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真好 得擱心尖尖上放着才行

初八是柔姐兒的三歲生辰。

林可欣早早地就給外孫女備好了生辰禮, 一套厚實的冬衣，岩哥兒則備了雙厚實的鞋子。

娴姐兒九月裏滿五歲生辰時也是如此，一套漂亮的秋衣, 一雙好看的鞋子。

昨兒立冬, 做了不少葷素鹵, 一則是送給劉夫人解饞, 二則是留些自家吃，三則嘛, 便是今個兒帶些去張家。

張婆子願意對倆外孫女好，哪怕裏頭關于利益倆字，她自也是願意回些許善意，畢竟兩家是姻親, 能好好相處便好好往來，省得讓外人看了笑話。

天愈發的冷，風裏夾着濃濃地冬天氣息, 透着股惱人的濕冷陰寒, 外面飄起了細細密密的雨絲，一呼一吸間滿嘴沁涼, 就算穿着襖子, 仍不見熱呼勁兒，只有窩在火塘旁或是炭盆前，才會渾身暖洋洋。

岩哥兒從屋外進來，随手關了屋門, 邊走邊拍着身上沾的雨。“娘，要不然就讓我去張家吃個午飯？”母親原就怕冷，沒下雨還好，這下雨了, 出門就更不容易。

“不成。”林可欣也想這麽做，但她答應過倆個孩子，柔姐兒生辰時肯定會去張家吃飯。“今個去張家，不單單是為着柔姐兒，我還有樁事要辦呢。”

“行吧，一會我去借個牛車。”

林可欣不想穿蓑衣，見雨小風也不大，就撐了把油紙傘。盤着腿坐在牛車上，懷裏放着給柔姐兒的生辰禮，還有一籃子的吃食。

岩哥兒在前頭趕牛車，頭戴鬥笠身穿蓑衣，他如今牛車趕得很是熟練，便是下雨依舊穩穩當當。

許是下雨，路上沒什麽人很見冷清。

林可欣問兒子。“屠夫的事找得怎麽樣了？”

“正在找，跑了兩家，不是特別中意。”

“不着急咱們慢慢找，已經付了一整年的租金，就算空着鋪子劉家也不會說什麽。”

岩哥兒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屠夫找得好，價格合适，一年下來咱們能省不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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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柳家那邊訂的櫃子都還要幾天功夫才能成，還有店裏的布置，瑣瑣碎碎的事，怎麽着也得小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捋出來。”

娘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牛車在細雨裏緩緩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覺便到了桃溪村。

牛車剛到張家院門前，就見站在屋檐下的娴姐兒脆生生地喊着姥姥舅舅，緊接着是柔姐兒軟糯糯地奶腔。

張山柴夫妻倆也出來了，春杏手裏拿了把傘，高高舉起将弟弟遮住。“娘，岩哥兒，快進屋。沒成想會是個雨天，這倆孩子怕你們不來，老早就站在屋檐下望着，說也說不聽。”

“大姐夫這是借了村裏的牛車，家裏若是有牛棚的話，勞煩你把牛牽進棚裏喂點草。”岩哥兒見姐姐拉着他往屋裏去，只得扭頭沖大姐夫說話。

張山柴憨憨地笑着。“嗳。好。”

張家還沒分家，林可欣自然得先去正屋和親家打聲招呼。

“老哥老姐兒忙着呢。”

張家也沒燒炭盆，一家子老老少少就擠在火塘旁，不大的廚房到處都是椅子凳子籮筐之類的，都沒地兒下腳。

“大妹子來了。”老張氏擱了手裏的針線活，随手将針線笸籮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起身笑着說話。“榮有媳婦，快給她姥姥她舅舅上茶，昨兒剛炒的瓜子也抓一盤來。”

林可欣見張家人态度都挺熱絡，笑着将手裏的籃子遞給了親家。“我昨兒蒸了點棗糕，做了點葷素鹵味，給老哥老姐兒嘗個鮮。”

“嬸子可真客氣，難怪我大清早的就聽見喜鵲在叫，這是家裏有口福了呢。”張榮有樂樂呵呵地說着話，眼睛卻盯着母親手裏的籃，腆着個臉道。“娘，我來給你拿着。”

張自厚就見不得大哥這副臭不要臉的樣子，也不怕外人笑話。“娘你可千萬別給他，給了他，咱們就什麽都吃不到了，這可是嬸子特意拿過來給大夥兒嘗鮮的。”

“老姐兒，孩子們要是喜歡，就分些給他們嘗嘗。”林可欣話說得親呢。

一口一個老姐兒，喊得老張氏心裏舒暢極了，有些飄飄然。“我家這幾個崽子啊，都是當爹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有點吃的都見不得眼。”她說得無奈，臉上卻帶着笑。“正好都在家裏，大妹子說分，就都嘗個鮮。”

知道張家大大小小有十餘口人，林可欣帶過來的棗糕和鹵味，份量也挺足。

老張氏挨個兒的分着，也不知是顧及親家還是怎麽地，老少男女都一樣，并沒有分彼此。

孫秋蘭和趙大丫捧着屬于自個的份，齊齊往二妯娌身上瞄了瞄。這是不是算沾了她的光？自嫁進張家這麽多年，還是頭回見着了婆婆的公平！

一時間，倆人都有些不是滋味兒。

美食往往會讓人心情愉悅。

吃了林可欣帶過來的棗糕和鹵味，屋裏的氣氛是空前的溫馨和諧，大人們有說有笑，小孩子們嘻嘻鬧鬧，倒是熱鬧的緊。

瞅着屋角的沙漏，将将要進午時，老張氏搞了個炭盆，放進了明亮的堂屋裏，一屋子人便移到了堂屋說話，只留下林春杏和大嫂弟媳三人撸起袖子着手張羅午飯。

老張氏說倆個孫女和寶貝孫子一樣，一碗水端平整，這話還真沒糊弄人。

午飯很見豐盛，有魚有肉還炖了只雞，葷菜素菜共有八個，味道也很不錯，可以吃出來是春杏掌的勺，林可欣曾指點過她幾次。

碗筷放下沒多久，張榮有說要出去遛噠遛噠，走前還擱林可欣跟前招呼了下，嬸子嬸子喊得特親。他走後，張自厚也說要出門，比起油嘴滑舌的大哥，他說話要見平淡點，也還是很懂禮數。

張家三個兒媳在廚房收拾着，少人好幾個人，擁擠的堂屋見了寬敞。

林可欣溫溫和和地與親家說起心裏頭的一樁事。“我打算往鎮上開個鹵味鋪，葷鹵素鹵都有，素鹵這邊，需要不少食材，家裏雖有點，但遠遠不夠，我就尋思着過來問問老哥老姐，像花生土豆曬好的筍幹等等，家裏如果夠吃還有多餘，可以賣些給我，市面上賣什麽價我就按什麽價收。”

“這，這個……”老張氏有點懵，下意識的看向自家老伴。

張老頭反應還算鎮定。“你說的這些，家裏存是存了點但不多，親家需要的話，盡管拿去就成。前陣兒，娴姐兒柔姐兒勞煩你照顧，倆孩子養得很好，家裏也沒甚表示，主要是不知道怎麽來張羅。”

“老哥話說得太見外了些，娴姐兒柔姐兒是張家的孩子也是我的外孫女，我顧看幾個月沒什麽，是我自己喜歡這倆孩子。今個這事，生意歸生意，老哥不想做這買賣也成，就當我沒說過。”

老張氏有點着急，這可都是錢啊！“大妹子都開了口哪有說不的道理啊，咱們是姻親，最最親厚不過了。你什麽時候要，只管過來就行，我啊，一準兒給你張羅妥當。”

林可欣看向張老頭。

“你找她。”張老頭指了指自家老伴。“家裏的事，她知道的最清楚。”

“對對對。”老張氏連連點頭。“土豆他知道在地窖裏，花生筍幹擱哪，讓他找他都沒地兒找，還是我最清楚了，都是我在收拾着。”她咧着嘴笑，眉眼有點得意，好似這是很了不起的。

事情便這麽敲定下來，春杏妯娌三個也從廚房出來了，林可欣和岩哥兒起身準備離開。

很是高興的老張氏眉開眼笑的送着親家出屋，等人坐上了牛車，還在嚷嚷着：有空就過來坐坐說說話。

态度前所未有的熱情，把春杏妯娌三個給看懵了，就收拾個廚房的功夫，婆婆這是怎麽了？

“你娘性子是真好。”老張氏回屋時，拍了拍二媳婦的肩膀。“鹵味做得可真好吃。”不僅好吃，還能讓她掙到錢。這話她才不會傻的沖兒媳們講。

喔。孫秋蘭趙大丫聽着這話一臉冷漠。又是一個被林家鹵味給迷住的人。

走時，林可欣問了問倆外孫女，想不想回林家住幾天。

姥姥和爺爺奶奶說話時，大妞兒就帶着弟弟妹妹在堂屋裏玩，知道姥姥要開鋪子。她問。“姥姥忙不忙？我想把弟弟也帶上。”

別說近段時間還真有點瑣碎事要忙，林可欣想了想就說，待進了臘月便過來接他們三個。

這也是老張氏熱情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寶貝孫子去林家住幾天，回來後，肯定會更乖更懂事兒，說不定，還能愈發的見水靈了，光想着她心裏頭就軟乎乎的。

想想以前對親家的偏見和怨怒，一張老臉就臊得慌。親家性子多好，分明就是她自個心眼兒小，往後得待親家更和氣些。

于是，張山柴夫妻倆發現，自柔姐兒生辰過後，娘待二房上上下下都很是和氣，尤其是春杏，婆婆以前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張嘴三句不離罵，如今卻是眉開眼笑樂樂呵呵，目光都顯柔和慈祥了。

難不成娘又做什麽事了？除了這個，夫妻倆再也想不到第二個原因。

這麽一琢磨，張山柴倆口子就覺得，娘是真好啊，要多多的孝敬娘待娘好，得擱心尖尖上放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