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京城內大致游逛完一圈後,謝安雙就同茹念一同去了京郊的浮生園,邢溫書跟随在他們身後。

浮生園是前幾任皇帝在位時修建的小園林,一般是皇帝到京郊圍獵時居住的地方,到了謝安雙這會兒就成了有事沒事出門玩樂的地方。

浮生園景致雅觀,謝安雙還特地辦了個小型的宴席,邀請幾名官員過來用膳。

被邀請來的官員除了葉子和外,大多都是被謝安雙一手提拔上來的太後黨官員,其中便包括大理卿。

大理卿名叫秦禮達,與太後同出秦家,只不過他是秦家旁支的庶子,與太後的親緣關系不算太近。

謝安雙掃了一眼宴席角落的秦禮達,晃着酒杯開口對離他最近的邢溫書說:“聽聞今日一早邢愛卿便同秦大人手談,只可惜被孤中途攪了局。”

邢溫書溫和地回應:“陛下說笑了,既是陛下需要臣,臣随時願意赴命。再者今日遣人前來時,臣與秦大人的棋局正巧下完了,自然算不得攪局。”

“是麽。”謝安雙抿了口酒,又看向秦禮達,“說起來孤都未曾來得及與邢愛卿手談一局,不知秦大人覺得邢愛卿棋藝如何。”

被點到的秦禮達似是下意識往邢溫書方向看了眼,旋即才回答:“啓禀陛下,邢大人棋藝高超,臣甘拜下風。”

謝安雙留意到他視線的變化,并沒有再說什麽,很快又将話題扯向一些吃喝玩樂的方面。

小型宴席持續時間不長,一頓晚膳的時間結束後,謝安雙就命人将那些個官員都送了回去,留下葉子和單獨商讨。

商讨前謝安雙特地屏退了所有人,确認周圍無人後開門見山地問:“子和哥,關于千笑毒的事情你打探到了什麽嗎?”

葉子和回答道:“我這幾日留意了一下那名管理千笑毒的專人,似乎已經被換成了元貴太後的親信。我有意試着與他套近乎,但他警惕性很高,我暫時沒能套出太多有用的消息。”

聽到這裏,謝安雙眸間多出些思緒。

千笑毒管理專人被換成元貴太後親信,那麽蒙面賊人手中會有如此多千笑毒就可以得到解釋。可是元貴太後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麽?

近兩年為了避免元貴太後在早朝時垂簾聽政來積累朝堂威望,謝安雙直接将早朝給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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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元貴太後此時的身份地位,貿然殺他只會導致局勢動亂,并不能讓她達成掌握皇權的野心。而元貴太後也不是這麽愚蠢的人。

謝安雙想不通,葉子和也不理解。

須臾後還是葉子和先輕嘆口氣,開口道:“總之這段時間你切記注意安全,餘下的我會盡可能再去打探。”

謝安雙點點頭,也叮囑一句:“子和哥也要小心,別被元貴察覺到了。”

相互提醒過後,差不多又到葉子和該離開的時候。

他簡單致意告退,謝安雙目送着他走出房門,随後自己也回到內室中去小憩片刻。

直到戌初時分,謝安雙從淺眠中悠悠轉醒,打着哈欠換了身衣裳,拿起之前準備好的酒壇與酒杯準備出門。

結果他剛踏出房門,就看見邢溫書站在門口,似乎是盡職盡責在當侍衛。

“臣見過陛下。”

邢溫書留心到走出來的謝安雙,側身簡單致意,又問:“陛下可是要去何處?”

謝安雙似乎心情正好,慢悠悠地說:“良辰美景,自然是要去賞月對酌。不過孤倒是沒想到,邢愛卿這般盡職盡責。”

邢溫書莞爾道:“近日賊人猖狂,京郊防守薄弱,臣既兼任陛下侍衛一職,自然不能放任陛下身側無人看候。”

“行了,這些恭維的話孤早就聽倦了。”謝安雙擺擺手,又繼續道,“正好,今夜月色不錯,邢愛卿便來陪孤賞月吧。”

邢溫書拱手應答:“是。”

得到他的回應,謝安雙不再說話,徑直往他早就找準的小閣樓去。

小閣樓只有三層,但已經是浮生園中最高的建築,周圍還有小片竹林,景致很不錯。

閣樓的三層有專門通向閣樓頂的通道,謝安雙就直接走通道去樓頂,順便在閣樓三層的桌子上多順一個酒杯。

正月二十二夜晚的風依舊冷得刺骨,只着一襲灰藍薄絨衣裳的謝安雙卻毫無所覺,悠然自得地挑了個位置坐下,将方才順來的酒杯抛給邢溫書。

邢溫書下意識接住,忍不住開口問:“陛下總是穿得這般單薄,不會覺得冷麽?”

“孤可不似邢二公子那般嬌貴。”

謝安雙揭開酒壇給自己滿上一杯,語氣裏盡是漫不經心,“行了,難得今夜孤心情好,邢愛卿可莫要這般掃興。過來坐着罷。”

邢溫書聞言只好不再停留于這個話題,安安靜靜坐到謝安雙身邊,又将他自然地伸手将酒壇遞過來。

今夜謝安雙難得換了身灰藍色的衣裳,一反往日張揚的豔紅,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冷清低調。

邢溫書接過酒壇,又問:“臣似乎很少見到陛下穿得這般素雅?”

謝安雙斜睨他一眼:“怎麽,邢愛卿又開始管起孤要穿什麽顏色的衣裳了麽?”

不過他嘴上這麽說,倒也沒有真的介意,又道:“邢愛卿可知道今夜是什麽日子?”

邢溫書誠實道:“不知。”

謝安雙輕笑一下,細微的情緒掩藏在夜色中,叫人看不真切。

他淡淡地說:“今夜是孤的六皇弟的生辰。”

邢溫書微微怔住。

先帝在位時一共只有六名兒子,相近兩名皇子之間年齡相差不是很大。

謝安雙是五皇子,底下只有六皇子這一位弟弟,就比他小半個月,但待遇與他截然相反。

六皇子出生時,他的母妃是最受寵的貴妃,在六皇子之後先帝仁初帝就專注政事,很少流連後宮。

因而六皇子的母妃也一直延續着“最受寵”的名號,連帶着六皇子也成為了大皇子即太子之外,最得仁初帝喜愛的皇子。

六皇子自出生起就備受寵愛,吃穿用度全都是除太子之外最好的,他長相與性子也十分可愛,與其他的皇兄們關系非常融洽。

他也是唯一會在各種宴席上,和默默無聞的謝安雙打招呼的人。

可是後來,六皇子是在太子之後第二個暴斃的。他暴斃的原因,是一碗謝安雙親自送去的蓮雪銀耳羹。

而六皇子生前最喜歡穿的,就是藍色的衣裳。

謝安雙小酌一口酒,扭頭便看見邢溫書複雜的目光。

他輕笑一下,開口道:“怎麽,邢愛卿開始後悔與孤這弑親奪位的惡人一起飲酒了?”

“不。”邢溫書搖了搖頭,說,“臣只是在想,臣不覺得陛下會是故意殘害親人之人。”

這類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說辭謝安雙早就聽慣了,沒當回事兒,悠悠地說:“是啊。像孤這樣在死者生辰之日好心情跑出來賞月酌酒的冷血之人,怎麽可能會做弑親奪位這檔子事呢。”

邢溫書聽出他話中的不對,皺着眉正想認真地補充什麽時,忽地留意到靜谧夜空中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他心下一驚,二話不說撲向謝安雙的方向。

“有刺客,陛下小心!”

“咻——”

就在邢溫書将謝安雙撲倒護住的一瞬間,一柄利箭擦着他的發絲而過,深深嵌入不遠處的一根竹子上。

倘若當時謝安雙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話,這利箭就是要直接穿着他的左胸而過!

邢溫書顧不上思索太多,當即就起身要去追蹤刺客。

然而謝安雙卻不緩不慢地坐起身,眼底浸着些閑适自在的笑意。

“邢愛卿莫急,這良辰美景的賞月之時,用來追蹤刺客多浪費。”

他左腳膝蓋微微曲起,随意地将左手搭在膝蓋上,而後不知從何處掏出來一個瓷酒壺,擡手直接往閣樓下丢。

“啪——”

清脆的聲響打破夜晚的靜谧,當即就有距離最近的守衛匆匆趕來,抱拳跪地:“屬下在。”

謝安雙單手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的守衛,開口道:“在什麽在,沒聽到你們丞相大人說有刺客麽,還不快去抓人。”

底下的帶頭的侍衛連聲應是,迅速向自己身後跟着的侍衛們分配任務指令。

邢溫書在旁側目睹這一切,扭頭看向謝安雙的方向,便見他單手托着下巴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居高臨下地看着底下的侍衛們,周圍多出些平時鮮少顯露出來的氣場。

——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氣場。

作者有話要說:

簡稱王霸之氣(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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