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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謝安雙還是沒有接過邢溫書遞來的茶。

未來這樣的詞對他來說太過遙遠, 不是他輕易就能負擔起的。

邢溫書見狀不再強求,将茶水端至一側,只同往日般安靜地待在他身旁。

謝安雙裝作他不存在, 在桌前坐了會兒就起身, 到外室去找東西來打發時間。

而邢溫書就跟在他的身側, 每當他右手想拿什麽東西時,邢溫書總能第一時間明白他的意圖,先一步拿過東西遞給他。

在謝安雙第四次準備擡右手時,他果然又看見邢溫書自然地抽出他右上方一卷書冊,平穩遞到他面前。

他擡眸看邢溫書一眼,只對上他始終浸着溫和笑意的雙眸。

“……”

謝安雙沒說什麽, 之前三次都故意忽視,這一次總算從他手中把書接過來, 拿着就往書桌前走去。

“陛下可是還在生臣的氣?”

邢溫書走到一側, 倒出一杯水放至謝安雙左手邊。

謝安雙斜睨一眼,陰陽怪氣道:“邢二公子膽大包天, 孤哪敢和邢二公子置氣。”

說話的同時, 他順手就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态度明顯比之前緩和不少, 擡手又似是要去拿什麽東西。

邢溫書這次卻将他手邊的筆架挪到離他更遠的地方, 莞爾道:“陛下右臂才受傷,明日還要繼續圍獵, 今日還是盡量不要過多使用為好。”

謝安雙輕挑眉:“怎麽, 今日邢二公子不勸孤取消圍獵了?”

邢溫書回答:“陛下繼續圍獵自有陛下的考量,臣還是分得清大局利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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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邢愛卿倒是說說, 孤有何考量?”謝安雙靠上椅背,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邢溫書依言繼續回答:“自是為了不讓群臣知曉陛下受傷一事。群臣百官心思叵測, 又怎能保證是否同歸一心呢。”

謝安雙嗤笑一下:“邢愛卿倒是猜得精準。不知邢愛卿可知,歷代來能将帝王心思猜透之人,都是何等下場?”

“臣自然清楚。”邢溫書聽出他話裏的威脅意味,并無任何別的反應。

“臣是陛下的臣子,臣的生死早在入朝之際已經交由陛下。臣只願能為陛下排憂解難,不論最終陛下予臣何種歸途,臣都無怨無悔。”

謝安雙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只從他的眼中看見純粹的認真與真誠,沒有半點拍馬屁的虛情假意。

可他越是這樣,謝安雙就越是煩悶。

和邢溫書比耐心,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謝安雙抿唇,最終只是輕哼一聲,嘀咕似的說:“現在說得倒是好聽,也不知真到那個時候,邢二公子是否還記得你自己的話。”

在他說完之後,恰好下人們将晚膳端來,他把手中根本就沒有翻看過的書卷随手往旁側一丢,起身走到另一個桌子前,結束了這個話題。

邢溫書看着他的背影,同樣沒再說話,接過宮人們送來的食盒,盡職盡責地将飯食碗筷一一擺放好。

一頓晚膳就同往日一般平常,不過邢溫書留意到謝安雙右手的擡起放下顯然沒有之前那麽自然。

雖說他的小陛下不怕疼,但到底還是會疼的。

不知不覺間,他回想起今日在謝安雙胸前和背上看到的傷疤。

邢溫書記得上一次謝安雙淋雨生病時,他找了福源來給他換衣服,而福源當時并沒有對謝安雙身上的情況有任何表示,那麽福源肯定早就知道了這些傷。

所以這些傷只可能是謝安雙幼時造成的,而且或許就與那位太後有關。

自從之前聽到謝安雙說他幼時在護國寺長大後,邢溫書就專門讓人到護國寺去暗探過,近三十年來根本就沒有皇子在護國寺居住。

但是他隐晦詢問其餘宮人,基本很多都會說謝安雙幼時在護國寺長大。

這一段時間必定有異樣。

并且很有可能謝安雙耐毒耐疼的性子,都是在這段時間裏形成的。

邢溫書又回想起當年,在禦花園荷塘畔見到的小謝安雙。

那時候才五歲的謝安雙渾身髒兮兮,很有可能就是從元貴太後那裏逃出來的。

倘若當時他就能發現異常,他的小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少受點苦呢。

他看了眼旁側吃飽喝足,起身回到書桌前真的開始看書的謝安雙,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收斂起思緒。

不論如何,過去既定,他能夠參與的只有小陛下的未來。

他不知他的小陛下過去究竟經歷了什麽,也不知道小陛下為何明明喜歡他,又要故意刁難他。

但至少,他還有時間去一點點了解,去嘗試着讓他的小陛下為他敞開心扉。

邢溫書看着謝安雙專心看書的模樣,眸間重新蘊出些笑意,将桌上的碟碗筷收拾起來端走。

接着又找來房間裏備置的繃帶傷藥,對謝安雙說:“陛下,差不多是時候換藥了,臣來幫你吧。”

謝安雙看了眼他手中的繃帶,最後還是沒有拒絕。

反正都已經被他看見了,那能省點事又何樂而不為。

看出他的想法,邢溫書輕笑一下,說:“那陛下先去床榻邊坐着吧,那邊的高度方便些。”

謝安雙沒回話,但還是聽話起身,走到床沿邊去準備将右邊的衣裳解開。

不過就在他手放到衣角處時,指尖忽然顫了下。

總感覺就這樣在邢溫書面前脫衣服……好羞恥。

早晨時邢溫書是中途闖進來,他又正值氣頭上,包紮完後就氣鼓鼓地穿回衣服披上披風,完全忘了當時他是光着部分身子坐在邢溫書面前。

這會兒情況不同,之前被遺忘的羞恥心也一點點升起來。

再怎麽說,邢溫書也是他喜歡的人。

謝安雙狀似不經意地往邢溫書那邊看一眼,就見邢溫書動作熟練地準備着傷藥,見他看來時似是困惑地問:“陛下是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沒有。”

他重新回過頭,指尖在衣角糾纏了一會兒,總算做足了心理建設,一點點将衣裳解開,耳尖在他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稍稍泛紅。

慢吞吞解到最後一步時,謝安雙垂下眼睫,指尖微蜷,須臾才終于将衣裳褪下一半。

暗紅衣料随着素白裏衣滑落肩頭,露出已經被暗紅浸染的繃帶。

邢溫書顧不得留意謝安雙的情緒,眸間當即染上心疼:“怎麽傷口開裂了陛下也不說?這樣換繃帶的時候會更疼的。”

謝安雙不甚在意:“這麽點疼又算得了什麽,孤可沒有邢二公子那般嬌氣。”

說着他又輕啧一聲,很嫌棄似的說:“要換藥就快換,磨磨唧唧的還不如孤自己來。”

邢溫書總算收回些心緒,擺好繃帶傷藥,在他身旁坐下,開始替他更換繃帶。

途中他無意中發覺謝安雙傷口外的衣服其實也滲了些血,只是因為衣裳顏色與血色比較像,不湊近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他記得謝安雙在行宮中準備的衣裳,幾乎都是這種顏色。

難道他這麽做的本意,就是為了防止在圍獵時受傷太容易被看出來?

邢溫書微微皺了下眉,手中動作卻不停頓,熟練快速地替他将傷口繃帶輕輕解下,在見到傷口狀況時忍不住在心底輕吸一口氣。

因為傷的位置正好是擡右手時最容易牽動的地方,哪怕邢溫書已經盡量不讓謝安雙擡手,也還是難免會不經意間牽扯開裂。

到了明日繼續圍獵,他的小陛下又得傷成什麽樣。

邢溫書心疼得不行,但是為了大局着想,謝安雙必須要去明日的圍獵,而且必須保持昨日那樣的成績。

這就是身為帝王的身不由己。站得越高,底下關注窺伺的人同樣越多。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謝安雙傷口附近的肌膚。

謝安雙本就懷有些羞恥心,感受到右臂上微涼微癢的觸感時,身子一僵,當即就炸毛了:“放、放肆!孤是讓你包紮,你、你這是作甚!”

邢溫書卻在這時認真地說:“臣在心疼陛下。”

謝安雙一滞,幾乎是不用回頭就能猜到此刻邢溫書面上的神情。

他攥了攥手,撇過頭回應:“孤、孤好得很,不需要你無處安放的憐憫。”

“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邢溫書繼續認真地回複,指尖順着他的右臂劃向了他背後的一道傷疤,“只是心疼陛下所要背負的東西罷了。”

微微的酥麻感順着邢溫書指尖的動作在謝安雙背部蔓延,他一手緊緊攥着床單,險些就要以為他是在試探自己的過去。

他尚未想好要如何反駁回去,邢溫書已經重新将直接收回來,莞爾一笑:“抱歉,是臣失态了,還請陛下見諒。”

說完,邢溫書又繼續他包紮的動作,就好似方才的小插曲根本不存在。

謝安雙蜷了下指尖,趁着邢溫書專注于給他包紮的時候擡眸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他眸間依舊不曾散去的心疼。

那樣真誠,純粹,總令他忍不住想越陷越深,忍不住想放縱自己沉淪。

可是……

為什麽就偏偏是邢溫書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趕着去酒店太忙了,然後碼字的時候腿抽筋疼了好久嗚嗚嗚嗚

生死時速趕在兩分鐘前寫完,營養液和地雷就挪到明天再感謝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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