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桐君府
池鳴是被隐隐約約的木魚聲吵醒的,他揉了揉腦袋,有點懵,怎麽會有木魚聲?
很快,他就想起來,他們這昨晚住進了一個小和尚。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還蒙蒙亮,估計卯時都不到。
想着和尚都有做早課的習慣,他也不好說什麽,既然答應人家住進來了,總不能現在又把人趕出去。
池鳴索性拉高被子,整個人都鑽到被子裏,伴着一下一下有節湊的木魚聲,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睡到幾時,池鳴正沉浸在亂七八糟的夢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誰啊?”
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個踏實的懶覺了。
池鳴從被窩裏探出腦袋來,頂着一個亂糟糟的雞窩頭,打開了門。
沒人?
池鳴四處看了看,沒看到人,正準備關門繼續睡。
“施主,該起床做早飯了。”底下慢吞吞的聲音傳來,有些有氣無力。
池鳴一低頭才看到蹲在地上,托着腮幫子望着他的小和尚。
他的懷裏還抱着一個雙魚圖案的小木魚。
小木魚只比小和尚拳頭大一點點,因為主人長年累月的觸碰,已經有了一層油亮光滑的包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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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鳴抓了抓頭發,看着小和尚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只得認命地回屋換好衣服,一頭紮進了廚房。
面粉是昨晚就提前發的,到現在已經好了。
冬天天氣冷,不容易發面,他一般都是晚飯後揉好面。
池鳴動作快速的做了五籠包子,分別是鮮肉、香菇青菜、豆沙、韭菜雞蛋、豆腐菌菇。
蒸包子的那會,他又去外面的大街上買了一鍋豆漿,做了四碗鹹豆漿。
一個是養,兩個是養,三個也是養。
看着低着頭在桌子上搶食的三人,池鳴恍惚覺得自己像個操碎心的家長,好在除了吃飯,其他方面都不需要他操持。
“喂,新來的,那是肉包,你是和尚,不能吃肉的!”
白夭怎麽也想不到,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和尚飯量這麽大。這都已經十個包子了,還吃呢……,像他也才吃了十個,像話嗎?
“第一我不叫新來的;第二我有法名的,請叫我慧明。師父說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只要我心裏是有佛祖,吃個肉不礙事的。”
被小和尚提到的某人此時正躺在一處山洞裏睡覺,時不時的還抓一抓自己破破爛爛的袈裟,他的腳邊還躺着一地啃的七零八落的雞骨頭。
“不對,我見過的得道高僧都是不吃肉的,葷腥都不沾半點,你和你師父肯定是個假和尚!”
白夭看着對方兩口解決一個包子的速度,還有在一盤穩坐釣魚臺的茶茶,直接閉了麥。
“哼,我現在不想和你理論。你一點都不可愛了!”原本還覺得白夭毛茸茸,想rua一把的小和尚,突然就覺得沒愛了。
一頓飯吃的硝煙四起,筷子你來我往,池鳴則是眼不見為淨,直接吃完走人。
不過走前又對幾人交代了幾句。
小和尚吃的油光發亮,整個人都像是被吹起來的氣球,連走路都要扶着門。
想起池鳴的交代,小和尚也不敢敷衍了事,坐在自己房間裏消化了會,就又整了整僧袍出門了。
定制的東西還需要幾天,池鳴倒也不急,想着四處走走吃吃,摸索下市場行情。
桐君府比他想象中要大,也更發達,甚至可以說繁華程度相對于京城也不遑多讓。
其中主要原因還在于桐君一面靠海,地處平原,幅員遼闊,物産豐饒。
不像是棗雲村,四面都被群山環繞,農田就顯得不規整,東一塊西一塊,良田少山地多。
蔡金被抓後,菊香樓也被封了。
這對于一些時常光顧的老饕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蔡金雖然畜生不如,可這做菜的手藝卻是一絕,就連請的廚師們各個都有所長,天南海北,甭管哪裏的風味,都能做上一兩道地方特色菜。
菊香樓一倒,原本在這打工的人都沒了去處,那些有名的廚子還好,別的酒樓都是高價請回去的,倒是苦了一些跑堂切菜之類的小工。
池鳴中午去的這家是僅次于菊味樓的天香樓。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巨大的花鳥屏風立在了正門口。
池鳴駐足觀賞一番,這才轉過屏風朝裏面走去。
一樓大廳裏已經坐滿了食客,在中間則搭了個半橢圓形的臺子,上面有一群類似西域少女裝扮的女子,正在扭着柳肢跳舞。
翻飛的藍色絲帶在空中飄舞,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池鳴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只是暗暗打量這個時代酒樓的布置,心裏思量着自家相對樸素的酒樓,是不是還能再改改,增增色。
考察周邊的酒樓,也是為了揚長避短,了解當地人的飲食習慣。
“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都上一些來。”池鳴摸了摸衣兜裏的錢,又改口道:“就上三道你們最拿手的菜吧。”
轉念一想到埋在院子裏的小金庫,他又滿血複活了。
他怎麽就忘了,他現在又有錢了。
就是點一桌菜也不成問題。
只是店小二已經走出老遠,他也不好再把人叫回來,大不了等會看着再加點菜。
“客官,你的菜來了。”
店小二将三盤菜有序地放在桌子上。
“這是間筍蒸鵝。”
“這是山煮羊。”
“這是雞絲簽,都是本店最受歡迎的招牌菜,請您慢用。”
服務态度倒是不錯。
當然介紹的這些菜品看着賣相也确實不錯,池鳴點了點頭。
這幾道菜都是古法菜,他以前倒是吃過幾次。
有一陣子,他還挺沉迷古法制菜的。
中醫講究冬補“三九”,古人也愛在立冬吃羊肉進補。羊肉性溫,有暖胃祛寒的作用,相對于豬肉,也更容易被達官貴族接受。
不過羊肉味腥,稍有不慎,煮出來的羊肉就會因為那股膻腥味,影響下口的食欲。
羊肉入口,池鳴點了點頭,倒是比想象中味道好些,沒有腥味。
羊肉已經煮的酥爛,軟爛多汁,混合着一股清淡的杏仁香。
這道菜講究的是調味清淡,并沒有放其他雜七雜八掩蓋羊肉本味的東西,唯一的缺點是湯底濃度不夠,要是配上一盞合宜的濃湯,就完美了。
間筍蒸鵝倒是切得極薄,這也極為考驗廚師的刀工。
鵝需剔骨去肉,是一份細致活。每個十年刀工,做不了這活。
筍用的是曬幹的毛筍,味道有些偏硬,應該是沒有提前泡發好,上面的老頭也處理的不太細致,導致吃起來有點塞牙,也不好下咽。
池鳴吃了幾筷子就沒了興趣。
雞絲簽只有兩指寬,用的羊網油包裹,兩頭是蛋液,炸的金黃松脆,咬上一口,冒出一股油汪汪的油水,帶着濃郁的油脂香。
只是這東西熱食最好,放久了再吃會顯得膩味,顯然眼前這盤雞絲簽不像是新炸的,倒像是重新炸了一遍。
他味覺靈敏,第一口就吃出了一些苦味,若是換做一般人,不一定吃的出來。
原本還想着若是東西不錯,再點一些,這下倒是徹底打消了念頭。
池鳴對于美食是挑剔的,從色澤到口感,再到選材、用料、火候,他都希望盡善盡美,物盡其用。
他也喜歡食物帶來的味覺地震,還有那份人間煙火氣。
還在吃着飯,樓下就已經開始敲鑼打鼓得喧鬧開來。
一個帶刀的官差手裏敲着鑼鼓,将一張黑紙白字的公告貼到了不遠處的布告欄上。
有人好奇湊熱鬧地往前一瞧,頓時高興地叫嚷開來:“呸,那個蔡金終于死了。老子終于可以安安穩穩睡個一個好覺了。”
“他娘的,老子那幾個孩子現在一聽到蔡金兩字就哭。這幾日害得老子都不敢出門,就眼巴巴守在家裏,就怕那喪心病狂的畜生上門。”
“誰說不是呢。那日遠遠瞧着那一具具無辜孩童的屍體被擡出來,我連着做了幾宿的噩夢,遭罪的很。”
“我說陳二狗,你這樣的潑皮無賴也會怕他?”
“哈哈,就是,就是,可見蔡金比無賴更讓人害怕。”
就像籠罩在頭頂的烏雲終于散去,人群爆發出一陣笑聲,也有幾人眼眶通紅,眼裏噙着淚水。
那些是死去無辜孩童的父母。
池鳴站在窗口的位置靜靜觀望着。
他現在倒是有點好奇,小和尚是怎麽和官府解釋的。
這辦事效率倒是不錯。
三個菜花了三十兩銀子,吃的卻一點不盡興。
池鳴不想浪費食物,把沒碰過的兩個菜打包,又買了些米飯饅頭,送給了轉角的一個小乞兒。
小乞兒餓的前胸貼後背,看到送到眼前的食物時,還愣了愣,随後對着池鳴彎腰說幾聲謝謝,就拿着東西跑遠了。
池鳴嘆了口氣,他能力有限,目前能做的就這麽多。
好在天聖國在現任皇帝治理下,倒也是國泰民安。
若是碰上饑荒甚至大旱洪澇等天災,流離失所的百姓就會多起來。
天香樓後面就是一整條的小吃購物街,吃的玩的應有盡有。
池鳴這邊摸摸,那邊看看,右手拿着臭豆腐,左手拿着糖葫蘆,倒是勉強把肚子填飽了。
“施主,你們府上近日妖氣籠罩,怕是會有血光之災。”
“去去去,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和尚,少在這胡言亂語。我們府上好着呢,休要胡言。”
池鳴剛走到街道盡頭,就看到被護衛轟出來的小光頭。
小和尚也不惱,做了個單掌禮,對着緊閉的大門說了句:“阿彌陀佛,施主,小和尚就住在以前的仙客來酒樓,若遇到問題可到那裏找我。”
池鳴沒眼看,轉身往另一條街走。
“好巧啊,池施主,你是專門來接我的嗎?”
小和尚蹦蹦跳跳地跑到池鳴身邊,一雙眼睛卻是發亮地盯着池鳴手中的糖葫蘆。
池鳴:謝謝,我只是路過。
“蔡金的事你是怎麽解決的?”池鳴想起了剛剛在酒樓上聽到的,不免心中好奇。
“一串糖葫蘆。”
“恩?”
“一串糖葫蘆作為交換,我就告訴你。”小和尚依然是笑眯眯的,像年畫上的福娃娃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和尚:施主,天冷了,要多添置衣物
小和尚:施主,買個平安符吧,逢兇化吉,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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