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漸露

三年前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紛紛揚揚的，顧意從酒吧出來的時候是自己開的車，本以為就兩杯酒而已，應該沒事。

但他沒駛出去多遠，就被人撞了，撞到他的人還挺熱情的，解決問題也很積極。顧意說了不用理賠，也不用找交警，但那人非要打電話報警。

結果就是，撞他的人因為違章轉彎被交警請去做客了，而他也因為酒駕沒能幸免。

他給向北打了好幾通電話想告訴他他來不了了，但向北沒有接，顧意就以為向北可能是睡着了，做夢也沒想到他就這樣死在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裏。

“沒事了。”周雁北聽完顧意的講述，在顧意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陰沉沉的，這事一聽就是人為制造的意外。

“你別再自責了。”周雁北安撫道：“你好好跟陸總過日子，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哥，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顧意眼睛又腫又紅，看起來可憐得不行。他哪裏能不自責啊，特別每次一想起當時抱着向北冰冷的屍體的那種感覺，赫拉他簡直恨不得死的人是他自己。

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有所不同，在南方生活的人如果不走出去，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場雪。

向北以前是很喜歡下雪的，他還喜歡跟塗南在院子裏堆雪人玩，可每次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堆成。但是，自從他變成了周雁北後他就非常害怕下雪。

太冷了，這就是周雁北喜歡上南方的原因。

天星小區很大，小區內設了一個不大的小公園，供老人們鍛煉的，公園前有個人工湖，湖邊小道旁設有一排長座椅。

塗南外出回來，就見周雁北悠閑地坐在長椅上曬着冬日裏暖融融的陽光，陽光照在他白皙的臉蛋上，皮膚幾乎透明。但是塗南覺得仿佛再溫暖的陽光也暖不熱他冷白色的皮膚。

向北以前也很白，但跟周雁北的白是完全不一樣的，向北是暖色系的白，不管什麽時候看到他那張臉都會覺得很溫暖的那種敗。而周雁北和他恰恰相反。一般情況下很難把這人想到一起去。

周雁北今天依舊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和高領毛衣，毛衣是咖啡色的，羽絨服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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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塗南的記憶裏，向北的衣服從來都只有黑白灰咖四種，褲子也總是千篇一律的牛仔褲和黑褲，也和這具身體一樣看起來很瘦弱，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抱他。可他曾經誤會向北喜歡的是別人，竟沒給過他一個簡單的擁抱。

周雁北感覺有腳步聲靠近，睜開眼看了一眼又合上。那人在他身旁坐下，遞給他一杯熱咖啡。

“喝嗎？”

周雁北接過，感受着熱咖啡溫暖熨貼着他的手掌心，他沒喝，淡淡的問：“有事？”

“沒有……”塗南搖搖頭，他只是想陪他坐會兒，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好。周雁北也沒再開口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坐在陽光下，好像這樣就挺好。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周雁北看着被微風吹皺的湖面，好半天才開口打破這份安寧，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

“我知道…”塗南聲音低沉：“你叫周雁北。”

“我要找的人被我弄丢了，找不回來了。”

“他死了。”周雁北肯定的說。

“死了也好，活着也好，總之他都是存在過的，只要存在過我總能遇見他。”

“你說人是不是只有死了以後才會被別人重視？”

周雁北笑了笑，不帶任何感情，那個笑容甚至讓塗南覺得陰冷，“惦念一個死去的是不是會顯得比較情深啊？”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塗南自嘲的一笑：“我惦記他很多年了。”

周雁北又笑了笑，笑容嘲諷。

塗南卻像完全沒看見似的，繼續說道：“我從小就喜歡他，喜歡跟他擠在一個被窩裏，喜歡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喜歡他做的冰糖葫蘆，喜歡跟他一起堆雪人，可是……”

可是全世界都知道并且相信他喜歡我的時候，只有我不信。我告訴全世界我喜歡他，除了我沒人信。

“可是每次堆雪人的人都只有我一個，我總會堆兩個雪人，一個他，一個我，我會在地上寫我和他的名字。”

向北，塗南，要一直在一起。

“我覺得他聽到你說這些話可能高興不起來。”周雁北說：“一個死在大雪裏的人可能做鬼都怕下雪。”

塗南沉默了，呼吸變得粗重，像是有什麽東西快壓抑不住了似的。周雁北繼續說：“塗先生，我叫周雁北，以後請離我遠一點吧。”

他說完就起身想走，走出幾步後聽到身後的人低低啞啞的開口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但凡他能做到，他都願意為他做，但這一點他真的做不到，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邊的，哪裏還有力氣遠離。

“人死不能複生……”周雁北回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做再多都沒有意義的。”

“如果你覺得對不起他，那大可不必如此，我想他不怪你，也不會怨你，你不欠他什麽……”他走回來，把那杯一口沒喝的咖啡放在長椅上，“如果你覺得非要做些什麽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那麽你請自便。”

塗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端起那杯咖啡輕輕抿了一口，他覺得這普通的美式今天喝起來味道好像都不一樣了，好像很苦，苦得他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又好像很甜，甜得發苦。

若是換做十幾年前的向北聽到塗南這番話可能會興奮得睡不着覺吧？但他現在是周雁北，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如果他是向北，可能還是到死也得不到塗南的一個眼神。好在他也不打算再跟他有過多的糾纏了。哪怕心裏再喜歡，再放不下，他都不會再放任自己的情感淪陷下去的。

周雁北開車回了周家別墅，林婉雲也在，她正指使着傭人擺放她剛剛買回來的幾盆菊花。見周雁北回來，她嗔道：“怎麽才回來？”

“大過年的也不回家，留我一個人在家過年，多冷清啊。”

“我讓你不要回來你不聽，怪誰呢？而且你可以把外婆接來跟你一起過年啊。”周雁北故意提起姜翠蓮，想看看林婉雲對她媽到底還有幾分情分。

“她不來……”林婉雲說：“自從她養的那小崽子死後她就對我有意見了，覺得是我害了他。”

周雁北眸光微微一動，漫不經心的問道：“所以，當初他的死你有沒有參與？”

“不是你說有人要對他動手了，讓我推波助瀾的嗎？”林婉雲說完才突然記起來，“你看我，都忘了你失憶的事兒了。”

“所以那天晚上那些人是提前行動的？”

“嗯……”林婉雲說：“當時你不得周崇山的心，又聽你外婆說向北可能會查到自己的身世找過來，你害怕得不行才讓京城那幾個人提前行動的。”

“兒子，不是媽媽誇你，那件事你做得是真漂亮，真是決勝于千裏之外。鬧那麽大都給擺平了，你那幾個京城的朋友來頭可不小吧？”林婉雲誇贊完又惋惜的說：“可惜你失憶了，不然多多跟他們來往，對我們大有利處。”  ？

作者有話說：

今天作者沒有話說，因為作者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