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除夕

林旬已經四天沒有見到司清了，這幾天無論他在司清門口說什麽，司清總以打坐為由不肯出來。

今天除夕，外面飄起了雪花，天陰沉着沒有要亮的意思，林旬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這幾日對他來說太煎熬了，更重要的是，司清的爽度也停滞了。

他倚在床邊，邊烤着火邊發着呆，之前和師尊說好了，今晚要下山去看煙花，不知道師尊還記不記得？

林旬下定決心，今晚說什麽也得讓師尊出來，再這麽下去，爽度不升他可就要聽系統安排了。

好不容易找了個舒坦的日子，他可不想遭罪。

林旬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天亮，他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過，等天亮都這麽煎熬，這要什麽時候才能天黑？

林旬覆在火爐的手一顫，突然想到什麽，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随即抓起白狐裘披上，走了出去。

“師尊？你醒了吧？”林旬站在房門口，任由雪花飄落到他的鼻尖上，化成水滴挂在上面，他沒去理會。

司清的房間依舊漆黑一片，他獨自坐在廳堂沒有掌燈，也沒有回話。

“師尊？”林旬站在門口繼續說着，“外面下雪了，師尊睡不着的話……我們去泡溫泉吧？”

一邊泡溫泉一邊欣賞雪景……這樣會不會過得快些？

房間內，司清喝茶的手停在半空，猶豫了片刻，回道：“不去了。”

他側耳傾聽，始終沒有聽到門外林旬的回話。

“外面冷，回吧。”

司清嘆了一口氣，不應該掃林旬的興。

這幾天他過得也很煎熬，林旬總是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只是一味地尊敬着讨好他，包括現在喊他去泡溫泉。

他是個好徒弟，是自己太自私了，司清這樣想着。

他多希望這一刻，林旬可以把門踹開，不管不顧地把他拉出去，任性地告訴他，“我就是想泡溫泉，你就得陪着。”

而此刻林旬喊的每一句“師尊”，他之前聽的明明很舒心，可現在卻像一根刺一樣紮進他的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林旬跟淩舒他們玩鬧時很放的開，他明明就是那個性子，卻從來沒對司清使過。

這應該就是司清感覺到的疏遠，明明住的很近，明明天天在一起，可司清感覺林旬在一點點疏遠他。

大概是從上次摸了林旬的頭開始，林旬就已經在疏遠了。

“哦。”林旬站在門口，回了一聲。剛剛他還在期待，以為師尊肯定會出來的，畢竟上次泡溫泉他泡了很久的。

清來居的燈籠還亮着，只是無論夜再怎麽黑，燈籠也不如第一天的亮了，就連微弱的紅光都沒有，林旬披着狐裘站在燈籠下，頓感失落。

他不想回去，一個人在屋子裏待着太安靜了，安靜到總有一種時間靜止的錯覺。

師尊不出來就算了吧，自己泡溫泉更舒服。

可當林旬剛泡進池子就後悔了。

他低着頭無聊地撩着水，嘆了一口氣，把胳膊搭在池子邊仰起頭，看着滿天飄雪，他回想着自己穿過來後發生的種種，想到司清站在雪中吐血，想到自己站出來替司清作證，想到他的一句“我想拜你為師”司清站在雪中真摯的笑容。

再到……初次與師尊泡溫泉那種尴尬的畫面，林旬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凝固，又嘆了一口氣。

明明自己泡溫泉才叫舒服，可這一刻，他卻希望有師尊陪在一旁，即便一句話都不說，也好過現在。

林旬轉過身，看向司清的房間，依舊沒有一點亮光。

師尊每天這個點都睡不着，自己一個人待在那不會悶嗎？他每天都在想什麽？

林旬斜眼一撇，看到了不遠處的廚房。

“嘩啦”林旬從溫泉走了出來，回屋換了件幹淨的衣服。

“林旬，你用的什麽法子？司劍尊許你在清來居挂燈籠了？”淩肖瞪着眼，看着滿處絢麗的花燈問道。

淩肖這次來是找林旬去他們那過除夕，在他看來，清來居連個燈籠都沒有，林旬會無聊死。

他本來是拉着淩舒一起來的，可淩舒死活不來，他只能自己來了，人剛到清來居就愣了，這燈籠可比他們那的好看多了。

林旬正打算出門，還沒走出清來居半路就被淩肖攔下了。

“你來的正好，陪我下山去買雞。”林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故意扯開話題。

“買……？”淩肖一聽林旬這話，瞬間把剛才問題抛到一邊，震驚地問道：“什麽？”

“雞。”林旬往前走着，又加了一句，“我要活的。”

“活的？”淩肖拔高了嗓門，林旬要找……雞？他本來還想把這個問題消化一會兒，但發現根本消化不了。

淩肖一臉憤恨，心想，林旬怎麽突然這樣了？他一定要去找長老，林旬趁早換個師尊。

“嗯？”林旬一愣，似乎明白了淩肖的意思。

“你腦子沒問題吧？”林旬反了個白眼，“我要買吃的雞！你想哪去了？”

淩肖：“……”

“額……那個……”淩肖有點尴尬笑了兩聲，“那幹嘛買活的？”

“我自己烤，不行？”林旬語氣有些不耐煩。

“行行行。”淩肖瞅了瞅不遠處的廚房，難怪司劍尊會變個廚房出來。

他思緒一轉，“還是不行，你跟長老怎麽說？下山買只雞回來烤着吃？長老不會同意的。”

林旬身形一頓，停了下來，之前下山都是師尊帶他避開封山結界，現在師尊不在身邊，他想下山還得先去請示長老。

本來是想給師尊做烤雞，看來做不成了。

“你真想吃啊？”淩肖看着林旬非常失落，像是今天吃不到就會餓的魂飛魄散一樣，絞盡腦汁想了想，“欸，有了！”

林旬關愛智障一樣看向淩肖。

“咱這後山有一處林子，是我們師尊用來圈養靈物的。”淩肖壓低了聲音，“那些都是山下抓來的妖，還未行惡，師尊不想殺了他們，便把他們放在那，淩煜時不時的會去放些野味，喂他們。”

“哦？”林旬有些疑惑，把未行惡的妖圈養起來？他可從未聽師尊說過，所以……上璃是隐瞞起來了？

“那林子裏肯定有活的雞。”淩肖眼睛一眨，語氣很堅定。

“從未聽說過清來峰後山還有靈妖，你唬我呢吧？”林旬故意裝出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啧。”淩肖一副要不是看在你想吃肉的份上他可不說出來。

“這件事是師尊偷偷做的，當然沒人知道，就連……就連司劍尊都不知道，我們師尊雖然沒什麽本事，但他心善的很，那些靈妖生性頑皮常在山下搗亂，但沒害人，師尊起初只是把他們趕走，見他們無家可歸才收來的。”

林旬聽後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百劍宗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若在山上收養靈妖，被長老知道恐怕要被逐出宗門。

淩肖接着說：“林旬，我可是信得過你才跟你說的，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就連司劍尊你也不能說。”

林旬心想，師尊并不是他們想象的冷血無情不講情面，如果靈妖不害人師尊也定不會傷他們。

“其實……師尊也很心善……”林旬剛想說服。

淩肖吓得臉都白了，“司劍尊跟我們師尊沒什麽交情，這事絕不能讓他知道——”

“好好好。”

淩肖對師尊偏見太大，林旬懶得聽了，“走吧，帶我去看看。”

淩肖帶着林旬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到了一處山谷，林旬才看到樹林。

這個地方很隐秘，林旬心道，他就是天天從這路過，也不會想到這地方竟然養着妖。

“這裏有妖？怎麽一點妖氣都沒有？”

林旬有些詫異，這樹林裏藏的妖絕不是什麽法力高強的，那必然會有妖氣，他雖然修為不高，但這種小妖的氣息還是能察覺到的。

淩肖蹑手蹑腳的到處扒拉着尋找活物，頭也沒擡地說道：“有，妖氣被師尊掩蓋了。”

林旬“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開始左右探查，他的心思已經不在活物身上了，而是這裏住着的妖。

“這裏養的什麽妖？”林旬看似随意地問着，眼神敏銳起來。

“好像有只狐……”淩肖一頓，嘿嘿一笑，“找到了！”

林旬聞聲看過去，淩肖正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雞，沖他嘿嘿笑着，“這是活的，只是吓得不動彈了。”

林旬“嗯”了一聲，“你剛剛說這裏有只——”

“噓”淩肖輕聲打斷，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快走，要是讓淩煜發現我把你帶這了，他非得跟我發瘋。”

淩肖邊說邊拽着林旬往回走。

清來居廚房，林旬忙活着烤雞，淩肖站在一旁，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林旬，真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

林旬嘴角一抽，如果不是因為給師尊吃，就是天上的神仙都休想讓他動手做飯。

淩肖擦着口水：“林旬，看在我幫你找雞的份上，能嘗一口……”

林旬：“不能。”

淩肖：“……？”

淩肖圍着烤雞轉了好幾圈，林旬說什麽也不給他吃，他本不是想吃肉，就是想嘗嘗林旬的手藝，死纏爛打一番，直到林旬拔出清風劍，淩肖氣的罵罵咧咧的走了。

“林旬，你今晚……還去我們那？”淩肖回頭問道。

“不去了，我陪師尊。”

我要陪師尊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