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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晚, 米花第一醫院。

和諸伏景光道別之後,辻本涉人很快根據羽生事務所的小姑娘提供的信息來到了這裏。

不過在諸伏景光離開之前,他還很困惑地多問了一句:

“如果涉人先生的弟弟執意要來找你怎麽辦?”

“那就讓他找。”辻本涉人淡淡道,

“你覺得他那副身體對我能造成什麽威脅嗎?”

“……我明白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辻本涉人警官說不定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諸伏景光默默想着。

關于辻本涉人和黑衣組織的關系, 諸伏景光也出于自己的疑惑詢問過對方。原本他以為這不太方便告知, 結果對方很坦然地告訴他了。

“我從很久之前就知道悠真和黑衣組織之間的關系。這也是我成為警察的初衷之一吧, 不過我和他的正面接觸也只有那麽一兩次。”

辻本涉人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公安證明遞給了對方,

“我只是想将他從深淵之中拉扯出來。”

他安靜地看着諸伏景光的雙眼, 正如同他每次彙報任務那般認真。

“我希望你能夠信任我,諸伏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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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辦法通過其他的方式接近辻本悠真, 而諸伏景光是唯一的線。

而作為諸伏景光唯一一個能接觸到的警察,他應該想辦法讓對方更信任自己。

顯然,他成功了。

從這裏到醫院的路程并不算遠, 在前往醫院之前,辻本涉人很禮貌地先發了條短信給羽生伊吹,詢問對方方不方便自己過來看看。

暫時他還沒有回消息, 辻本涉人也不急, 将車停在了醫院附近的小巷裏, 望着雨刷來回擦拭着玻璃上的雨漬發呆。

關于羽生伊吹, 他也查詢過不少信息。

羽生伊吹出生于一個優異的家庭,父母都是年輕有為的政客,在官場也相當得意。

他從小成績優異, 性格外向活潑,學生時代就展現出萬人迷的特性, 長大後更是事事順利, 成為律師之後也很快揚名立萬, 怎麽看都和黑衣組織沾不上邊。

但凡事都有例外。

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會隐瞞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一會,辻本涉人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銀發的男人緩緩睜開了閉目養神的雙眼,拿起手機,屏幕上寫着[松田陣平]的名字。

“怎麽?查到了什麽有用的消息嗎?”

辻本涉人接通了電話。

“先回答我,你現在人去哪裏了?我在律師事務所這邊沒有看到你啊?”松田陣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着急。

“因為羽生先生不在,所以我去找他了。”辻本涉人看了看時間,

“慢慢說,等你先告訴我你查到的信息,我再和你說我在什麽地方。”

“你……算了。”

松田陣平被噎了半天,最後還是氣沖沖地彙報了查詢的消息,

“我按照你給的提示,将羽生伊吹和你處理過的案件一起查詢了一下,發現了一些重合點。在你剛剛加入警視廳沒多久的時候,是不是處理過一次突發案件?”

“突發案件?我好像記得不是很清楚……”

辻本涉人皺着眉頭揉了揉太陽穴。

“幼兒園連環殺人犯挾持案。”松田陣平道,

“那位殺人犯挾持了那座幼兒園的一位老師,她死在了殺人犯的手上。而那個女人,正是當時信原警官的未婚妻。”

“然後呢?”

辻本涉人将手機換了只手拿,平靜道。

“信原卓也因此暴怒地找了羽生卓也律師想要打官司,但是後來被對方勸說了回去,這件事情也就此作罷。但是并沒有提到關于你的事情。”松田陣平的語氣有些猶豫,

“不過看你的反應,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抱歉……”辻本涉人嘆了口氣,

“我大概明白了,那次案件更具體點的消息還有嗎?”

“更具體的沒有了。”

“那好,我在米花第一醫院,你一定要來找我的話就來找我吧。”

不等對方回答,辻本涉人就挂斷了電話。

信原卓也曾經找過羽生伊吹?

打官司?打誰的官司?他的嗎?

那段記憶似乎從腦海深處被喚醒,但是辻本涉人怎麽都無法清晰地想起來,只能就此作罷。

看來檔案室裏的消息也被抽走了不少,不過起碼他有一個方向了。

“叮咚——”

就在這時,辻本涉人的手機傳來了短信接收的聲音。他低下頭看了眼屏幕,羽生伊吹的回信赫然浮現于他的眼前。

[怎麽會不方便?如果是您的話,随時來都很方便。]

看來對方已經準備好了。

辻本涉人解開了安全帶,拉開車門下車關門。天空被陰雲壓地更低了,看上去頗有種暴風雨的前奏。

……希望這場雨別下得太大。

·

“所以他就這麽挂電話了?”

萩原研二坐在駕駛位上,看着被氣得臉都黑了的松田陣平,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說起來,小陣平以前和zero吵架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啊……

想想就很懷念。

“那家夥不都是這麽我行我素嗎!想到什麽就幹什麽!誰知道他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東西!”松田陣平嘀咕了兩句,抱着手臂依靠在了座位上,

“不過那家夥也太奇怪了吧?一直說自己記不得了之類的。幾年前發生的事情,還是那麽重大的消息,真的會一點都記不得嗎?”

“我覺得是有可能的。”萩原研二想了想,

“說起來,我今天和你一起去檔案室查消息的時候,偶然間發現了森雨孤兒院失蹤案相關的信息。”

“有什麽問題嗎?那樁案件我和涉人看過很多遍了。”松田陣平好奇。

“其實我注意到一點……”萩原研二猶豫了一下,繼續道,

“一般來說,正常健康的孩子是不會被丢棄的。如果辻本涉人警官那時候确實是[健康正常的孩子],那麽他為什麽會被送到孤兒院去呢?”

“可能是家庭原因?”松田陣平猜測。

“不,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辻本警官自身也确實擁有某種疾病。”萩原研二壓低了聲音,

“或許是失憶症?我聽說過有些人的記憶很脆弱,在經歷了相當大的刺激後會出現記憶斷片。”

“你的意思是……涉人他之所以會被家裏人丢棄,是因為他有記憶丢失方面的疾病?”松田陣平微微一愣。

“我去查詢了下我所知道的森雨孤兒院孩子們的信息。”萩原研二将一份報紙遞給了對方,

“這是很久之前的一份報紙,但是後來因為井坂集團的壓制才抹消掉了這份消息。”

“井坂香織小姐有狂躁症?”

拿到那份報紙後,松田陣平頓時陷入沉默——那位名為井坂香織的女孩曾經因為早飯太燙了,就拿着餐刀刺傷了自己的女仆,結果對方搶救無效死亡。

不過因為井坂家的家世緣故,很快将這件事情壓制下來了。

“不僅如此,還有的孩子因為攜帶[殺人犯基因]被丢棄,有的孩子因為聾啞被丢棄,甚至還有性別認知障礙的孩子。”萩原研二的語氣越來越嚴肅,

“所以辻本警官不記得那些事情很正常。”

“他也不記得當年的炸彈案了吧……”

“那件事情他可能是記得的,只是不怎麽在意。因為受傷的不是我們,而是他。”萩原研二的手指攥緊了方向盤,

“但是當年死去的那個女人……或許辻本警官自身也很痛苦和內疚,所以才會因此失去記憶吧。”

“……”

松田陣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們調查到的消息辻本涉人肯定也多多少少知道。

可是他為什麽要去找羽生伊吹?如果對方真的憎恨着辻本涉人,那嫌疑犯更有可能是信原卓也吧??

“我們等會回去也問問信原警官好了。”萩原研二嚴肅道,

“在那之前,我們得先找到辻本涉人,起碼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找羽生伊吹。”

“如果A恰好潛伏在那裏,他現在的狀況可能會非常危險。”

“那個笨蛋!這麽重要的事情……”

松田陣平喃喃着,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說到底,無論是否危險,那都不是辻本涉人該不該去做的準則。

那家夥只是個想到什麽就一定要去做的笨蛋罷了。

·

“阿嚏!”

辻本涉人再一次打了個噴嚏,總覺得意識有點恍惚。

奇怪……是最近天氣也沒有太轉涼,怎麽一直都在打噴嚏??

辻本涉人拿起手機,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天空已經黑下來了,窗口昏暗的路燈折射出暖意的光澤,帶着幾分暧昧的淺橙色。

羽生伊吹的房間在302號病房,在那之前,辻本涉人先開啓了悖論模拟掃描了四周的狀況,确認沒有八個蛋也沒有可疑人士後,才走到了房間旁敲了敲門。

“請進。”

男人清朗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辻本涉人順從地走進了房間,視線很快落在了那張燦爛的笑臉上。

“辻本警官,沒想到您居然真的會來探望我。”羽生伊吹的雙手放在被子上,表情很是驚訝,

“我還以為您肯定不願意來看看我呢。”

“我只是來例行辦公事而已。”辻本涉人關上了身後的門,順手反鎖,

“首先我很感興趣的是,你肩膀上和小腿上的槍傷是誰幹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對方身上的傷。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他開槍瞄準的就是這兩個地方。

他對自己的槍法還是很有自信的。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那你可以慢慢說,我不着急。”辻本涉人安靜地注視着他,

“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的目的?我不喜歡聽含糊不清的話,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準話。”

其實他的心裏差不多有結果了,但是他還是想看看羽生伊吹的反應。

“誰知道呢。”羽生伊吹依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其實面對我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展露出那張虛僞的笑臉,看着很不舒服。”辻本涉人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的本性,所以我也不會對你的虛假面孔有厭煩之外的感情——如果有病應該去醫院治療,這種話我應該和你說過。”

“這樣啊……說的也是。您确實和我說過,您并不喜歡虛僞的人。”

羽生伊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與此同時顯露出來的,是另一種完全陌生的表情,

“那麽,您真的還記得當年發生的事情嗎?”

“我沒有義務告訴您。”辻本涉人的語氣很不高興,

“所以您欺騙了他?”

“誰知道呢,不過看到他那副困惑的樣子,不覺得很有趣嗎?”辻本涉人笑了笑。

沒有什麽事情比迫害琴酒更有趣了,起碼彈幕肯定是同意的。

“您果然還是沒變。”羽生伊吹也笑了,

“不過,我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這座醫院?畢竟您曾經也因為某種原因而住進了這座醫院呢。”

“所以?”

“我也是一樣的。您應該也很清楚,森雨孤兒院的孩子們,大部分都有着某方面的缺陷——比如說我。”他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笑容有些神秘。

“懂了,你腦子有病。”辻本涉人摘下了腰間的槍,熟練地上膛,

“死之前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私自動刑可不是您的作風啊。”羽生伊吹有些意外。

“你傷了不該傷的人。”辻本涉人安靜地注視着他,

“這一條就足夠了。”

再怎麽說辻本悠真也是他的弟弟,僅僅是兩槍也無法解除他內心的躁亂。

“如果這樣做能夠讓您回來,就算是死去,我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在望見辻本涉人的槍口對準自己時,羽生伊吹的眼中居然浮現出了些許興奮。

他毫不畏懼地注視着辻本涉人的槍口,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和這種人相處。

“算了。”

對峙了一段時間,辻本涉人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槍,心情複雜,

“雖然我讨厭你,但還不至于殺了你。好歹我現在也是一名警察。”

他只是随便試探了一下,沒想到這家夥還真的挺瘋的。

他一點都不想和瘋子較勁。

可辻本涉人話音剛落,羽生伊吹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你只是想要我對你出手而已。”辻本涉人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我很讨厭被人操控動向?人和動物最根本的區別,是因為人會用規則束縛自己,而動物則按照本能來行動。”

“你可以用規則束縛自己成為[羽生伊吹],那麽你為什麽要讓A再一次出現?”

“您還不清楚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嗎?”羽生伊吹的瞳孔黯淡了下來,

“從頭到尾,我所追随的那個人,都是[不會被規則束縛]的您啊。”

“篤篤篤。”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辻本涉人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門外,同時,他也注意到羽生伊吹臉上詭異的笑容。

“要去看看嗎?”羽生伊吹安靜地注視着他,

“說不定門外有我給予您的一份驚喜呢。”

“……”

辻本涉人看了他一眼,卻轉過身去,拉開了那扇門——

“辻本警官,我們有問題想要采訪您。”

為首的記者幾乎第一個沖了上來,話筒快要抵到辻本涉人的下巴處,

“根據最新的爆料,您似乎在幾年前的一次案件中有所隐瞞,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羽生先生和我們提到過當年發生的事情,因為您的所作所為,一位無辜的女人在那次案件喪生,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請您務必看向鏡頭!!不要躲閃!!我們最關心的問題是,您是在威脅羽生先生不要将這件事情說出去嗎?”

“辻本先生,請您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辻本先生?”

……

頭好痛。

無數斷片的記憶似乎浮現在了他的眼前,辻本涉人的雙眸空洞了一瞬,很快清醒了過來。

他望着無數簇擁過來,拿着攝像機對準他拍攝的鏡頭,也瞄到了一旁羽生伊吹臉上得體的笑容。

他是故意的。

這一切只是圈套,羽生伊吹想要做的……只是把他的話扭曲成另外一種意思而已。

“正如同他們所說,辻本警官。”

羽生伊吹望着他,眼中卻蘊含着無比真摯的笑意,

“您最好,還是要好好回答一下他們的問題比較好吧?”

·

“該死!!為什麽人這麽多??”

發覺到人山人海的門口,松田陣平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解,

“不至于吧,現在是醫院高峰期嗎?”

“那些不是病人。”萩原研二很快發現了缪端,

“是記者??這時候為什麽會有記者出現在這裏??”

不祥的預感浮現在兩人的心頭,松田陣平二話不說直接下車,動作很是着急。

“該不會是那家夥又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了吧??”

“小陣平你慢點!!別那麽着急!!人在那裏又跑不掉……”

話是這樣說,但是萩原研二也沒放松到哪裏去。

他搜尋着人群的流向,随後抓住了其中一名記者,困惑地問道: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你們都集中在這裏??是在調查什麽事嗎?”

“啊,事情是這樣的!”那位年輕的記者很快回答道,

“那位羽生先生提前打電話給我們,說是想要爆料一些事情。哎,你們知道嗎,那位赫赫有名的辻本涉人警官,居然在威脅人啊!!”

“什麽鬼???”

松田陣平愣了一瞬,直接錯開對方沖入了門內。而萩原研二緊随其後,卻恰好看到了向門口走來的辻本涉人。

“你到底在搞什麽??不是去找羽生伊吹嗎??”松田陣平一把抓住了銀發警官的衣領,卻在下一秒發覺了對方過分疲倦的臉。

他這是……怎麽了?

“我不想解釋。”辻本涉人揉了揉眉心,眼中流露出疲憊,

“我累了,我們走吧。”

他不顧身後的人海和異樣的目光,推開了玻璃門,向着門外走去。

“喂!外面還在下雨啊!!”

松田陣平撇下了萩原研二直接追了上去。他一把抓住了辻本涉人的手臂,語氣有些倉促,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羽生那家夥又在搞什麽鬼??他說你什麽了??起碼這些事情得先告訴我們吧??”

“……”

細膩的雨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深色的雨水暈開一邊,很快透露出肌膚的顏色。

松田陣平看不清辻本涉人的臉。

但是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無措的情緒。

“我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察覺到辻本涉人的手指微微收緊,雨幕中,那雙略帶迷茫的湛藍色眸子看向了他,

“松田陣平,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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