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一般情況下， 許折鳶可不敢這麽對長輩說話，更別提這人還是微生霁的外婆了。

為了能和微生霁在一起，許折鳶不說盡力讨好微生希， 也不敢頂撞得罪她。

只是微生希前後态度的反差讓她有種受了欺騙的感覺， 再加上她正和微生霁鬧矛盾，微生霁又偏偏生了病， 幾廂疊加之下， 她心煩意亂地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你——”

許折鳶一臉倔強的控訴把微生希徹底整不會了，這句話更是直接戳中了她心中的一些舊傷。

“長輩不能插手晚輩的戀情？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不插手會變成什麽樣！”

微生希猛得起身朝客房走去， 弄得許折鳶一臉懵逼。不過她也就懵了一小會兒，見微生希不在， 起身就想溜去微生霁的房間。

“你給我站住。”

然而微生希行動很快，許折鳶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她拿着一本相冊回到客廳。

“……”

許折鳶鼓着臉，不情不願地坐回了沙發上，微生希則将那本相冊往茶幾上一放，冷聲道：“我現在讓你看看我不幹涉的後果。”

許折鳶的心思都在微生霁身上， 也不知道一本相冊能證明什麽，頗有些心不在焉。

“外婆，這是你的相冊嗎？”

生活在手機像素已經普遍很高的時代， 許折鳶家的實體相冊基本都是她爸媽以及自己幼兒時期的，只會偶爾拿出來看看。微生希突然拿出一本相冊， 還挺讓她吃驚的。

微生希冷哼一聲， 翻開了相冊的封面。

“這是？”

Advertisement

相冊第一頁只有一張照片， 乍一眼看起來像是一張家庭照， 但很快許折鳶就發現了不對勁。

照片的背景是某地的兒童福利院， 照片中是年輕一些的微生希， 一個與微生霁有些相似的孩子還有幾名像是工作人員的成人， 但沒有像微生霁父母的人。

“這孩子是微生霁嗎？”

許折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照片中的孩子吸引了，與如今光鮮亮麗，美麗出挑的模樣完全不同，照片裏的孩子一頭短發，身形瘦弱，那雙如今總是帶着笑意的狐貍眼大得空洞又無神，仿佛是望着鏡頭又仿佛已經望穿了照片。

更惹人矚目的是她身上還有一些明顯的傷痕，細得火柴般的四肢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折斷，除了那張小臉與微生霁有些相似以外，許折鳶沒有從這孩子身上找出一點兒微生霁的氣質。

可她莫名有種感覺，這孩子是微生霁。

“是的，這是我去兒童福利院接她時候拍的。”

“為什麽微生霁會在兒童福利院？啊，難道她不是外婆的……”

“我倆長得難道不像嗎？”微生希白了許折鳶一眼，“小霁是我的親外孫女，只不過我是在她爸媽去世後半年才找到她的。”

“啊……”

許折鳶聯想到微生霁提到父母時的只言片語，隐約猜到了一些什麽。

“微生霁的媽媽……和她爸爸私奔了嗎？”

“也不算私奔吧，我讓她自己做選擇，結果她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男人。”

許折鳶吞了口口水，總覺得這個話題好難接。

“那微生霁小時候過得怎麽樣？”

她其實一直對微生霁的父母很好奇，不過歸根究底還是對微生霁的過去好奇。

“我不清楚，小霁沒提過，但從為數不多的照片來看，她能活下來都是個奇跡了。”

許折鳶愣住了，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

“你知道小霁爸媽是怎麽死的嗎？”

許折鳶心頭有些發慌，無措地望着微生希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小霁的爸爸自然是有理由的，哼，那種想要攀高枝的鳳凰男怎麽可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小凰……就是小霁的媽媽選擇他後就和我斷絕了關系，具體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可以确定的是那個渣男多次出軌後小凰的精神出了些問題。在那個男人要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時，她持刀反抗，最終導致兩死一傷。”

“兩死一傷是指……”

“小霁也在那場沖突裏受了很嚴重的傷，小凰大概是覺得她一個人活不下去吧，想要帶着她一起走。”

許折鳶想起了微生霁那不肯在她面前展示的傷疤，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箍住一般，疼痛綿密又悠久，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以為微生霁家境優渥，即使父母早逝，小時候的生活也不會太差。從沒想過，她竟然會有這麽一段沉重的過往。

難怪微生霁不想提起了，這種往事換成是她巴不得完全從記憶中剔除。

“我很後悔當初沒有強硬地分開兩人，就算小凰再恨我，也比這樣的結果要好得多。”

“可是……這種結果本就是少數，您預料不到也正常。”許折鳶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安慰微生希，心疼微生霁還是解釋自己的立場，“而且也不能套在我和微生霁身上嘛，我又不是渣男……”

“不，這樣的悲劇并不是單方面引起的，小凰的性格也占了很大因素。我們雖然斷絕了關系，但并沒有完全斷絕聯系，我一直都告訴她，我是她媽媽，只要她回心轉意我随時可以接納她。可她太執迷不悟了，對于愛情，對于愛的那個人太執着，就連孩子都沒能喚回她的理智。”

“那微生霁和她媽媽又不一樣……”

許折鳶還是覺得兩者不能相提并論，她不是渣男，微生霁更不是她媽媽，她倆是真心相愛的。

微生希深深地望着她：“你真的以為她們不一樣嗎？折鳶，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吧。小霁和你分開的那六年裏無時無刻不在關注你的動向，你以為自己進入恒悅，成為她的助理都只是巧合嗎？”

許折鳶呆呆地望着微生希。

“所以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麽嗎？我怕她為了愛你，為了讓你愛她，做出更極端的事來。”許折鳶啞口無言的樣子讓微生希多了一分把握，“所以才希望你如果沒有下定決心還是及早止損，不止是對小霁好，也是對你好。”

她望着許折鳶，帶着幾分胸有成竹，然而許折鳶在沉默了半天以後卻問出了一個問題。

“按照外婆的意思，微生霁是不是就不該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還是說，外婆能找到一個死心塌地愛着微生霁，并且還能被微生霁喜歡的人呢？”

微生希眉頭一皺：“我認為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比較好，小霁的問題我們之後會慢慢解決的。”

“你是指讓微生霁去看心理醫生嗎？”

“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那麽着急地過來，”許折鳶眼眶發紅地望着微生希，“外婆，在我看來你根本不懂愛。不止不懂愛情，也根本不懂親情。”

她雖然還不能完全地理解、原諒微生霁的所作所為，但在知道那些過往後，她又如何還能再去苛責微生霁呢？

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有些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她或許永遠也無法對微生霁感同身受，但在看到照片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孩子時，許折鳶已經在心底做出了選擇——她絕對無法抛棄這樣的微生霁。

“你說我不懂……”

“對，你如果懂得什麽是愛情，就不會在讓我知道微生霁受過這些苦後還要我離開她，你如果懂什麽是親情，就不會因為微生霁的媽媽選擇了丈夫就和她斷絕關系，不會把自己和那場悲劇的關系撇得一幹二淨。”

“是微生霁媽媽執迷不悟嗎？還是你沒能讓她感受到你對她的愛意？你說她随時可以回心轉意，那不過是你用高高在上的勝者姿态做出的憐憫。如果她媽媽能夠感覺到自己還有容身之處的話，又怎麽會帶着微生霁一起去死？”

“你所謂的後悔也不過是‘看吧，我當初就這樣說’的程度，你從沒反省過，包括現在來幹涉我和微生霁的關系。”

“愛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可當一個人愛情、親情、友情都沒有的時候，她還有什麽活下去的勇氣？”

許折鳶好難過好難過，卻又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又在為誰難過，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

“我和微生霁就算分手也只會是因為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不會是因為你所謂的為了我們好！”

許折鳶一邊說，一邊淚眼也嘩啦啦落了下來。

她最讨厭和人吵架了，因為情緒一旦激動起來，她就收不住淚水。

這或許也是她只會和親近的人争執的原因，因為她不想被陌生人甚至讨厭的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你——”

“夠了，外婆。”一道沙啞低落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微生霁不知何時打開了卧室的房門，正靜靜地望着兩人，“已經可以了。”

在許折鳶模糊的視線中，微生霁那張臉似乎與照片上那個孩子重疊在了一起。

“微生霁……”

微生霁苦笑了一聲：“我外婆說的都是真的，所以就算你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我才沒有這樣說！”

許折鳶站起身沖向微生霁，就在其餘兩人以為她會給出一個大大的擁抱時，噼裏啪啦的粉拳落在了微生霁的病體上。

“你這個大笨蛋，大混蛋，什麽都不告訴我！你很愛我是嗎？你就是在自我滿足！你還騙我，監視我，掌握我，你這個變态！”

微生霁被她捶得連連咳嗽，許折鳶就又舍不得了。

“你身體不是很好嗎？怎麽就生病了？”

微生霁病恹恹地抱着她：“你不理我，我就覺得快死掉了。”

“……”

微生希看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外婆還在呢，你們在幹嗎。感謝在2022-07-22 22：29：56～2022-07-23 23：53：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彼特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侑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