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要手 幫我去要件東西

衆人皆知祁小侯爺戰功赫赫,嚴苛疏漠,是以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叢昱自幼跟在他身後,見慣了他的好賴脾性,獨他主子今日的神情,當真是罕見。

祁荀的嘴角噙着發狠的笑,那雙指骨泛白的手,只一掐上脖頸便能教它輕易折斷。

冷冷地聲音從座兒上傳來:“文淵當真心狠。為保自身,不惜折損這麽多暗衛的性命。”

叢昱不明白祁荀話裏的意思。

只文淵這個人,他倒是略有耳聞。

文淵是西梁太師,平章軍國重事。早在西梁開朝時,他便輔佐國君左右,同帝王共經風雨,眼下他大權在握,在朝中也算是舉足輕重之人。

朝中衆臣皆對他欽佩的緊,只因他位極人臣,隆恩倍受,卻依然端出一副謙遜仁德的面孔。

“這事同文大人有關?”

祁荀斜睨他一眼,沒再往下說。倒不是他不信任叢昱,只是這事錯綜複雜,甚至牽涉十幾年前的一樁舊案,個中緣由,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

“罷了。”

祁荀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既是你手底下的人出錯,便交由你自己處理。”

“至于你。”話說至此,祁荀刻意停頓了一下。

恍若上刑前的恫吓。

叢昱抿着嘴,斂聲屏氣地等着下文。

“先欠着,回軍營再同你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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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主子。要殺要剮,您好歹給我個痛快話,這般吊着,我豈不是日日懸在刀尖上。”

祁荀一掃方才晦暗,纖長的指頭撚起跟前的茶盞,把玩了一會道:“行。給你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叢昱大喜,感激涕零地望向小侯爺。

“爺您盡管吩咐!”

祁荀擱置下茶盞,語氣平緩地說道:“幫我去要件東西。”

聽小侯爺說話的口吻,想來這件東西并不難要,叢昱正要拍胸脯應下,卻聽小侯爺說:“替我要雙手來。”

扶安院。

白念正從湢室出來。

濕漉漉的烏發垂在單薄的中衣後邊,露出一段蝤蛴似的脖頸。

她坐在妝臺前,小手托着香腮,正發呆着。

流音的手輕摁着她酸脹的肩頭。

“小姐今日看戲時,跑去哪兒了?當真教我好找。”

聞言,她又将陳正端品行不正一事重述了一回。

流音聽後,胸口一陣起伏。

“當真欺人太甚,若是老爺在永寧,他哪敢這般動手。定是瞧見我們白府多為女子,這才當我們是好欺負的。小姐,這事可要同夫人好好說一說,教夫人替您出口氣。”

一提起柳氏,白念便有些郁郁寡歡,她小嘴向下一癟,一手勾着自己的發絲說道:“阿娘不會管我的。”

“小姐您說甚麽呢?這天底下為人父母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孩子的。”

白念抿了抿嘴,她總覺着阿娘待她的那點好,好似是倚仗着白行水。

若沒有白行水,阿娘恐怕再不會對她上心了。

興許是不願再想此事,她忙扯開話題道:“今日外出,阿爹可有托人捎來書信?”

白行水是海舶綱首,走的海運,是以常年漂浮在外,星河為被,船板為塌。

白念記得很清楚,她的阿爹雖極少回來,可他每隔半月,便會托人捎來書信。

書信除了報平安問日常外,還會同她說好些怪志雜談。

白念每月都盼着阿爹的信,可今日是三月十五,距離上回收到書信,已一月有餘。

流音搖頭:“這信總是先至夫人手裏的,夫人瞧完,才送至扶安院。小姐若是心急,不若去問問夫人?”

“也好。”白念起身披衣:“我今日還未見過阿娘呢。”

挑開珠簾,屋外天色沉沉。

白日還是紅日高懸的好天氣,到了酉時,天氣漸涼。院裏海棠葉子左□□擺,扇出些冷風來。

白念走過月洞門,又繞過一方小池子,行至柳氏住的褚玉院外,忽有一上了年歲的婦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怎地來了?”

借着石燈,白念堪瞧清婦人的面容,她的臉上陷下兩個梨渦,而後甜甜地喊了聲:“常嬷嬷。”

這常嬷嬷是在柳氏身側伺候的,也是褚玉院的老人。白念幼時,性子活俏,常嬷嬷沒少追着她跑。

白念的手覆在常嬷嬷的手背,一摸,竟是涼的。

她拉着常嬷嬷徑直朝院裏走去:“站在外邊多冷呀,怎麽不在屋裏伺候?”

常嬷嬷止住步子,心虛地瞥了一眼燭火通明的屋子,反拉住白念的手道:“夫人身子不太舒爽,還是別去打攪了。”

白念愣了一瞬:“阿娘身子不好?怎也沒人同我說呢?可有喚大夫瞧過了?”

小姑娘仰着小臉望向屋子,眸底盡是憂心。

常嬷嬷看在眼裏,驀地嘆了口氣。

小姐性子軟乎,待人真摯友善,便是她一個外人,也打心眼兒裏的喜歡。

柳氏分明是她的阿娘,可她平日裏卻只關心自己,極少過問白念的事。

常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應是無礙的,天涼,小姐快回扶安院吧。”

白念輕輕地‘嗯’了一聲,心裏有些難過,可她仍是扯出一個笑意:“那我回去啦,阿娘和嬷嬷都要注意身子呀。”

出了褚玉院,白念斂起笑意,小腦袋跟雨點打蔫兒了的芭蕉葉一般,深深地垂了下去。

流音跟在她身後,并未察覺到她神情的變化。

“小姐,說來也怪,這夫人生着病,常嬷嬷理應在屋內照看才是,便是不在屋內,也不該出現在院外呀。”

白念止住步子。

流音的話在理,柳氏屋內尚且燈火通明,瞧着不像是因病歇下的樣子。再者,她若當真圖個清靜,常嬷嬷候在院內是,怎麽也不該守在褚玉院外呀。

思及此,白念讷讷地回過身子。

便是轉身那瞬,忽有一身着褐色短衣的男子急切切地從褚玉院內跑出。

“流音。”她伸手扯了扯流音的衣袖,食指指向男子跑去的方向:“你方才有沒有瞧見那兒跑出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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