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謝安雙每晚都會親自外出去探查。只是與以往的獨自行動不同,這幾日他身邊總會有一個人陪着他。

久而久之,謝安雙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已經逐漸習慣了身邊有個聒噪的聲音。

不過即便他們每夜都盡可能地跑遍大半個京城,幾日時間下來始終毫無收獲。

蒙面賊人在這段時間裏也完全沒有行動,似是之前被察覺到行蹤之後便選擇了放棄。

但謝安雙認為絕不會這麽簡單,蒙面賊人一定潛伏在哪個角落裏伺機而動。

三日後,正月二十一。

京城內的氣溫緩慢回暖,漸漸有了春日将至的感覺。

正所謂春困秋乏,謝安雙最近對于這個體會十分深刻。

“哈啊——”

謝安雙坐在禦書房的書桌前,打了這一刻鐘以來的不知道第幾個哈欠。

由于這幾日夜間的奔波,最近他休息已經可以做到連安神香都不需要了,給他一個可以躺着的地方他倒頭就能睡着。

他面上的倦容甚至已經讓有的官員委婉提醒他不要縱欲過度了。

謝安雙随手在一個勸他不要整日留戀後宮的奏折上畫上小王八,丢到一旁後又打了個哈欠。

他揉着眼睛端起旁邊的一杯茶水,給自己灌了幾口提神醒腦。

這茶是邢溫書今日新嘗試着自己泡的,雖說雖說不像第一次泡的那般難喝,但也只是勉強能夠入口的程度。

溫熱的茶水入口仍是揮之不去的澀感,許久之後才能品到些許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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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邢溫書在泡茶方面是真的一點天賦都沒有。

謝安雙暗自腹诽,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已經越來越習慣邢溫書對他的好意與照顧了。

喝過濃茶,謝安雙總算精神一些,随手抽出一張折子随意掃去一眼。

然而這一眼就讓他徹底沒有了睡意。

——奏折上說,就在昨夜醜時,蒙面賊人在京城的西南角襲擊了三名普通百姓,最終造成一死兩傷,受害者身份仍待确定。

謝安雙看着奏折上字跡工整的“一死兩傷”,指尖微微顫動。

昨夜他和溫然是在子時巡視的京城西南方向,也就是說他們正正好與那賊人錯過,以致于……

謝安雙輕吸一口氣,連忙看向折子的落款人,就看見了端正整齊的“邢慎”二字。

這是邢溫書呈遞的折子。

他忽地想起以往邢溫書在寅時過半後便會主動到長安殿去找他,而今日已經到了辰時,他仍然沒有見到過邢溫書,就連這茶水都是由宮女幫忙端來的。

這便說明邢溫書已經開始着手調查相關事宜了。

謝安雙勉強收斂起心神。

他對于邢溫書的能力持以信任态度,這幾日把他困在宮中也曾擔憂過會不會導致他的能力無法施展,無法在群臣面前立威。

不過如今看來,邢溫書果然還是當初那個邢溫書,不管身處何位,都能以自己的能力叫人無法忽視。

謝安雙将他的這本奏折暫時放到一邊,整齊地擺放着。

邢溫書在折子上說受害者身份仍待确定,那麽他必然是在對這個身份進行調查,他只需要等着他前來禀報即可。

他壓住心緒,繼續翻閱餘下的折子。

沒過多會兒,謝安雙便聽見門口傳來聲音,擡眸看去就見到行色匆匆的邢溫書推門而入。

“臣參見陛下。”許是事情緊急,素來規矩的邢溫書這次只行了個半禮。

謝安雙單手托腮,斜斜往他的方向看去,悠然開口道:“邢愛卿何事這般匆忙?”

邢溫書似是看了一眼桌案上他呈遞的那份折子,确認謝安雙已經知曉此事後直接地說:“啓禀陛下,昨夜遇害百姓的身份已經查明,受傷的兩名百姓是死者的兒子,皆為普通百姓,只是……”

他頓了下,嗓音稍微壓低:South  wind“據臣調查,死者曾是三皇子的乳娘。”

謝安雙托腮的手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來,渾不在意地說:“所以呢?與孤有何關系?”

邢溫書神情嚴肅地說:“啓禀陛下,此次是那蒙面賊人第七次出手,并且造成了普通百姓身亡的狀況,茲事體大,臣請陛下召集衆朝臣共同商議解決。”

謝安雙看起來興致缺缺的模樣,邢溫書又繼續道:“正如臣此前所言,天子腳下那蒙面賊人都敢如此放肆,必定是未将陛下放在眼中。今日他是到京城西南再次作案,難保下次不是到皇宮中來對陛下不利。不論是為百姓還是為陛下,臣請陛下召集衆朝臣共同商議解決。”

聽着他的長篇大論,謝安雙似是終于不耐煩,擺手道:“行了行了。傳孤旨意,召朝廷要臣至禦書房共商此事。”

邢溫書恭敬應聲:“是。”

接着他便依照謝安雙的旨意告退,讓福源安排召集群臣的事情。

約摸半個時辰,原本冷清的禦書房一下子就被許許多多的官員站滿。

謝安雙已經坐在了軟塌上,懶懶散散地掃視底下神情各異的官員,不緊不慢開口:“托邢愛卿的福,孤可真是許久未曾見到這般多的人了呢。”

在場的官員們都聽得出他話中的暗諷,不由得都看向邢溫書的方向。

有的在同情,有的在擔憂,有的漠不關心,還有的幸災樂禍。

謝安雙坐在高出一階的位置上,将所有官員的反應盡收眼底,最後才看向邢溫書的方向,便見以丞相身份站在首位的邢溫書仍舊腰板挺直,态度不卑不亢。

他垂眸稍斂思緒,打了個哈欠後說:“行了,有事說事,沒事就散。”

官員們來之前基本都已經聽說了昨夜蒙面賊人行動的事情,很快就有官員站出來說希望能夠加大京城內巡守的巡查力度,同時将此事交予專門的官員徹查,盡早揪出真兇。

也有官員持以盲目自信的态度,反駁之前的官員說覺得沒必要大費周章,這反而會加重京城百姓的惶恐不安。

總之一時間官員們都争論不休,聽得謝安雙腦殼都疼。

所以說,雖然昏庸的态度是他裝出來的,但讨厭朝會他是真心實意的。有這功夫聽他們吵架,還不如回被窩裏睡一覺舒坦。

在兩派官員還在吵架的時候,身為“奸臣”的葉子和适時站出來,不屑地說:“啓禀陛下,臣以為此事多半是那些庶民的把戲罷了。”

謝安雙似乎對他說的話來了興趣,問:“葉愛卿何出此言?”

葉子和繼續說:“陛下于近日才下令廣召民力興建皇室園林,京城中便鬧出這般事情,想來便是那些個庶民不想為國出力,鬧這麽一出來攪和陛下興建園林之舉。”

謝安雙擡手摩挲了下下巴,似是才想起還有過這回事,開口道:“葉愛卿此話倒是有理。”

“陛下!”底下一名官員當即出列,忿忿不平地說,“蒙面賊人之事并非小兒玩鬧,還請陛下莫要聽信葉尚書片面之言。”

謝安雙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最常到禦書房來找他的吏部尚書厲商疏。

他單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開口:“那厲大人又覺得這蒙面賊人的目的為何呢?”

“這……”厲商疏一時答不上來,但仍然是一副十分正直的模樣,“老臣暫且不清楚蒙面賊人的目的,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應派專人進行徹查。”

謝安雙繼續慢悠悠地問:“那依厲大人之意,又有何人能對此進行徹查?”

這一次厲商疏尚未回答,始終沒有進行任何發言的邢溫書忽然筆直跪下,拱手朗聲道:“臣願徹查此事。”

謝安雙往他的方向看去,就見他眸色堅定,似乎早就打定主意要主動接下此事。

在場的文武官員中唯有他一人沒有穿着官服,一襲素色白衣,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中通外直。

原本尚在争論的官員們紛紛停下,也往他的方向看去,隐約還有幾人露出似是松口氣的神情。

蒙面賊人之事出現已有些時日,而身為皇帝的謝安雙對此又毫不在意,不少官員們看着是憂國憂民地争執,其實都不想接下這個吃力不讨好的燙手山芋。

謝安雙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官員們的神情,很快便重新将視線放在邢溫書身上,勾唇道:“邢愛卿倒是積極。”

邢溫書拱手道:“臣既奉陛下旨意擔任丞相一職,理應為陛下分憂。”

“好一個為孤分憂。”謝安雙輕哼一聲,從桌上端來一杯茶水輕抿一口,“邢愛卿都這麽說了,那孤若是再不依未免有些不識好歹呢。”

邢溫書回答:“陛下言重,一切聽憑陛下差遣。”

謝安雙把玩着茶杯,似是思量片刻後才說:“要孤答應也可,不過孤有個條件。”

他停頓一下,眼底多出些玩味笑意:“孤只給你六日時間,六日後若是邢愛卿沒能将那賊人抓捕歸案……那可就該小心你們邢家的烏紗帽了。”

謝安雙意有所指地往邢旭易方向也看去一眼。

此話一出,被迫搭上的籌碼可就不僅僅是邢溫書自己了。

底下隐隐傳來些吸氣聲,邢旭易也明顯地皺起了眉頭。

然而跪在正前方的邢溫書卻坦然應聲:“多謝陛下。”

謝安雙不再多言,見此事既然有了些進展,便直截了當地下了逐客令。

其餘官員們一一告退離開,沒多會兒禦書房中就只餘下謝安雙與邢溫書兩人。

謝安雙瞥了他一眼,悠悠地問:“怎麽,邢愛卿這是想趁大家都走了,再讓孤收回成命?”

邢溫書搖了搖頭,溫和地說:“為方便調查,臣想請求陛下允許臣出入皇宮書閣。”

“孤還當是什麽事。”謝安雙看起來像是一點興致都沒有,“你去同福源說,福源自會安排好。”

說着他又打了一個哈欠,擺手道:“行了你也下去吧,大清早的喊來這麽多人擾孤清淨,孤要去休息了。”

邢溫書輕嘆口氣,提醒道:“陛下記休息時蓋好被子,莫要着涼了。”

謝安雙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知道了,跪安吧。”

見狀,邢溫書不再多言,行禮告退,在走出禦書房後又往裏邊看去一眼,半會兒才收斂思緒,準備同福源一道前往皇宮書閣。

皇宮書閣是京城藏書最多的地方,裏邊也有記載皇宮大事記的資料。

他想進入書閣既是為了蒙面賊人之事,亦有想探查當年皇子們接連暴斃的真相。

邢溫書有種直覺,小陛下行事中的種種不對勁之處,很有可能與他登基的真正原因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地感謝【*&良晨$美景&】的地雷mua!

感謝【許枷枷】x6、【南瓜很黃】x5的營養液mua!

順便悄悄說一句,因為某蠢作者記性很差,所以有時候會忘記加感謝名單,等想起來了都會補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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