾氣可太不好了,未經允許給夏新雨催眠,想想都發怵。
“何醫生,你幫我真幫對了,”夏新雨團了紙巾扔進桶:“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他能這麽坑,你會有福報的。”
何楓:“……”
“放心吧何醫生,”夏新雨過來拍了拍何楓的肩頭:“他馬上能踏踏實實睡覺了。”
何醫生咽了口唾沫,極其淩亂地目送夏新雨消失在門口。
**
天不怎麽好,沒到夜色垂暮已經很暗了。
坐在出租車上,窗外的景物刷刷地在眼前倒退,一個眨眼就是一個後山畫面,不斷穿插閃回,夏新雨緊緊地閉上眼,擰起眉頭。
無論這段時間蘇灼有多老實多沉悶,到點必來接他下班,夏新雨接起蘇灼的來電,不遮不掩地說他在外面,自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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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嗯”了一聲。
一進門,蘇灼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犬系男友大抵如此,接夏新雨的包,外套,為他拿拖鞋和睡衣,當發現男友領子濕了時,蘇灼進去裏間,邊翻衣櫃邊問:“有雨?”
沒聽見回答,蘇灼錯開衣櫃門向外看,夏新雨背貼着牆,下巴高高揚起,從薄薄的眼皮底下看他,有種睥睨一切的狂浪嚣張,很性感。
“親親我。”
夏新雨的主動太稀罕,蘇灼盯了他半天,怎麽都不舍得移開目光,他一步步走近,掐起夏新雨的下巴尖看得沒完沒了。
“親啊。”又一聲,泛出點難耐的啞,蘇灼覆上嘴唇。
起初他還拿捏着,畢竟新雨剛回來,風塵仆仆一身寒氣,看着很累的樣子,可到最後完全被這個人的粗魯和熱烈帶動,他吻得昏天黑地。
夏新雨往上一竄,蘇灼默契地托起屁股,兩人一起摔在床上,不一般的震蕩,床咯吱咯吱作響。
明顯夏新雨跟以往不同,渾身滾燙,激烈地跟他抵死纏綿,無論是力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見的,自從打完人穿插到那段暗黑過往中,蘇灼情緒一直不高,他沒心思親熱,每每接吻也是以那種溫柔細膩為主,不放多少情欲。
這個程度的撩撥不僅始料未及更是難以抵禦,蘇灼撐起身,來不及解襯衫扣子,直接脫褲子……
床上的人胸腔大肆起伏,深深地吞咽口水,男人衣服半脫,撩人的樣子撞擊着他的眼睛,一個眨眼,耳邊熱氣氤氲:“……你還要洗?”
“不……”夏新雨受不了,咬上蘇灼的嘴前粗喘着跟他說:“……你別嫌棄……就行。”
蘇灼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不嫌棄,夏新雨被一秒翻過來,他慌忙把手抵到床頭,咬上嘴。
……
…
真的很努力不讓床往牆上撞,可遭不住這麽激烈,夏新雨到後邊都有些失神,實在兼顧不來對酒店鄰居的騷擾,好在旁邊那間也在為愛高歌,比他倆叫得還歡。
完事後蘇灼給他洗,又恢複到那種細微處見真章的手法。
習慣真可怕,特別是被人伺候,夏新雨覺得他被慣得沒樣了,看到打出的漂亮浴袍腰帶,對折得一絲不茍的前襟就興奮不已。
坐在臺子上兩腿一夾,把站在下邊的人禁锢在自己的領域,夏新雨勾上對方脖子像樹袋熊一樣四肢攀附。
他知道蘇灼的腰力,這點重量不算什麽,把這人頭發往耳後抿了抿,一口咬上他耳垂,換來重重的一聲悶哼,夏新雨還嫌不夠,一路糟踐到鎖骨。
“騷什麽你?”把人扔上床,蘇灼跟着壓上去,這人笑意盈盈地卷着他一縷頭發,撚掉水珠。
“你還這麽膽小呢,”濕漉漉的指尖咬進嘴裏,夏新雨吃得很美味的樣子:“真看不出來,看着跟個大猛1似的。”
話內容怪,腔調也怪,似乎從夏新雨回來就沒有正常過,蘇灼嗅過他,沒有酒味煙味和特殊氣味,沒喝多也不像嗑過什麽違禁品……
“有什麽好事?下午。”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蘇灼翻身起來,去拿煙時想起來夏新雨不能聞煙味,對方卻反常地鬧着要抽。
蘇灼眯縫起眼端詳他,指縫夾煙,送到夏新雨嘴邊。
騷斷腿了簡直,夏新雨就不好好叼,非要舔手,舔得蘇灼呼吸變粗,一把抓上他頭發,跟他交換了個綿長的吻。
“你要說你下午沒吃春.藥我都不信,”像調情又像懲罰,蘇灼扇打夏新雨的臉,咬他下巴尖:“說!幹他媽什麽了?!”
“有煙,燙着你……”這人笑着掙紮,把煙遞還給他:“我就是看了一場電影,過去的。”
“老片子?”蘇灼拿過來滅進煙缸,澆上水:“哪部?”
“咱倆的,”夏新雨說得再平常不過:“就我老家後山拍的。”
空氣一瞬凝結了。
蘇灼眼中滿滿的震驚,而後越來越暗淡,到最後完全被垂下的睫毛遮住,似乎忍不住了,他從煙盒咬了一根,卻沒想到火焰滕然,有人為他點上。
淡淡的白氣飄着,他問:“怎麽想起來的?”
“不重要,”夏新雨把腿盤好,破天荒地也抽上了,不得不說煙真是個好東西,尼古丁使得思緒更加清明:“來,說說你的心結,跟我聊聊。”
經歷那麽一場災難,不抑郁才活見鬼,他也難受,也留有陰影,可化作夢魇如影随形了這麽多年還是過了,不至于。
至少這麽長時間是可以淡化的,夏新雨總覺得蘇灼的症結并不僅僅在綁架本身上。
沒有聲音,男人就那麽靜靜坐着。
意料之中,夏新雨快抽幾口,跟着咳起來,還是不行,一抽煙嗓子就癢癢,蘇灼遞來水,夏新雨搖搖頭。
倆人腿盤得規規矩矩,面對面很像古代療傷那樣,夏新雨兩手一齊握上對方的,足夠輕柔,大拇指還不停磨蹭着:“讓我猜猜,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電梯中不過一眼就認出他,別說萍水相逢的難兄難弟,就是十年不見的友人都太誇張,這可是十年啊。
“是不是還畫過我?”
好輕快的語氣,沁着一絲絲甜。
總覺得單憑記憶就能那麽深不太可能……沒有相片,沒有視頻,那就只能靠一支筆了。
“很多,”蘇灼滅着煙,說:“還寫過話。”
“什麽話?”夏新雨始終笑着。
道歉,認錯,想念……到示愛,寫了不少,卻不想說,太難為情。
“沒有,”蘇灼視線仍舊垂着,可勁地秀睫毛長度:“小孩子嘛。”
歲月漫長,就這麽在一夜夜心驚肉跳的噩夢中,一天天胡畫瞎寫中長大了。
“我回去過,可山太大了,林子層層疊疊,我找不到你,哪怕屍骨……”蘇灼手背蹭了下眼睛:“我還到山腳下的村子去打聽,沒人說得清。”
那次墜山進ICU,姥姥心髒血壓承受不起過重的負荷,幾乎同時推進搶救室,出了院就被媽媽接回家修養。
除了他偶爾回去一趟,他們一家子再沒回去過。
他能活下來是命大,可蘇灼怎麽也……
回來的車上,夏新雨沒少查,一條條翻蘇灼和蘇亞東的詞條,卻沒找到有關綁架的只字片語。
蘇灼的頭更低了,夏新雨摸上他的臉:“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綁匪始終沒遮過臉,那就是不打算留活口。
“綁架我的,”手一下子攥緊,蘇灼頓了頓,說:“是我叔叔,準确說……是我生父。”
驚濤駭浪狂襲心頭,夏新雨一下子睜大了眼,他明白了找不到的真正原因——
家族醜聞。
“我也命大,”話音在笑,卻咬出一股狠勁:“我母親不逼到那份上不會交底,我被他們帶走,繩子都勒脖子上了……”蘇灼淺淺淡淡地一笑:“幾個月後我媽就死了,淹死在自家泳池,那個男的也失蹤了,這事就算結了。”
普普通通地長大,會笑會鬧,一夕之間什麽都沒了,就是無法承受,怎樣也撫平不了的傷痛,即便過去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得,碰不了。
夏新雨抱上他,在這人垂頭碰濕他後肩時,吻住他的眼睛,他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就只想親他……
把他臉上的淚水全都吸吮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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