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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愛”兩個字,讓元墨的臉有點發燙:“三爺您誤會了,小人就是家主大人身邊的一個小厮……”
“我知道,你并非他的男寵。”姜三爺道,“我親手帶大的孩子,我還不清楚嗎?他連旁人的碰觸都難以忍受,何況是肌膚之親?”
元墨松了一口:“您明白就好。”
“可是,他願意和你同居一室,願意和你朝夕相處,願意護着你,照顧你,寵着你……你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危險了。”姜三爺深深地看着元墨,“方才你說想幫忙,元墨,你若真是想幫懷兒,就離開他吧。”
奔雷手托着一只托盤進來,蓋着紅綢,姜三爺掀開紅綢,露出底下滿滿一匣子黃金,“三爺是生意人,不能做虧本的買賣,這些權作二爺回京的車馬之資,還請二爺不要客氣。”
元墨有點恍惚。
曾經有不少正房娘子拿着銀子來樂坊找姑娘,讓姑娘離自家夫君遠一點,沒想到今天自己也能遇上這種事。
她忍不住問道:“三爺可知道這一招平公公已經用過了?”
姜三爺點頭:“那本是我的主意。我原本的打算是,你言而無信,去而不返,按常理推測,會有兩個結果。一,懷兒根本不當你是一回事,走了便走了,他并不理會,這最好;二,懷兒勃然大怒,也許會心疾發作,但只要殺了你,你便不能再影響到他,這也行。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會把你帶回來,卻處罰了平福,心疾發作了,你卻安然無恙,他竟傷了自己。你知道為什麽嗎?”
殺了她也行……
元墨被震驚了,她知道在這些大人物心裏,她這種小人物的人命無足輕重,可沒想到連沖淡平和的姜三爺也是如此。
還好,姜九懷不這樣。
“因為他心地真的挺好,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我。”元墨聲音有點發澀,又有點驕傲。
“但這是錯的。”姜三爺語氣平淡,臉上帶着淡淡的惋惜之色,“善良,重情,心軟,這是尋常人身上的美德,卻是姜家家主的要命的缺陷。他越是心軟,越是重情,就越是危險,如今你已經是他最大的缺陷。”
元墨:倒也不必如此誇大吧?
“三爺您會不會想太多了?家主大人就是看在小人是外人的份上,對小人稍微放心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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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請你來,便是要拉下臉面求你一次,你能不能離開懷兒?”姜三爺道,“不說懷兒的心疾,像他這樣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放一個男寵在身邊,聲名終究不大好聽。為免懷兒再去找你,你能否留書一封,就說你思前想後,還是更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你性子跳脫,這個理由,懷兒應該會接受的。”
姜三爺說完又道道:“你莫要擔心,書信由我轉交,我會好好勸解他的,定然不會讓他再去找你,也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
元墨的腦子覺得:可。
這是個多麽好的機會,她能順順利利太太平平地離開姜九懷,姜三爺連路都給她鋪好了。
她應該表示雖然自己對家主大人敬愛有加,願意一生一世伺候家主大人,但三爺若有需要,她也一樣願意犧牲奉獻,離開家主大人,哪怕離開後整日以淚洗面無心掙錢生活貧困,也沒有關系……
這個時候姜三爺自然少不得會加點錢,她當然不能拂三爺的好意,最後只好委委屈屈收下,然後直奔月心庭,用黃金把朱大雙砸暈,最後成功帶着言妩去京城,重振紅館。
這一切是多麽的完美。
可心卻說:不,不行。
看到姜三爺臉色微微僵硬,元墨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這話說出了口。
她索性道:“三爺,小人一定會離開家主大人,但不是現在,也不是留書信。我在這裏一天,就會陪他一天,等到我要回京城了,我就親口當面同他道別。我想讓他知道,他沒有錯,他不是人憎鬼厭的妖魔,他有血有肉,有情有愛,他待別人好,別人也會待他好,這才是對的。”
我才不是什麽男寵,說句往臉上貼金的話,我其實想當他的朋友,聚在一起的時候快快活活的,分開以後也太太平平的,這才是世間的道理。
世間一定會有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就像天空一定會有烏雲飄過,但雨過之後一定會有天晴,最後終究是陽光燦爛的天下,這就是她想告訴姜九懷的。
“三爺,多謝您告訴小人這些,小人終于知道家主大人為何會如此了。”元墨說着,站起身,她終于搞明白了一直想搞明白的事,心裏頭十分松快,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其實小人有個主意,別人可以把人安排他身邊殺他,您也可以多安排些人到他身邊對他好啊。”
有一個人害他,就安排兩個人對他好,這樣他就會發現,世間還是好人比較多,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問題,不就好了嗎?
“你太真了,而且冥頑不靈。”姜三爺輕嘆了口氣,“孩子,你這是在逼我啊。”
随着這一聲嘆息落地,屋內出現了幾條人影。
他們出現得太突然,元墨竟不知道他們是本來就在屋內某處,還是輕功太好,她根本看不出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元墨一直知道姜三爺喜歡收集江湖高手,還一直挺欣賞姜三爺頗有江湖氣,但沒想到這些江湖高手會來對付自己。
奔雷手就在其中,單是這一個,元墨就對付不了。何況還有人手中長刀清亮如一泓秋水,顯然是神兵利刃;還有一人身高八尺,腰圍幾乎和身高等寬,黑黢黢鐵塔一般,往門口一站,一個人便堵了一扇門,元墨就算把自己的身子抻成面條,也不可能從他身邊擠出去。
元墨頓時苦着臉:“三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姜三爺淡淡道:“你自己不肯走,我只有送你一程。”
他平日裏閑雲野鶴一般,臉上總淡着三分笑意,讓人如沐春風,這會兒元墨才想起他可是替姜九懷執掌了姜家十數年的大佬,殺氣之濃讓元墨兩腿發顫,她吓得狠了,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就往前栽。
姜三爺正要退後,只覺得眼前一花,元墨已經抓住了姜三爺的衣襟,一手勒住姜三爺的脖子,笑嘻嘻道:“三爺,平公公跟您說起小人的時候,沒有提過小人會幾手功夫嗎?不才區區師從金刀龍王,當初可是我單槍匹馬陪家主大人進府挑了姜四爺的老巢,您這幾個手下恐怕還留不下我。”
姜三爺臉色不大好看:“金刀龍王?呵,那可真是失敬了。”
“您是家主大人最尊敬的長輩,小人是家主大人最忠心的下人,小人和三爺是一條船上的人啊。”元墨好言相勸,“您讓兄弟們下去吧,不然小人一時害怕,真傷了您就不好了。”
姜三爺的眼睛是一雙标準的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眸子深處微微閃過寒芒:“若他們真不是你的對手,你早就可以抽身離去,還用劫持我嗎?”
呃……被看穿了。
元墨努力維持笑容:“因為小人真的不想傷您,傷了您,家主大人一定會生氣的。”
姜三爺不為所動:“不要管我!殺了此人,重重有賞!”
眼看這幫高手就要動手,元墨心頭一慫,連忙道:“好三爺,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這就寫信好不好?你讓這些大哥們下去吧。”
姜三爺道:“元墨,你若是願意離開,之前早就答應,這會子才答應,只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以為我會信你?動手!”
最後兩個字,擲地有聲,奔雷手率先發難,手掌眼看就要拍下來,卻在半空中又生生頓住。
元墨左手手肘微擡,袖口對準姜三爺。
高手們并不知道這個奇異的姿勢是什麽意思,但他們看得懂姜三爺的臉色,姜三爺臉色大變,咬牙:“懷兒竟把金麟給了你?”
“不錯。”元墨沉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跟您說實話了。家主大人确實對我寵愛非常,他對我已經是生死相托,把他的護身暗器都給了我,我又怎麽能離開他呢?三爺,我知道您也是為了家主大人好,我跟您保證,今生今世,絕不背叛家主大人,您可以放心了吧?”
姜三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非死不可。”
元墨覺得這三爺哪哪兒都好,就是腦子只有一根筋,認了死理竟不回頭了。
“那就只有對不住您了。三爺可以試試看,是高人們的身手快,還是金麟快?是金剛石硬,還是您的骨頭硬?”
姜三爺無聲地看着元墨,元墨也無聲地看着姜三爺,兩人的視線在沉默中交鋒,屋中除了風聲之外別無聲響。
慢慢地,姜三爺笑了,左頰笑紋深深,令這笑容看起來格外俊美:“你說謊。”
元墨警告自己不要上當,她平靜地、鎮定地:“哦?”
“你的脈搏跳動太快了。”
元墨的臉色頓時變了。她的右手勒着姜三爺的脖子,姜三爺的手抓着她的手腕,她以為那是他徒勞的自救,沒想到他竟然在聽她的脈搏!
“還有,懷兒或許有可能一時縱情任性,但絕不會把金麟給你。因為他若是那麽做,那可就太蠢了。我教出來的人,不會蠢到那個地步。”
元墨終于知道什麽叫班門弄斧了,她幹脆手上用力:“反正你現在在我手裏,我看誰敢動手!”
姜三爺雖被勒得呼吸吃力,卻是微微一笑。
他一笑,元墨心裏就發毛,有不祥的預感,只覺得頭也暈沉,手也酸軟,整個人晃了晃,差點站不住。
她立刻搖搖頭,逼自己提起精神。
然而這并非錯覺,酸軟無力的感覺一波波湧上來,雙手最先失去力量,軟綿綿從姜三爺脖子上滑了下來。
緊跟着雙腿站立不住,眼看就要倒地的時候,一直聳立在門口的陰影壓倒過來,一雙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把她勒在了身前。
這是一個危險的姿勢。只要那兩只手一用力,她的脊椎骨就會“啪嚓”一聲被折成兩截,就像折斷一根麻杆那樣。
“你……”說話已經變成一件異常費力的事,元墨吃力道,“在藥湯裏……放了什麽?”
“放在藥湯裏的,自然是藥。”姜三爺的聲音從容而優雅,然後向那鐵塔般的壯漢微微一點頭。
不!
元墨想大喊,想掙紮,但驟然加諸于身上的巨力打斷了一切,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只感到一陣劇痛襲來,腦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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