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棗雲村

池鳴照例沒喝上茶，連茶葉渣渣都沒碰到，任勞任怨當了一晚上面帶45度職業假笑的倒茶小哥，而且還是沒有小費的那種。

玄術這幾天忙着走訪那幾個老家夥，一回來就聞到了熟悉的茶香。

眼前的這凡人倒是懂事，他閑适地靠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打着桌面。 他在猶豫着要不要把人帶回去專門給他泡茶喝。

仔細一想，他其實也不是特別愛喝茶，只是想嘗嘗味道，畢竟除了這茶，不對，那天，那人做的那幾道菜，他也是能吃出味道的。

這個凡人和當初那只半妖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不動聲色地用神識覆蓋上那個人，眼裏逐漸綴滿了冰霜，只是很快，他就悻悻收了回來。

不過是個靈力全無的凡人罷了。

是他多心了。

“去做點飯菜過來。”玄術眼眸幽深，他想确認下一件事，是不是只要是他做的食物，他都能嘗出味道。

“現在做？”

池鳴心裏有種罵娘的沖動。

大佬，請你擡頭看看天，時候都不早了，養生的他到這個點都該上床睡覺了。

即便心裏勇敢的送了對方一萬個字，可事實上他還是同手同腳的進了廚房，生火，做飯。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慫！

要不是這裏小日子足夠舒坦，沒人打擾他，他是真的想連夜扛着火車逃離這片山頭了。

池鳴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麽，就随随便便地做了幾道菜，比如雞肉不小心多加了一勺鹽，西紅柿多撒了一把糖，又恰好不留神把包菜炒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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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對方似乎很喜歡吃茶葉，他還很“好心”的撒了一把茶葉粉渣，全都是茶餅裏掉出來的。

玄術看着面前賣相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很糟糕的菜品，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下。

池鳴把菜端上桌的時候，就有那麽丢丢後悔了，一滴冷汗滑過額角。

萬一對方不滿意，覺得自己在敷衍他，會不會當場一掌劈了他？

這種忐忑的心情直到對方拿起筷子，有一筷沒一筷的吃起來。

不會吧，這樣難吃不合格的菜肴都能吃的下去？

池鳴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錯了。

所以這人根本分辨不出好吃和不好吃？還是說他其實是個不太講究的人，有什麽吃什麽，不像那些舌頭刁鑽的老饕們難纏？

玄術吃的極慢，即便嫌棄眼前的食物并沒有之前那麽可口，但是好在能下肚。

雞肉有點偏鹹，西紅柿太甜，包菜有股若有若無的焦味，甚至在這些菜裏他還吃到了茶沫的味道。

雖然上次做的茶葉雞和魚不錯，卻并不是所有的菜肴适合加茶葉調味。這凡人不會把茶葉當佐料用了吧？

他擡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池鳴，到最後實在是吃不下了，索性放下筷子。

他只是來回味食物曾經的味道，并不代表他不挑剔食物的口感。

等人走後，池鳴又收獲了一塊細長的金條。

對，一塊，而且只有大拇指粗細，這也說明那人對他做的食物不太認可。

池鳴也不在意，把明顯小了很多的金條同樣放到抽屜裏。

再次确認裏面的金條還好好的，沒有變成其他的東西之後，他想了想，抱着五根金條回了屋，妥帖地藏到了床板下面的一個凹槽裏。

第二日，池鳴才打開門，就看到偷偷摸摸準備把魚挂到門上的李餘生。

兩人兩眼對兩眼，場面有些滑稽。

李餘生雖年長一歲，可個頭卻是矮了對方半頭，被對方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臉一紅，最先敗下陣來。

他低着頭，有些許被人當場抓包的不自在，聲若蚊蠅道：“池先生，這是我今日剛抓的魚。”

“餘生，你明天不用再送魚過來了。幫你與我，不過舉手之勞，你不必如此的。”池鳴說不出來心裏對眼前這人什麽感受。

如果一開始是覺得這人偏木讷內向，那麽經過那次的幻象之後，他又多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他不是那個他。

“救命之恩，當銘記在心的。”李餘生低垂着頭，緊緊拽着袖口，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麽報答對方，只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而且很奇怪的是，每次來到這裏，他都有種很忐忑又很期待的心情，就好像去見一個很久沒見的人，去奔赴一場缺席的約會。

午夜夢回，他時常會夢見那日幻境裏的場景，以及那個穿着白衣的男子。

他笑起來像春日的暖陽般溫和，又幹淨透徹的像一汪山泉。

他記得他叫茶茶，總是喜歡跟在那人後面叫他阿笙。

斂去眸底淡淡的失落，他盯着自己的腳尖發呆，他覺得自己魔障了。

夢醒了，他還在夢裏流連。

池鳴的目光向上，看到了一雙生了凍瘡，腫的跟胡蘿蔔一樣的手，有幾處已經皲裂了，透着可怖的殷紅，怕是這幾日砸冰凍傷的。

他沒有說話，轉身去院子裏拔了一株辣椒杆。

“以後別再去了，下次你再送過來，我會直接送回你家去。”池鳴把辣椒杆塞到對方手裏，繼續沉聲道：“這是辣椒杆，你拿回家連着根莖一起用沸稥稥水煮爛，用來泡手，對你的凍瘡有好處。”

“謝謝池先生。”李餘生讷讷地接過辣椒杆，有點不好意思的把手往後藏了藏。

村裏人都這樣，他已經習慣了。只是今年比往年更厲害些罷了。

池鳴點了點頭，這土法子還是跟一位老伯學的，他自己倒是沒有親身嘗試過，不過聽別人說有效。

池鳴背着竹簍往山上走，遠遠就看到了朝着他走來的老頭。

“小池啊，你這是也要去竹山嗎？正好我也準備去，一起啊。”李長青可是在這條唯一入竹山的小道上，蹲守了老半天了，沒想到還真的讓他等到了。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對方今天只帶了一個竹簍，其他的鍋碗瓢盆似乎一個都沒帶。

這可怎麽行，沒有燒飯的家夥，怎麽做美食，那他不是又要餓肚子了嗎？

李長青有點急了，早飯宣告進食失敗後，他的肚子已經餓了好幾遍了，可硬是吃不下去東西。

于是他想到了昨天的那個年輕人，打聽到對方的名字後，他就帶着小厮候在了這裏。

池鳴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家夥這是看上他的廚藝了嗎？

池鳴低着頭默不作聲地往前走，後面的老頭就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身後念叨。

“老夫聽說村裏的裏正說，那幾個耕地用的工具都是你改進的。那個叫雙曲犁的和風扇車都不錯，要是能在天聖國推廣開，定能大大提高農戶的生産效率。”

“還有那個雜交水稻，畝産量高，大大增加了農戶的糧食産量，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

“老夫還聽說你也是從京城回來的，你和京城的池家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

池鳴眸子暗了暗，他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倘若将來那些人不識趣撞上來，他會讓那些人知道後悔二字是怎麽寫的。

李長青一愣，他前頭說的口幹舌燥，對方硬是裝聾作啞，這會突然回了一句，難免側目。

難道這人真的和京城那個池家有關系？據他所知，池家酒樓做的菜還算地道，就是菜色不夠驚豔，沒什麽創新。

“老夫看你小小年紀，見聞和學識都不俗，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做老夫的關門學生？”

“抱歉，沒興趣。”

聽到對方連思考都不思考就拒絕，李長青第一次有種吃了一鼻子灰的感覺。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敢相信。

想他在京城的影響力，哪家的子孫後輩不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的擠到他跟前，就為了聽他幾句點撥。

而他門下的學生加起來都能繞皇城一圈了。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甚是入他的眼，就他目前了解，此人在才學上怕是比他那個自負小神童的孫子都要強上幾分。

要是能在回京的時候，順帶把人拐回去，那就最好不過了。

李長青撸了撸胡子，嘴角露出老狐貍般的微笑，倒也不虛此行。

池鳴這次是去山的另一面挖，還是按照昨天的方法，一挖一個準。

倒是李長青和他那小厮，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最後連個筍殼都沒有挖到，手上倒是先起了一個大水泡。

這讓他更加高看了池鳴幾眼。

兩人到最後索性就放棄繼續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掃蕩，反倒開始投機取巧。

池鳴去哪裏，他們兩個就去哪。

還別說，還真讓他挖到了幾顆冬筍，只是兩人都沒幹過農活，也不會使力，每次都只挖了一半，還有一半明顯還在地底下，造成極大的浪費。

池鳴也不趕人，看到對方沒挖幹淨，就默默把地底下的半截再挖出來。

挖筍的速度卻是更快了。

很快，池鳴就挖了一筐的筍，不出意外，手心才平下去的地方在旁邊又起了小水泡。

這身體比他想象中要嬌嫩，連一個老繭都看不見。大拇指和食指上的新繭還是這半年有的。

想到現代社會，那時候拿菜刀的手有着厚厚的繭，那是日複一日煙熏火燎裏練習刀工留下的。

“小池啊，你今天不做飯了嗎？”眼見着對方拔腿要走，李長青也顧不上老臉，急聲問道。

“恩。”池鳴低低的恩了聲，小池就小池吧，這人也太自來熟了。

他用鋤柄背着竹簍往山下走，想着趁着現在天氣好，趕緊下山把這些筍煮了切片晾曬。

李長青有種吐血的沖動，他其實剛剛已經腦補了一桌全筍宴。

這叫池鳴的少年手藝着實不錯。

昨天回去後，他連打嗝都是香噴噴的，衣服上也沾了食物的香味。

那冬筍焖肉真是香啊……

他現在一想起來就口齒生津，肚子也咕咕叫的更歡暢了。

“老爺，我們也回去嗎？還是繼續挖？”呆頭呆腦的小厮背着鋤頭，腳邊是小半籃子坑坑窪窪賣相醜陋的冬筍尖，怕是剝了殼，連塞牙都不夠。

“挖什麽挖！”

“走了。快跟上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李長青心情極好的背着手，樂颠颠地往山下走。

作者有話要說：

池鳴暗暗吐槽：當我這是茶館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呸！

玄術撩了撩眼皮：嗯？

池鳴（心虛臉）：我呸play，都呸都play，哈，你別不信，這其實這是一首歌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