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離開微生霁家後， 許折鳶的情緒又慢慢低落了下來。

那些沉重的往事并不是一場激情可以徹底消弭的，越是深想微生霁的遭遇，許折鳶就越是心痛。

“鳶鳶啊， 霁霁怎麽樣啦？身體好點了嗎？”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 但許折鳶回到家時許信成和張文娟都還沒有入睡，顯然是擔心微生霁和她，

“哎呀， 你眼睛怎麽那麽紅啊，”許信成雖然沒妻子細心， 但眼睛不是白長的，看到許折鳶雙眼通紅頓時急了， “你哭過啊？霁霁病得很嚴重嗎？都說我們過去看看了，你哪裏會照顧人。”

看着父母為自己和微生霁擔憂着急的模樣，許折鳶一個沒忍住，眼淚又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很愛她，但在沒有對比的情況下， 她并沒有仔細地考慮過這份愛有多難得。

“怎麽又哭了呀？”

許信成最怕女兒哭，手足無措地看着妻子。

張文娟嘆了口氣，拉着許折鳶坐到沙發上， 給她遞了濕巾：“說吧，發生了什麽事？是霁霁檢查出什麽嚴重的病了嗎？”

許折鳶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搖頭， 想說話卻又開不了口。

“哎呀， 你這個孩子真是急死人了。什麽事哭成這樣也解決不了啊！”許信成開動腦筋胡亂猜測着， “是不是微生女士要調霁霁走啊？”

兩人都經歷過微生霁離開， 女兒萎靡不振的階段， 那時候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還特地送她去學了車。

本來以為兩個小夥伴重逢是件喜事， 可如果又要分開， 這多愁善感的女兒沒準還得難過一次。

“不是……嗚嗚嗚，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許折鳶在父母面前哭得毫無形象，兩人聽她突然蹦出這麽一句都有點懵。

Advertisement

許家三人感情雖然很好，但愛這種字眼在傳統家庭中是很少宣之于口的。

許信成聽得有些心慌，思維更亂了：“鳶鳶，不會是你檢查出了什麽病吧？”

張文娟拍了丈夫一下，斥責道：“胡說什麽呢。”

許信成連忙拍了下自己的嘴：“胡說胡說，呸呸呸。”

“鳶鳶，事情是和霁霁有關嗎？”

許折鳶哽咽着點了點頭。

“是和霁霁的爸爸媽媽有關嗎？”

“嗚嗚嗚……媽媽你知道微生霁爸爸媽媽的情況嗎？”

張文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霁霁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其他的事并不了解。不過……”

“不過？”

“我當初幫霁霁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身上有一些傷，”張文娟在民政局的社會福利科工作，和兒童福利院那邊有所接觸，對這些事相當敏感，“比起意外那些看起來更像是被虐待的傷痕，所以我主動加了霁霁的好友，想要問問她家裏的情況。”

許折鳶再一次驚呆了：“媽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那時候那麽小，和你說這些有什麽用？還增加你的心理負擔。”

許折鳶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所以你們才對微生霁那麽好嗎？”

雖然爸媽對她的朋友都挺友善熱情的，但兩人對微生霁表現出的關心确實遠超常規。她那時候以為是微生霁讨喜并一個人生活，父母才特別關照她，直到此刻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那也不全是這個原因，”許信成在沙發前來回走動着，“霁霁懂事又優秀我們才心疼她，孩子不容易啊。”

許折鳶想到此前種種，終于忍不住傾訴的欲望，把微生霁小時候的經歷簡單地說了一遍。

她一邊說一邊哭，許信成和張文娟聽着聽着也是眼眶濕潤。

“嗚嗚嗚媽媽，微生霁好可憐……為什麽世界上有這樣的爸爸媽媽？”

許折鳶哭倒在母親懷裏，張文娟輕輕拍着她的背，嘆息道：“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壞人，有好的父母就有不負責、不合格的父母，畢竟在成為他人的爸媽之前他們也是人。”

許信成點了點頭：“是啊，還好都過去了，微生女士看來對霁霁挺好的，而且不是還有我們嗎？你為霁霁的事那麽難過，就像她的親姐姐一樣，霁霁肯定很高興，我們就是她的家人了。”

張文娟目光不定地看了丈夫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啊，只要霁霁願意，她對我們來說就和你沒有差別。”

許折鳶被兩人好一頓安撫，悲傷的情緒才慢慢消減下來。

“嗯……我以後要對微生霁很好很好，嗚嗚，我再也不辜負她了。”

許信成實在不懂小女生之間的黏黏膩膩，好笑道：“說什麽辜負不辜負的，你們年輕人真是誇張。”

張文娟輕輕撫摸着許折鳶的發絲：“那你還要辭職嗎？”

許折鳶的情緒才稍稍緩和，沒反應過來這和辭職有什麽關系，不解地反問道：“為什麽不辭職了？我辭呈都交了，和那邊都說好了。”

張文娟看着女兒懵懂的臉，輕輕擦拭着她眼角的淚痕：“我看你那麽傷心，還以為你想時時刻刻陪在霁霁身邊呢。”

許折鳶想了想：“這兩者沒什麽必然的聯系，以我和微生霁的關系，就算不在一起上班也不會疏遠的。微生霁太a……對我太好了，我要是當她的下屬，她肯定會忍不住關照我的。”

許折鳶雖然很心疼很心疼微生霁，但沒忽略她以前做過的事。微生霁那麽愛她是很好啦，可她不希望在工作上受到戀人過多的照顧。

以前微生霁在她眼中強大又可靠，所以她很自覺地依靠微生霁，甚至懶得自己思考，只想尋找一條舒适的道路。

但現在她已經不會這麽想了，因為微生霁和她沒有差別。

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會生病、會受傷、會難過也會不安。

如果微生霁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那她就會努力成為那個能夠治愈微生霁的人，就像微生霁承諾過要為她帶來幸福一樣，她也要為微生霁帶去幸福。

但一條依附于微生霁的米蟲和鹹魚怎麽有能力為她帶去幸福呢？

她至少要成為一個更獨立、更堅強的人，而後才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所以這件事不止沒有打消許折鳶辭職的念頭，反而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這樣啊，”張文娟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媽媽支持你。”

“媽媽……”

“爸爸當然也支持你，要想一直當朋友，确實不能有太多金錢上的來往。”

“爸爸……”

許折鳶太感動了，她覺得自己的爸媽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好啦，都多大的人了，還哭成了個花貓，快去洗漱吧，晚上早點睡。”

許折鳶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緊接着一道清晰的“咕咕”聲就從她的肚子裏傳了出來。

晚上只吃了一點兒粥，還和微生霁激烈運動了一番，先前因為傷心沒什麽感覺，現在才覺得肚子空空。

三人聽到聲音都愣了愣，許折鳶捂着肚子委屈巴巴地對母親道：“媽媽，我餓了。”

“你啊……”

“要吃夜宵嗎？”

因為許信成之前體檢出了不少毛病，張文娟最近對他的飲食管得很嚴，所以逮着機會就想蹭點兒吃的。

“我給鳶鳶下碗面，別想什麽燒烤了。”

許信成有些失望，退而求其次道：“那你給我也下一碗吧。”

微生霁處理完廚餘垃圾後回到了卧室，看了一眼手機發現許折鳶仍沒給自己回消息，倒是另外有個人的消息十分顯眼。

微生霁想了想，直接給來信人撥去了一個語音消息。

“不好意思文欣，今天病了一天，才看到你的消息。”

“沒事，你現在好點了嗎？”

“嗯，已經好多了，折鳶一直在照顧我，剛剛才走。”

“哦……”程文欣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嗎？”

“沒看到就不會聯系你了吧？”

“那陸炜的事……是你幫的忙嗎？”

“瞞不過你呢，所謂的治病基金确實是我提供的，不過陸炜不知道，也沒必要告訴他。”

“為什麽？陸炜明明告訴我他沒有接受你的條件，而是把真相告訴了許折鳶。”

微生霁輕笑了一聲：“你可以把這當作是我對他的測試吧，陸炜确實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想在人生最後的階段做正确的事。而且這件事由他來告訴折鳶是最好的，我不想一直瞞着折鳶，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向她開口。”

“等等，難道你——”

微生霁并沒有讓程文欣說完，接着道：“當然，這還包含了我的一點兒歉意。”

“歉意？”

“是啊，”微生霁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你知道陸炜當初和他的那個家教戀愛的事嗎？”

程文欣嘆了口氣：“怎麽會不知道，都發生了——”

“那你知道那個家教一直問陸炜要錢，而陸炜敲詐我的事嗎？”

輕輕的吸氣聲在電話那頭響起，微生霁幽幽地道：“是我告訴陸炜爸媽這件事的，啊，當然是匿名的。會讓學生和戀人去敲詐別人的家夥可不值得托付，我很擔心陸炜，所以通風報信了。只是沒想到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那樣，現在想來真是愧疚。”

她的聲音裏不帶絲毫的愧疚之情，程文欣這一次再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文欣，你還在嗎？”

“……我在，”程文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

“因為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現在對陸炜來說也是最好的吧，希望他今後的生活可以平靜而沒有苦痛。”

作者有話說：

萌萌的小鳥，黑黑的小霁。感謝在2022-07-27 21：56：25～2022-07-28 22：58：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Railgu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que 100瓶；宮二 60瓶；可口可樂、貝拉拉貝拉的楊桃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