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道歉 我今日前來,實則是來道歉的……

流音瑟縮了一下。

夜裏涼意漸起,耳畔除了風卷樹葉的簌簌聲,餘下一切盡淹沒在靜谧的昏暗中。

“小姐。哪有人呀?”

流音轉過身子,循着白念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邊除了幾棵遮陰的梧桐樹外,空無一物。

更別說是人了。

白念懸着一顆心,黑溜溜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褚玉院的月洞門:“是從阿娘院裏跑出來的,我要去瞧瞧阿娘。”

這回,常嬷嬷也沒再攔着她們。

屋內,桌案上,一鼎蓋高似山形的博山爐擺在中央,寧神的檀木香幽幽地燃着,幾縷灰褐色的煙氣缭繞在聳高的镂空爐頂,細看之下,倒是有種遠看群山,水霧朦胧的仙氣。

柳氏靠在床榻上,雙眉緊蹙,兩根食指輕輕地揉着穴位,見白念進屋,她緩緩睜開眼。

“念念來了。”

白念坐于床檐,神色憂憂地望向柳氏;“阿娘,你哪裏不舒服呀?”

柳氏斜睨了一眼屋外,收回眼神後,忙扯開話題道:“不是教你回扶安院了嗎?怎又折回來了?”

白念檀口微張,原想問方才的事。可她的阿娘好端端地在屋內休息,沒甚怪異的,如此看來,應是哪個新來的仆從跑錯院子了。

這時,常嬷嬷打着盆溫熱的清水走了過來:“定是小姐放心不下夫人,非要瞧見才肯放心呢。”

白念連點三下頭,愣是把常嬷嬷逗笑了。柳氏難得有了好臉色,還破天荒地同白念說了好些話。

白念聽了,跟偷嘗了蜜糖的小孩一樣,心裏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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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褚玉院時,天色愈發暗了。

小姑娘一開心,腳下的步子極為輕快:“流音,阿娘平日裏慣愛那些色澤豔麗的簪釵。明日我們去珠翠樓挑上幾支,阿娘見了,心裏高興,身子指不定就好徹底了。”

流音笑着應是。

翌日清晨,天氣乍涼。不過一夜,春日複又回到徹寒的嚴冬。

當真是前春暖,後春寒。

白念裹上厚厚的襖子,襖子略顯臃腫,白茸茸的圍領襯出她紅潤的小臉,整個人透着嬌憨可愛。

她正坐在妝臺前挂着耳珰,卻見流音匆匆來報:“小姐。趙家姑娘突然來了。”

“趙家姑娘?誰呀?”白念眨了眨眼,她所認識的姑娘中,姓氏為‘趙’的,恐怕只有趙婉了。

果不其然。

待她挂上最後一只耳珰,趙婉正提着三四件包裹,款步走來。

白念雖同她不太對付,可她既上府拜訪,該盡的地主之誼總得做到。

她挑簾迎了出去。

趙婉今日身着桃紅掐花疊紗裙,每走一步裙擺生花,恍若春風送暖。

比春日宴那日更為招搖。

她一瞧見白念,活像是變了個人,雙手熱絡地攀上白念的掌心,眸底含笑道:“妹妹這是要出府?”

白念愣了一瞬,遲遲沒能反應過來。

這是唱得哪出?

“初次拜訪,也不知妹妹喜歡甚麽。這裏是珠翠樓新出的幾支發簪,還望妹妹不要嫌棄才是。”

雕刻精巧的檀木盒子一開,絨布上躺着幾支做工玲珑的發簪。

發簪式樣新穎,确實是珠翠樓的佳品。

白念雖不知趙婉打的甚麽心思,可她知曉無功不受祿,也知曉拿人手短,是以這大大小小的包裹,她是斷不能收的。

小手搭在檀木盒上,輕輕一推,便送至趙婉跟前:“我不能要。”

趙婉面色一凝,很快又露出一個緩和的笑意:“想來是妹妹仍在生我的氣。”

她說話時,低聲細語,同往日相去甚遠。此話一出,知曉過去種種的也便罷了,不知道還以為白念是斤斤計較,小裏小氣的人。

旁人都退讓了,偏她還扯着不放。

白念自小沒甚麽心眼,可流音卻是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

然而歸根到底,她還未弄清趙婉的來意,是以只能站在白念身側,氣籲籲地摁着起伏的胸口,

趙婉略微垂下腦袋,語氣中含着幾分歉意:“我今日前來,實則是來道歉的。”

“道歉?”

白念還以為她聽左了。

素日裏心高氣傲的趙婉,沒理也不饒人,這會兒竟說是來道歉的。

趙婉的手輕輕搭上菱花格扇,一雙眼在院內掃了一遍,見院子裏并無甚麽人,臉上的神情忽然暗了一瞬。

白念循着她的眼神望去:“你在找甚麽人嗎?”

打一進屋,便三番兩次地四下張望,若說沒點心思,誰也不會信的。

興許是猜中了趙婉的想法,趙婉假意笑了聲,直言道:“那日在茶樓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回去之後我這心裏到底是過意不去,這才想找當日那侍從好生道歉一番。”

白念沉吟着想了片刻,後知後覺地發現,趙婉口中的侍從就是她院裏的阿尋。

這更稀奇了。

趙婉何時對一侍從平視而待了?

見白念遲遲不說話,趙婉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他今日不在府中嗎?”

白念忙回道:“在的。”

她想着,阿尋身世凄慘,前幾日還被趙婉惡言相向,男人面上不顯,心裏定是極為難過。

眼下趙婉肯來道歉,于阿尋而言還是有些好處的。

指不定阿尋聽了,心裏的芥蒂也能釋懷一些。

思及此,白念吩咐流音道:“快将阿尋叫來。”

“阿尋...”趙婉複又念叨了他的名字。

原來他叫阿尋。

這名字也算是同宣平侯府的那位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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