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橘町枝睜開眼,看到了天空中無數黯淡的星星。
鼻端飄浮着青草與泥的氣息,隐約混着殘存的硝石味。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淡淡的煙氣,讓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咳、唔。”
随着胸腔的震動,肌肉傳來不算強烈的拉扯感,就像跑完一整場馬拉松。
近處的黑暗裏,只有斜前方亮起一點微光。煙頭一明一滅,夾着煙的那只手撣了撣灰,側身站起來:“醒了?”
“……”橘町枝看着對方接近,試着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嗯。”
中原中也走到她旁邊,順手把煙掐滅了,在黑暗中低頭打量她的表情:“能起來嗎?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少女沒有立刻回答,像是剛蘇醒還沒回神,又仿佛畏懼着什麽。
她用了十秒坐直身體,又花了半分鐘站起來。然後微微垂首,兩只手無措地合攏在身前,聲音低低地說:“沒,沒有。”
“那麽,這位小姐。”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沒有遲疑,語氣不輕不重地說,“你是誰?和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什麽關系?”
作為港口黑手黨絕對的戰力天花板,中原中也百分之九十九的任務,都是碾壓式的開路與武力壓制。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他并不擅長盤問誘供之類的“文鬥”。
然而,也就十分鐘之前,這棟房子的房主、連帶已經被處理掉的叛徒,在一發試圖同歸于盡的炸彈中灰飛煙滅。剩下三個身份不明的幸存者,只有男的從口袋裏找到了收據條,是附近夜店裏的牛郎。
剩下兩個女性,經過炮火的摧殘之後,想要從衣着打扮上找到線索,實在有些困難。看臉的話一個十六七,一個三十六七,五官都比較柔和,但是完全不像有血緣關系。
無論是可能遺留的隐患,或者中原中也個人的良心,他都不可能把這幾人就地放下,自己直接離開。
聯系了港口黑手黨的後勤機構,順便跟耳機那邊的搭檔說了一聲。中原中也暫時找不到事情做,幹脆在旁邊點了根煙等着。
結果一根煙才抽到一半,身後躺着的兩個女人裏,年輕的那個就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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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和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什麽關系?”
中原中也不擅長逼供,正常的交流當然沒什麽問題。但是類似“不良”的存在,或者更進一步,壓迫感、殺氣與潛伏在身體中的力量——
足以讓擁有小動物一樣直覺的人,當場縮成毛茸茸的一團。
“我,我叫津島……町枝,”在顫抖着嗓子吐出幾個音節之後,少女的聲音終于順暢了一點,“是來城裏……找我丈夫的。”
“?”
“啊不是,是……”似乎感覺到上方的視線,這個可憐的女孩瑟縮的更厲害了,“對不起,我是來找我丈夫的。但是這個地方,這家的人,我、我完全不認識啊嗚嗚……”
仿佛繃緊到極致的弦突然崩斷,千裏堤壩被洪水瞬間沖垮。撕扯的哭腔在幾秒內變成真正的哭聲,斷斷續續的抽噎着,讓喉嚨裏的字句全都模糊了起來。
“……”中原中也有幾秒的手足無措。
作為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曾經的“羊之王”,在他十六減八等于八歲的人生中,尚未遇到過“如何哄勸一個被你惹哭了的女孩子”這種難題。
此時此刻,面對一個連哭泣都不敢大聲的女孩,他實在沒辦法說什麽。更不可能向所謂的搭檔取經。天知道那條青花魚聽完他的問題,會想出怎樣的鬼主意。
于是赭發少年只能沉默着,盡量不給對方任何壓力。直到那斷斷續續的哭聲因為哽咽而減緩,他才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出來:“別哭了。”
“嗚、嗝、呼。”
少女勉強伸手接過,在眼睛上抹了兩下,含糊地說了聲謝謝。然後看到赭發少年微微側頭,把一直捏着的煙頭丢進了垃圾桶。
“謝、謝謝,”她又重複了一遍,想到醒來時看到對方掐滅煙的動作,心裏的緊張突然淡了幾分。
看向昏暗中那陌生的輪廓,她沉默了一會兒,啞着嗓子說:“抱歉,我叫津島町枝,是來城裏找我丈夫的……”
這個名叫津島町枝的少女,說自己來自橫濱附近的某個縣。出生後不久失去了雙親,被當地一戶富庶家族收養。
又在三年之前,嫁給了族中的某個子弟。
“哈?三年前?”中原中也瞪大了钴藍色的貓眼,上下打量對方,滿臉的難以置信,“你現在多大?”
“十、十九歲。”津島町枝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
十九?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少女,對自己的眼力産生了懷疑。雖然他其實沒有眼力這種東西,但是……
十九歲?!
這一片的住宅全是獨棟,入住率本就堪憂。遠處的光線稀釋到這裏,對于普通人來說,只能勉強看清別人的輪廓。
但中原中也是異能者,身體裏還封着個來路不明的疑似神祇,和普通人這個詞八竿子打不着。
因此,他能看清津島町枝的長相,分明十五六七歲的一張臉,和自己一樣還沒成年。
……算了,可能只是長得比較小。
中原中也自我安慰了一下,繼續問她:“你說來找你……丈夫,這又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剛才發洩了一番,少女的情緒沒有再起波動。只抽了抽鼻子,安安靜靜地回答說:“我們的婚姻,原本就只是家裏的安排。他并不喜歡我,我也……”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講述起來。
新婚後不久,她的丈夫就像勉強完成了家族布置的任務,找到一個機會,迫不及待離開這座禁锢了他十幾年的囹圄。他倒也不是完全失聯,每隔幾個月或者大半年,就會發消息回家,讨要一些在外的花費。
從親戚和下人間的閑話裏,這個年輕的人|妻隐約了解到,自己的丈夫如何在外面浪蕩、又怎樣流連于夜間的享樂。
每次聽到這樣的消息,她都感到難以言喻的痛苦,如同被毒蛇齧咬心髒。
但她無法可想,她畢竟已經懷孕了。
“恵美只有兩歲,已經是個很可愛的孩子了。”津島町枝露出懷念的神情,“我走的那天,她還問我‘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的惠美……”
她說到這裏,聲音再次哽咽了起來,卻在幾秒內壓了下去。似乎是為了轉移情緒,她看了眼身後住宅的廢墟,深吸了一口氣:
“我到了橫濱之後,本來想找個住的地方。結果碰上兩個幫派火拼,差點被殺掉。”
說這段話的時候,津島町枝的聲音突然變冷了。那雙幾乎透明的淺碧色眼睛裏,仿佛浮起了一層薄冰。
“……名叫佐井的男人救了我,然後逼我做他的情人。我不願意,他就……就要強來。”
“之後,他把我帶到這個地方,關在了二樓的一個房間裏。”
“二樓?”
聽到意料之外的地點,中原中也不由愣住了。對方同樣茫然地與他對視,似乎不明白他在問什麽:“先生?”
這反應太過自然,讓人找不到絲毫破綻。赭發的少年思索了幾秒,回想起樓房塌陷前廁所的位置,試探着說:“你被關着的地方,是二樓最北邊的那一間?”
津島町枝回憶了幾秒,然後肯定地點頭。
原來如此。
他想。
之前看到廁所剩餘的部分時,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異樣。但那不是什麽重要的細節,他也就抛在了腦後。
現在想起來,那個保存下來的空間頂部,本身就像是開裂了一部分。
如果他的想法沒有錯,在爆炸發生、地板開裂的瞬間,原本被關在二樓的津島町枝,沿着縫隙摔了下去。
幾乎在同時,他的重力異能作用于整個住房。這個年輕的女人躲過了摔死的命運,和原本就在廁所的另一個人一起,在相對狹小的空間存活下來。
是這樣啊。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什麽人,這一切又是怎麽回事。但是,當這棟樓坍塌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即将死去。”
短暫的對視之後,面前的女人鼓足勇氣說:“無論您相信與否,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請接收我空無一物的謝意,非常非常的感激。”
說完,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中原中也看着對方,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嘆了口氣,用一種輕而慎重的語氣問:“你的丈夫叫什麽名字?長相有什麽特征?這座城市正在經歷一場戰争,不适合無關的人參與進來。我幫你找找吧,無論能不能找到,你都最好先回家去。”
一半是真切的同情,另一半是基于探究信息的警惕。雖然這個年輕的女性所說的一切毫無破綻,但港口黑手黨并不是什麽慈善組織。
“他用了假名,我不知道……”津島町枝有些困擾,“相貌的話,是黑色的頭發,眼睛是鳶色……類似于棕色。”
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愣了一會兒,感覺這個形容……似乎非常極其該死的熟悉。
“喂——蛞蝓,你找的地方可真夠偏的,連導航都……”
下一秒,某個剛剛出現在他腦中的名字,如影随形的在不遠處響起。緊随而至的是一道手電筒的光,漫不經心地掃過站着的兩人,又在半秒之後突兀回轉——
然後,端端正正地打在了津島町枝的身上。
來人:“……”
津島町枝:“……?”
中原中也:“哈,喂?喂!青花魚?”
沒人搭理他。
“……町枝醬?”
足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的沉默之後,太宰治盯着光亮中的少女,聲音輕的仿佛在做夢,“你是終于放棄了我那個人渣大哥,跑來找我私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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