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出事 他這樣的人若是當真喜歡一人,那……

祁荀自幼在性子孤僻, 家教甚嚴。他喜歡舞刀弄槍,侯爺不準,便将他關在書房, 通常得節錄背誦規定的內容, 方才放他出府。

年幼的祁荀脾氣執拗, 很少有人能說動他,平日裏沒少挨棍棒。

有那麽一回在将軍府, 祁荀同侯爺起了争執,侯爺好面子, 直接抄起院內的笤帚便往他身上打,恰巧是将軍夫人牽着寧音走來, 寧音蹬着小短腿去抱祁荀,不肯讓侯爺下手。

推搡間,三歲大小的姑娘站不穩腳,腦袋磕在了石階了。

祁荀不善言辭,縱使心裏過意不去,也不會在言行上表露出來, 反倒是音音, 明明疼得哭鼻子,還要去揉祁荀的小臂, 抽抽噎噎地寬慰他,問他疼不疼。

“我想大哥哥便是從那時變得心軟的。”

祁玥說完這話,白念似是想起甚麽, 突然覺着頭疼。她兩指頂着穴位,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搓着。

“你怎麽了?”

見她神色不太對勁,祁玥吓了一跳,以為自己哪裏說錯話。

可這些往事, 白念遲早得知道。若是不說清楚,反倒會思前想後,胡亂猜測。

這一點她可比祁荀清醒多了。

“是不是擔心大哥哥心裏仍有音音?”

白念揉眉心的手一頓,不置可否。她确實擔憂過此事,也深知祁荀同寧音的關系非同一般。

眼下寧音尚未尋着,若是他日,有了寧音的音信,祁荀又當如何?

祁玥拉着她的手,确切地同她說道:“我告訴此事,正是不想教你多慮,我先前也同你說了,大哥哥素來不近女色,你瞧趙婉雖來應郓,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問幾句。他這樣的人若是當真喜歡一人,那便是真真切切的喜歡。你不必為此憂心的。”

“真真切切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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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嗫嚅着,卷翹的羽睫撲閃了幾下,話雖如此說,可祁荀從未說過喜歡她呀。

“阿玥。”她反拉住祁玥的手問道:“你說你大哥哥喜不喜歡我呀?”

祁玥愣了一瞬,她先前說了這麽些道理,白念自然以為她甚麽都懂。

偏這“喜歡”二字,她在蘇明遠這處碰壁久了,甚至逐漸忘了何謂“喜歡”。

遇到蘇明遠之前,她的想法極為極為簡單,覺着喜歡一個人便是待她好,蘇明遠确實待她好,可在她再三追問,那人就是不肯同她說“喜歡”二字。

蘇明遠大她許多歲,他想事情總是要比祁玥複雜些。不外乎旁人總說,年歲愈大,便少了份純粹。

這還是碧玉年華的祁玥尚不懂得的事。

“念念,你喜不喜歡大哥哥呀?”

白念沒想到她會反問,小臉顯而易見地紅了起來。她總将脾氣寫在臉上,教人一瞧便知。

祁荀的容貌家世都屬上乘,年紀輕輕又是聖上親封的大将軍。這樣的人,若不是脾性差些,愛慕她的姑娘恐怕得成團地簇擁着他。

白念也不否認,直言道:“大約是喜歡的。”

祁玥舒展了身子,嘆了口氣:“若他們也這般直接便好了。”

流言傳得這般快,這也是趙婉始料未及的事。她想解釋些甚麽,亦或是裝作無辜,佯裝毫不知情。

最終她選擇後者。

面對祁荀質問,她泫然欲泣地抹着眼淚:“我在趙家呆了十來年,竟不曾想我阿爹阿娘與我興許沒有血緣關系。”

祁荀帶她來綏陽時,并未告知她玉牌的來歷,照理說,她對寧家一事是毫不知情的,這話哭得也不無道理。

然他帶趙婉來綏陽,并非是深信她的身世,恰巧相反,他正是起了疑心,才想将她帶至自己的視線之下。

一來他可提防趙婉合謀趙家,串通一氣;二來他也可時刻緊盯,教她自己露出蛛絲馬跡。

諸如她食桃花醬,卻未起疹子,這事便是趙婉自己暴露出來的。

“外頭謠傳的話,你竟也信?”

趙婉咬了咬下唇,聽小侯爺說話的口吻,顯然是不願相信的。既是不願相信,她也不好操之過急。

“小侯爺這是疑心我?”

她吸了吸鼻子,以退為進、楚楚可憐道:“阿爹阿娘都待我極好,便是我自己也不願相信,若此事當真是訛傳,還望小侯爺趁早澄明。否則阿爹阿娘生我育我,聽了訛傳,必然心寒。”

祁荀給她哭得心煩,他語氣冰冷道:“确實,若是訛傳,那麽這造謠生事之人大多沒甚麽好下場。”

趙婉暗自捏緊手裏的絹帕,面上隐約劃過一絲驚慌。可事情已然做到這個份上,就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祁荀走後,她獨自一人坐在郡守府的廳內。一直到晚間,烏雲密布,還未見祁玥回來。

空中響雷四起,又有曲折的閃電爬滿天幕。她身處偌大的郡守府,身邊伺候之人亦在膳房忙碌,故而她坐下又站起,心裏總是難安。

一聲落地雷乍響,似要劈裂地面,趙婉驚魂未定地撫着胸口,正欲推門瞧瞧情況,忽有人破窗而來,将她擊昏後帶出了郡守府。

再醒時,眼前一片漆暗,雙手雙腳皆被粗麻繩束縛,動彈不得。

她心裏疑懼,自诩是來了應郓後從未得罪過人,眼下也不知是誰綁了她。

悠悠轉醒後,耳邊傳來幾道陌生的聲音。

“老大,她當真是寧将軍的遺孤?”

被喚作“老大”的人“啧”了一聲:“外邊都這麽傳,無風不起浪,總有幾分可信的。”

“那上頭是甚麽意思?留不留活口?”

“将軍府的人自然不能留。可她好似同祁荀走得近,來應郓也是為了祁荀。祁荀重情意,若他得知将軍府的小姐在我們手中,必然前來搭救。屆時再一舉拿下二人,正好稱了大人的心意。”

趙婉聽在耳裏,胸口一陣起伏。

她沒想到這些人竟是沖着将軍府的寧音來的。

許是因她前段時日放出的謠傳,有人信以為真,便坐不住了。

趙婉有些蹙悚,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苦心籌謀的謠言竟會是作繭自縛,羊入虎口。

大概是出于慌亂,不小心弄出些聲響。

方才正說話的人不約而同地住嘴,有人從她口中取下抹布,并威脅她道:“若敢喊,便割了你的舌頭。”

周遭突然安靜,趙婉顫抖着身子,不敢說一句話。

“聽聞,你同那祁荀關系緊密?”

趙婉遲疑片刻,她雖想同祁荀攀關系,可沒想将自己的性命也豁出去。為首之人稍稍恫吓,她便連忙否認道:“大人應是抓錯人了。”

一時間,交談聲四起,聽聲音,大約有十來人。

“此話怎講?”

趙婉自知躲不掉,為保性命,只好同他們做交易:“各位大人若肯留我性命,我便将所知的一切盡都告知你。”

“老大,她定是為保性命,胡亂說的。街坊都在傳,這還能有假?”

為首者沉吟片刻,權衡過後,一把冰涼的利劍橫在她的脖頸:“你現在還有選擇嗎?”

趙婉心裏咯噔一下,她雖瞧不清這些人的面容,光聽聲音便知是兇神惡煞、身形粗犷之人。她落入這群人的手裏,哪還有甚麽談判的資格。

說了尚且可能有條活路,不說,那便只能身首異處。

“小侯爺并不在意我,他在意的之人名喚白念,現如今正在悅來客棧落腳。”

話落,利劍并未從她脖頸處移開:“即便如此,你也跑不了。除了祁荀外,寧音也留不得。”

趙婉險些忘了他們是沖着寧音來的,可她一旦說出實情,這麽些日子的籌謀便化為灰燼。

脖頸處的利劍又貼近幾分,趙婉心裏一涼,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我說你們抓錯人,并非謊話。我身上确有一塊坐實寧音身份的玉牌,可這玉牌卻不是我的,是白念的。”

她也沒想到,平平無奇的玉牌竟能惹來殺身之禍,若早知如此,她便安安分分地呆在永寧,說甚麽也不趟這趟渾水。

待她說完話,周遭又傳來議論聲,有人質疑,亦有人覺得可信。

“玉牌?”

這樁事,他們倒是沒聽過。

“你們若是不信,大可将她抓來一問,這塊玉牌本就是她的貼身之物,她身旁的人都曾見過。”

“那這玉牌現在何處?”

自她在應郓瞧見白念,她便不敢再将玉牌招搖地佩于腰際。不為別的,只是怕白念瞧見,說漏了嘴。

“你們若答應時候放我一條生路,我便告訴你。”

那人冷嗤一聲:“如若你說的屬實,我們也不會濫殺無辜。”

趙婉告知玉牌下落後,那些個手下瞬時分為兩撥,一撥前去取玉牌,一撥則去悅來客棧拿人。

祁荀初得到消息,還以為趙婉又在耍甚麽心機。可前來回禀的婢女神色驚慌,好似當真出了甚麽事。

正思忖着,軍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他挑簾一瞧,竟是流音冒雨前來。

祁荀心裏緊緊揪着,面色淩厲:“出甚麽事了?”

流音的發絲黏在額間,她帶着哭腔道:“方才我送祁姑娘下樓,再回時,小姐便不見了。周遭我都找遍了,愣是沒瞧見小姐的身影。”

耳邊風雨急促,傾倒而來。祁荀衣袍的下擺處沾着濕冷的雨水,本來并未覺得天冷,聽了流音的話,他忽然覺得天寒地凍,冷得教人渾身哆嗦。

想起昨夜直沖他而來的馬車,他不顧外邊大雨,心慌意亂地走出軍營。正當他甩下帳簾那瞬,一縷銀色的光亮劃破夜幕。

他身子微側,一柄飛刀從他左側劃過,牢牢地釘在木樁子上。

取來一瞧,上邊果不其然附着一張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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