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侍衛們趕去追捕刺客後,謝安雙繼續慢悠悠地給自己倒酒,順便瞥了眼仍站在一旁的邢溫書,開口道:“怎麽,我們矜貴的邢二公子被這區區刺客吓破膽了?”
邢溫書自覺忽略他話中的嘲諷,詢問:“陛下早就預料到會有刺客前來?”
謝安雙不屑地回答:“這種事情又何須預料,想殺孤的人都能從宮門口排到京城之外,若孤連這點防備都沒有,早就不知道被哪個亂臣賊子一箭刺死了。”
邢溫書忍不住問:“所以陛下在休息時才會那般警覺,對嗎?”
謝安雙斟滿一杯酒,沒有回答。
事實上,早在七八歲時他就已經習慣不論在何時都要保持警惕。
他自幼時起,在元貴那裏接受到的都是暗衛一般的訓練。
倘若他不敢殺人、不敢喝下毒藥,亦或是不夠警覺、不夠聽話,等待他的都是元貴的毒打。
謝安雙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濃烈的酒香萦繞鼻尖,稍稍有些酒意上頭。
邢溫書見狀,不再停留方才話題,上前提醒:“陛下,飲酒還應注意适量,莫要過分貪杯。”
“行了。”謝安雙不耐煩地擺擺手,“孤又不是那般不勝酒力之人,孤自有分寸。”
邢溫書看着謝安雙身側已經空了大半的酒壇子,似是無奈,直接上前将酒壇拿起來,說:“恕臣逾矩,但臣并不是很相信陛下的分寸,為陛下身體着想,陛下暫時還是不要繼續喝下去為好。”
謝安雙輕啧一聲,并未多說什麽,慢慢将手中的最後一點喝完。
邢溫書在這時重新坐回他身側,忽然開口說:“臣今日去找大理卿,是為了争取大理卿的合作,共同追查蒙面賊人之事。”
謝安雙斜看他一眼,似乎不是很感興趣。
邢溫書又繼續道:“所以今日未能以陛下需求優先,是臣的過失,臣下次會先與陛下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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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二公子日理萬機,孤可不敢要求邢二公子事事報備。”謝安雙嗤笑一聲,并沒有對他的說辭表示滿意。
邢溫書依舊只是莞爾道:“陛下說笑了,不論何時何地,臣都以陛下事務優先,只要是陛下需要,臣随時都會趕到陛下身邊。”
謝安雙聽着他的話,神情并沒有和緩多少,垂下眼睫把玩着手中已經空了的酒杯。
他真的很讨厭聽到邢溫書說這樣的話。邢溫書對他越好,他心裏的負罪感就越強。
到底要他做得多過分,邢溫書才會肯讨厭他?
謝安雙收回自己的思緒,悠悠打了個哈欠。
他平時很少會一次性喝太多酒,每次喝得稍微多了些就容易迷糊,一迷糊就想睡覺。
邢溫書适時再次提醒:“夜晚寒氣重,陛下也差不多該回房了,小心着涼。”
這一次謝安雙沒反駁什麽,站起身拍拍衣擺,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
邢溫書跟在他身後,盡職盡責履行侍衛之職。
而在他們回去的路上,之前去抓刺客的侍衛們正好也回來複命。
侍衛長将三把飛刀遞過來,規矩禀報道:“啓禀陛下,那名刺客已經咬舌自盡,屬下在刺客身上搜出了這三把飛刀。”
謝安雙看了眼飛刀的表面,看起來不像是浸了什麽東西的模樣,沒有接過來。
跟在謝安雙身側的邢溫書自覺走上前,拿過來看了一下,皺眉道:“這飛刀似乎與之前蒙面賊人傷人所用的一致。”
謝安雙朝他的方向看去,邢溫書又繼續解釋道:“臣此前特地收集了蒙面賊人傷人所用的兇器,無一例外是飛刀,而且飛刀的柄處皆有一個小小的葉紋。”
說話的同時,邢溫書将刀柄處的葉紋展示給謝安雙看。
謝安雙輕挑眉,道:“邢愛卿的意思是,今日來刺殺孤的就是你要追查的那名蒙面賊人咯?”
邢溫書卻搖搖頭,說:“在沒有确切證據前,臣不敢妄下定論。并且經過臣這兩日的簡單調查,臣推測所謂蒙面賊人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謝安雙像是難得對這事來了興趣,詢問:“邢愛卿何出此言?”
“臣已經詢問過先光祿大夫與幾位清醒過來的遇害者。”邢溫書盡責解釋,“根據不同的人描述,蒙面賊人樣貌特征稍有不同。因此臣推測這背後應當是人為組織的一場陰謀。”
謝安雙回想起之前奏折上,原光祿大夫對蒙面賊人說了跟沒說的描述,有點懷疑他的說法。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邢溫書的能力,面上不顯,繼續道:“孤可不管什麽陰謀陽謀的,既然邢愛卿應下了六日內查出,孤可期待着愛卿的結果。”
邢溫書淺淺一笑,眸間似乎閃着些志在必得:“陛下且放心,為了陛下安全着想,臣也會竭盡全力為陛下找出背後之人。”
謝安雙沒再說什麽,命侍衛們處理掉今夜的刺客,随後便揮手屏退了他們,回房間去準備睡覺。
而這時邢溫書以有別的事情為由暫時告退,謝安雙也沒管他,自己繼續往回走,正好趁着這個空蕩思索起關于蒙面賊人的事情。
今日謝安雙也從茹念處得知,唯一被蒙面賊人下了殺手的原三皇子奶娘,其真正死因是中了浸在飛刀上的劇毒。
那麽很有可能當日的“蒙面賊人”就是當初他遇見過的那個。
結合邢溫書方才所說,他推測或許不是蒙面賊人有一群人,而是還有其他人作為障眼法。
真正的“蒙面賊人”,應當是手中有千笑毒的那人。
那麽元貴太後想要掩蓋的,以及真正想要做的又究竟是什麽?
謝安雙想不透,又因為喝了酒,頭突突直疼,幹脆暫時先不想了。
等改日找個時間,再去趟元貴那邊看看能不能探出些什麽來好了。
他輕呼口氣,擡手輕輕按揉着太陽穴,加快腳步回到房間裏。
不過也是直到這時,謝安雙才發覺自己一路只顧着思考,不知不覺已經偏離了房間的方向,走到了另一側的膳房,而且膳房裏似乎亮着燈。
許是哪個下人這會兒餓了來做些吃食吧。
謝安雙打算裝作沒看見直接離開,卻在轉身之際忽然留意到門內邢溫書的身影。
邢溫書怎麽會這個時間在膳房?
他頓了下,還是沒耐住好奇,悄悄走到膳房半開的窗戶附近,接着便聽見了裏邊的對話。
“……就差不多做好了。”
“原來如此,多謝指教。”
“大人不必客氣,能幫到您是小民的福氣。不過大人怎麽忽然想學醒酒湯的做法?”
“陛下似乎喜飲酒,但夜間酒後就睡容易頭疼,學上一學也好方便日後能夠讓陛下酒後睡得舒服些。”
“……”
後面的話謝安雙沒再細聽。
他從窗戶往裏看向暖黃燈光下笑得溫和的邢溫書,垂落在一側的手稍稍握緊。
真是……蠢到無可救藥。
像他這樣的人,到底哪裏值得被這般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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