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竹一被派去樹林之後, 沒過多久謝安雙就讓福源将葉子和送回去。
不過葉子和擔憂謝安雙狀态,還不想走,謝安雙便讓福源在行宮裏再收拾出個房間, 讓他去暫住。
解決完這些準備的工作, 謝安雙不再逗留, 上馬往圍獵的地方去。
作為君主,他獵到的獵物可不能比臣子們少太多,耽擱了早晨的一些時間,餘下的時間他可得好好補回來。
所幸謝安雙自身武藝箭法本就不錯,即便損耗了些時間,一日下來的收獲也不錯。
圍獵第一日都不會有刺客的出現, 謝安雙盡興地獵了個夠,待到今日圍獵結束時就同邢溫書一道回行宮去。
他心情不錯, 回去的路上還順便誇了下邢溫書:“過去幾年, 邢愛卿這狩獵的技能倒是絲毫沒有退步嘛,比你兄長都厲害了。”
“陛下過譽。”邢溫書依舊在前邊駕馬, 嗓音帶笑, “臣不過運氣好, 碰到不少送上門來的獵物罷。”
謝安雙單手托着腮, 回答:“邢愛卿真是妄自菲薄。能不讓送上門的獵物跑掉, 也是一種能力呢。”
“承蒙陛下擡愛。”邢溫書回應,“但真要論起, 臣倒覺得陛下要更厲害些。陛下開始最晚, 所獵數目可不比臣等少。”
謝安雙略顯不屑:“那自然,你也不看看孤是誰。”
邢溫書很喜歡聽到他這種小小驕傲的腔調, 眼底浸滿笑意, 開口:“嗯, 陛下最厲害了。”
聽着像是哄小孩一樣。
不過謝安雙并未留心到他的語氣,狩獵一日本就挺累,打了個哈欠,靠在馬車內閉眼小憩。
邢溫書聽到身後的動靜,回眸看他一眼,稍稍放慢了馬車的速度,以免路上太過颠簸。
于是謝安雙一路都休息得十分安穩,還是邢溫書喊他,他才知道已經到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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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着哈欠走下馬車,随口吩咐道:“你也回去罷,今日這幾日圍獵本就耗體力,暫且允你無須跟在孤身旁。”
邢溫書看起來有些遺憾,開口道:“區區三日圍獵,還不至于妨礙到臣照顧陛下。臣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
謝安雙在心底嘟囔一句,又說:“孤又不是沒人伺候。有福源就夠了,他可比你熟練多了,孤近日不需要你。”
聽出他話裏不容拒絕的意味,邢溫書輕嘆口氣,還是應下來:“那好吧,陛下好好休息,若是有事需要臣,可以随時讓福公公來找臣。”
“行了。”謝安雙不耐煩地擺擺手,“孤就沒見過你這樣殷勤的。”
邢溫書笑着回答:“那臣很榮幸能成為陛下心中的唯一。”
謝安雙:“……哈?”
是他有毛病還是邢溫書有毛病,他方才的話分明是個人都聽得出來不是誇獎。
邢溫書依舊笑得溫和,似是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乖順地行禮告退。
謝安雙目送着他離開的身影,索性也不想了,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等人。
直到當夜子時過半,謝安雙才終于等到一身血腥之味的竹一。
謝安雙看着他被暗紅浸染大片痕跡的夜行衣,皺了下眉,問:“好重的血氣,你沒事吧?”
竹一連忙回答:“啓禀主上,屬下無妨。這些都是那名刺客的血。屬下趁他不備抓到他後,他立即就自盡了。屬下躲避不及,被濺了一身血,尚未來得及處理。
“驚擾主上,還請主上恕罪。”
說着竹一就又要跪下,謝安雙先一步将他給扶住:“沒什麽驚擾不驚擾的,你無事就好。我可還指望着你完成任務,回去繼續好好保護你主人呢。”
竹一聞言,不由得笑了下:“主上果然同主人一般,都是好人。”
“你才見我幾次,就斷定我是好人了?”謝安雙跟着笑笑,半開玩笑地繼續說,“不怕我什麽時候不高興,真以行刺我為由将你殺了?”
竹一搖搖頭,回答:“屬下看得出來的。屬下曾經就是從別的殺手組織裏逃出來,為主人所救。主人與主上身份尊貴,但在私下都不端架子,都會關心屬下,不單單把屬下當作一把殺人的刃。”
殺人的刃啊……
謝安雙聽着竹一的話,稍稍恍神。
曾幾何時,他也不過是元貴培養的刺客,元貴手中一把無情的殺人之刃。
不知不覺間,謝安雙竟有些羨慕竹一。
“……主上?”竹一忽然喊了謝安雙一聲,似是有些忐忑,“可是屬下……說錯什麽了?”
謝安雙回神,搖搖頭:“無妨,只是忽然想起些事情。對了,你方才說,那名刺客已經自盡了?”
提及正事,竹一恢複暗衛該有的嚴肅正經:“啓禀主上,确實如此。”
“派來的竟又是死士。”謝安雙沉吟片刻,繼續說,“你可聽清是何時行刺?”
竹一回答:“明日午間,圍獵場巡守換班之際。”
正是謝安雙故意讓圍獵場巡守留出來的薄弱空擋。
他勾唇輕笑,說:“那好,明日我們計劃有變。你假裝被抓後,我會讓禦林軍暫時将你關押在地牢中,然後将審問你的事情交給子和哥。
“我就不信到那時他們還露不出馬腳來。”
竹一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抱拳道:“是!那屬下這就去将此事禀報給主人。”
“不急。”謝安雙止住他要離開的步伐,提醒道,“你先換身衣裳再去,你主人可比我還經不起吓。
“我這裏還有幾套夜行衣,你我身形差不多,便先穿我的罷。身上這套暫時留在這裏,我讓福源處理,等事情結束再還給你。”
竹一看起來有些受寵若驚:“這太麻煩主上了,屬下自行處理就好。”
“你在這附近又沒有住處,到哪兒去處理?”謝安雙拍拍他的肩膀,“你平日保護子和哥有功,就當是我賞賜你的。”
聽到謝安雙都這麽說了,竹一總算不再拒絕,行過禮後依言照做,換好衣裳才離開,前往葉子和暗中暫住的地方。
謝安雙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半晌後走到香爐處,往裏邊撥入更多的安神香。
須臾後,幽幽的安神香氣味逐漸飄散在房中,掩蓋掉濃重的血腥之氣。
蒼涼夜色重歸平靜,恍若何事都不曾發生。
……
次日,伴着安神香睡得十分熟的謝安雙起床時簡直精神抖擻,半點兒昨日騎了一整日馬的疲憊感都沒有。
邢溫書走進來時就忍不住皺了下眉:“陛下昨夜怎麽用了這麽大劑量的安神香?”
謝安雙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手抖放多了。”
邢溫書:“……罷了。”
他無奈搖頭,伺候着謝安雙起身,一如往常替他整理收拾。
只是不知為何,邢溫書今日總有些莫名不安的預感。
他看着精氣神十足的謝安雙,又瞥眼不遠處的香爐,想了想還是說:“今日臣不若還是繼續跟随陛下身側罷?到底是圍獵場,臣實在不放心陛下獨自一人。”
“不準。”謝安雙當即拒絕,“孤可不喜狩獵時旁側有人,還是說邢二公子誠心想攪了孤的心情?”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邢溫書知道肯定沒有回轉的餘地,雖然依舊憂心,還是沒能再說什麽。
待到一切收拾完,再一同去到圍獵場後,邢溫書心底的不安預感還是沒消散多少。
只是謝安雙依舊同昨日一樣,站在原地等大臣們全都離開。
“小慎,你可是有何心事?”
邢旭易察覺到邢溫書的心情不對,騎着馬走過來詢問。
邢溫書回眸看了眼遠處的謝安雙,問道:“兄長,以前陛下來狩獵時也總是這樣獨自一人麽?”
邢旭易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想了想回答:“似乎确實如此。陛下從不讓任何人在狩獵時跟着他。”
“這樣不會很危險麽?”邢溫書輕蹙眉,“我今日感覺陛下的狀态不是很對勁,本想跟在陛下身側,不過被陛下拒絕了。”
邢旭易平日對謝安雙有點偏見,但對方到底是皇帝,不能出事,想了想還是說:“圍獵場中戒備森嚴,陛下不讓人跟随,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你也莫要太過憂心了。
“而且陛下設置圍獵獎懲制度,本質也不過是想看我們之間相互鬥争罷了。你反而更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小心莫要遭到暗算。”
聞言,邢溫書只得先點點頭,勉強壓下心中的思緒,進入圍獵的樹林。
只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會忍不住考慮謝安雙的處境,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
直至到了午間,邢溫書第三次射偏箭矢,放跑了一只野兔,他終于輕嘆口氣,決定去找找謝安雙。
不論如何,至少也遠遠看一眼,确認小陛下是平安無事的。
邢溫書策馬轉向,準備去找找謝安雙,卻在這時聽到你有禦林軍往一處趕去的動靜。
禦林軍……糟糕!
邢溫書當即跟随禦林軍的方向趕過去,就見在樹林裏一個開闊的空地處,一名領頭的禦林軍跪在謝安雙面前。
而謝安雙本人披着暗紅的披風,騎在馬上坐得筆直,唯有身側不遠處的泥土中插着兩柄箭。
其中一柄箭矢深深紮入土中,顯然是用了狠勁。
但凡再偏離一寸,這箭必定會直接穿過謝安雙胸膛。
……小陛下沒事吧?
邢溫書看向謝安雙的方向,眸間滿是憂心。
“……抓不到刺客,你們就自己看着辦吧。”
另一頭,謝安雙剛剛吩咐完,前邊的領頭人當即就領命,同其餘的禦林軍分兩頭去抓捕刺客。
謝安雙不再管他們,側眸看向地上那兩柄箭。
到底還是失算了,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派了兩名刺客來同時行刺。
而正正好那名刺客射箭的時間與竹一相差無幾,謝安雙察覺得比較晚,躲避不及下讓另一名刺客的箭擦着他的右肩而過,劃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
其餘的官員也因為禦林軍的動靜趕到,謝安雙回眸掃視一眼,就見邢溫書最先下馬,跪地行禮:“微臣來遲,請陛下恕罪。”
有他開頭,其餘的官員們也紛紛下馬行禮。
謝安雙現在沒心情聽他們的真心假意,冷聲道:“行了,都起來罷。今日圍獵取消,所有人原處待命,刺客抓拿歸案前所有人不得離開圍獵場半步。”
“臣等遵旨。”
見他們應聲起身,謝安雙不再多說,駕着馬就要往回走。
他瞥見邢溫書似是有想要跟上來的意圖,漠然補充:“孤乏了,直至刺客捉拿前,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呵,區區刺客,還想傷到孤?”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輕蔑,而且前言不搭後語,在場的官員都是老狐貍,腦海中當即都翻湧起各自的思緒。
唯有邢溫書明白,謝安雙的最後一句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他看向謝安雙一如既往挺拔的身影,看着确實和平時一般無二。
可是陛下真的無事麽?
邢溫書皺眉思索,就在這時,他忽然留意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謝安雙身上的披風。
連冬日那般寒冷都不肯穿鬥篷的小陛下,不可能在這春日裏主動穿上披風。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丞相大人就要發掘陛下身上第二個關于過去的小秘密了ww
——
感謝【芊梓安櫻】的地雷mua!
感謝【許枷枷】x16、【李三歲】x2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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