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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雙一路面不改色地回到圍獵場的帳篷內,  吩咐福源取來命他提前準備好的傷藥,随後又叮囑他在外邊看着,不準放任何人進來,  尤其是邢溫書。

福源難得沒有第一時間聽命,  看着他右肩上隐約露出來已經暈開的不明顯血跡,  擔憂開口:“可是陛下,您……”

“福公公還有什麽問題?”謝安雙冷然看着福源,烏黑雙眸宛如一對墜入冰湖中的黑玉,冷得叫人不敢觸碰。

“……是。”

福源恭順地收斂情緒,将溫水和傷藥放下後告退出去。

謝安雙目送着他出去,之後才走到桌子旁坐下,  解開身上的披風随手搭在一旁。

右肩傷口不淺,雖說他平日耐疼,  也耐不住那刺客這般狠勁。若非他還是察覺到身後射來的箭,  即便傷的地方不致命,也肯定要養上幾個月。

結合此前的千笑毒,  謝安雙差不多猜得出來,  元貴不是想要他死,  是想要他行動受限。

作為唯一的皇位繼承人,  他行動受限,  元貴就能以太後的身份理所應當地幹政。

打得可真是一個好算盤。

謝安雙眸間閃過些嘲諷,也不知是對自己,  還是對元貴。

當務之急還是要處理傷口,  他沒再多想,褪下右邊的衣裳,  先拿幹淨的布浸濕,  先把傷口的血擦拭一遍,  随後才開始給自己上藥。

從頭到尾他除卻稍有皺眉外,幾乎沒有什麽反應。

然而就在他撒完第一輪藥粉時,忽然察覺到門口有動靜。

“何人?!”

他當即從身旁摸出一把飛刀往門口的方向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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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飛刀擦着邢溫書而過,筆直插入帳門旁側的木柱當中,在邢溫書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極淺的紅口子。

謝安雙瞳孔微縮,很快又恢複原樣,厲聲道:“福源!”

不等門外的福源應聲,邢溫書已經開口:“是臣執意要進來,與福公公無關,陛下若要責罰,也請只責罰臣一人。”

謝安雙眸色微深:“孤記得孤說過,直至刺客被捉拿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但臣不能放任陛下受傷不管。”邢溫書堅定站在門口,神情認真而嚴肅,“陛下平日從不願穿鬥篷披風,除卻為了掩飾傷口,臣想不到其餘任何理由。”

謝安雙冷笑一聲:“邢大人觀察倒是細致。可惜,孤不需要你虛情假意的關心。”

“請你滾出去。”

他的眸色愈發深沉,顯然是真的動怒。

然而邢溫書卻在這時走近一步,态度始終堅決:“既然确認陛下真的有傷在身,臣不會放人不陛下獨自一人。”

“邢大人這是抗旨?”

謝安雙雙眼微眯,左手已經重新摸出新的飛刀,威脅意味十足。

邢溫書卻再次上前,幹脆應聲:“是。”

“臣會遵循陛下一切旨意,但前提是不會對陛下造成損害。”

邢溫書繼續往前走:“事後不論陛下如何處罰,臣都無怨無悔。但此刻,臣決不會放任陛下一人。”

話說到這裏,邢溫書已經一步一步走到了謝安雙面前,跨進了最危險的距離。

只要謝安雙想,他随時可以用手中的飛刀傷到,甚至是殺了邢溫書。

謝安雙握着飛刀的手緊緊攥着,半晌後終于還是松開,在邢溫書蹲下身拿他身側的傷藥時撇過頭,默認了他的行為。

而邢溫書也在這時,清楚地看到謝安雙白皙的右肩上,除卻那一道劃傷外,還有好幾道淺得幾乎要看不見的傷疤。

這是以前小陛下受過的傷麽?

邢溫書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拿起繃帶和另一瓶傷藥,走到他身側開始要給他處理,又在看到他露出來的半邊後背時,險些沒拿穩手中的東西。

——謝安雙的背後,幾乎全是猙獰的傷疤,從衣料中蔓延出來,宛若生長的藤蔓,死死紮在他的皮肉之上。

觸目驚心。

邢溫書呼吸一滞,說不出的心疼。

這麽多的傷痕……他的小陛下以前究竟經歷了什麽?

“看夠了麽。”

摻着冷的嗓音驟然拉回邢溫書心緒,他看着謝安雙微微垂眸的疏遠模樣,總算明白他方才為何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邢溫書收斂起情緒,專心致志地替謝安雙處理此時的傷口。

謝安雙全程一言不發,甚至動都沒怎麽動過,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邢溫書愈發覺得心疼。

他的小陛下不怕疼,恐怕就是幼時挨的疼多了,耐性便高了,一如他對毒.藥的抗藥性。

是什麽樣的成長環境,才會需要他既要服毒,又要挨打?

他本應像其他皇子一樣,在旁人的尊崇中長大啊。

邢溫書突然很想抱一下他的小陛下,只是怕吓到他,最後還是作罷,盡可能輕柔地處理好他右肩的傷口。

謝安雙能感覺到落在傷口的力道愈來愈輕,微微抿唇。

他身上的傷除了福源和當初看着他被打的元貴、那幾名宮人之外,沒有任何人知曉,就連葉子和他都不曾說過。

偏偏是讓邢溫書看見了。

謝安雙本來因為失算變得不好的心情這下更煩躁了。

于是在禦林軍“捉拿”竹一歸案,其餘大臣們被召集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了處于極其低氣壓下的謝安雙。

他坐在主位上左手支着下巴,眸底布滿冷霜,滿臉都寫着“孤現在很不爽”。

“刺客呢?”

謝安雙輕飄飄掃去一眼,漠然的聲線令人無端生寒。

領頭的那名禦林軍連忙回答:“啓禀陛下,一人活捉,一人自盡。”

謝安雙冷笑一下:“呵,一幫沒用的廢物,兩個活人都捉不全。”

禦林軍當即跪下請罪:“是屬下失職,請陛下責罰。”

謝安雙擺擺手:“自己滾出去找福源領罰。”

那名禦林軍應聲告退,在要退出去前又被謝安雙叫住,連忙又問:“陛下還有何吩咐?”

謝安雙不緊不慢地說:“活捉到的那名刺客,關入地牢中好好看守,沒有孤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去見。若是那刺客有任何差池,孤為你是問。”

“屬下遵旨。”

禦林軍領命告退,帳篷中只餘下其餘參加圍獵的大臣們。

他們在旁邊站了兩列,跟上朝時似的,沒有一個人敢擡頭。

謝安雙往他們那邊掃了一圈,然後一個不經意就撞進了邢溫書的視線。

謝安雙:“……”

這個不算人。

正值氣頭上的謝安雙把邢溫書短暫地從白月光位置上拎下來一會兒,很快就移開視線,完成自己掃視一圈的動作,淡然道:“孤也乏了,今日便到這裏,明日圍獵照常。都退下罷。”

“臣等告退。”

大臣們都不敢說些別的,依言陸續告退。

唯獨又只有邢溫書,站在原地顯然是還有話說。

這次謝安雙理都沒理他,徑直起身出門,走到提前讓福源準備好的馬車上,丢下邢溫書直接自己先回去了。

邢溫書看着他果斷離開的身影,無奈一笑。

看來是真的把小陛下氣到,只能回去後再試着哄回來了。

所幸謝安雙就是再生氣,也提前讓人留好了送他回去的馬車,反而還不用邢溫書自己駕馬。

另一頭,丢下邢溫書先走的謝安雙一回到行宮,立馬就去找了葉子和。

關于圍獵場中發生的事情,之前謝安雙就讓福源回來給他說過,所以謝安雙到的時候,就見葉子和坐在桌子前,等得有些着急。

“小安!”

一見到謝安雙回來,葉子和連忙起身,擔憂地看着他:“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無妨,只是擦傷罷了。”謝安雙安撫着說,“我能甩開邢溫書的時間不多,現在最主要的,還是關于兩名刺客的事情。”

葉子和也明白他們能見面的時間不多,勉強将心思放回正事,說:“我已經順着第一名刺客的線索聯系竹二調查過了,另一名刺客應是為了保險單獨又找的,兩名刺客之間信息不互通,我們的原計劃仍然能執行。”

聽到這裏謝安雙放下心,又提醒道:“那子和哥記得保存好這一次事情的證據,留待日後一次性找他們算清楚。”

葉子和點頭:“這個你且放心,我已經讓竹一竹二各備一份,我自己這裏也有。”

謝安雙對于他的辦事能力還是很信任的,擔心邢溫書已經快回來了就沒再多說,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然後正正好就在他回到房間平複好呼吸後沒多久,便聽見院子裏傳來些聲響,随後就是邢溫書來敲門的聲音。

“陛下,臣可以進來麽?”

謝安雙試圖撿回自己之前生氣的感覺,但是試了又試,已經完全氣不起來了。

畢竟是邢溫書。

謝安雙認命地将邢溫書擺回自己心底最隐秘的位置,小心翼翼珍藏。

但是他也沒應聲,等着邢溫書主動推開門後,往他的方向輕飄飄看一眼,又收回視線。

似是覺得他還在生氣,邢溫書沒有提及任何關于今日的事情,同往常一般溫和問:“晚膳臣已經命下人去做了,陛下可要喝些茶休息會兒?”

謝安雙沒理他,起身往內室走去,換了個地方再次坐下。

然而這一次他坐下時,邢溫書便端着一杯剛剛倒好的茶放在桌子另一邊,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說:“臣知道陛下不喜歡臣探究陛下的過去,所以陛下且放心,臣會當作今日什麽都沒看到過。”

謝安雙頓了下,擡眸往他的方向看去,徑直對上他眸間清淺的笑意。

“陛下不願說的過去,臣不會強問。”說話的同時,邢溫書将茶杯推到謝安雙面前,“臣只希望,能夠陪陛下走到更遠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強問≠不會自己調查

今日份咬文嚼字邢丞相√

——

感謝【芊梓安櫻】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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