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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休息了一夜， 安迪獲得了充足的睡眠， 清醒的大腦感受到了肚子的饑餓， 他掀開被子，穿着雪麻染色織成的便鞋，走到窗前。

窗外陽光正盛， 屋子裏的紅花綠葉粘着晶瑩露水， 含苞待放。

安迪撐了個懶腰，眉毛放松的舒展。

院子裏沒有人，除了兢兢業業扮演仆人的達爾文，他必須在五點就起床， 打理花園， 處理雜事，準備早餐， 安排一天的事務，并且到馬房預約小姐出行的馬車。

由于缺錢，他們沒有額外雇傭仆人。

而作為地道的沙棘人，奧利弗小姐也沒有貼身女仆伺候的習慣， 沙棘一帶信仰父神，崇拜父神的戰神形态， 渴慕強大的武力。

沙棘女性也受到鼓勵征戰， 勇猛強悍，善用武器。

再加上西彌斯建議貴族少帶仆人， 所以奧利弗只帶着一個男仆人也說的過去， 就是在某些方面， 容易招人非議。

達爾文在昨天告訴安迪，有人向學院私下裏散播奧利弗小姐和仆人有僭越之舉，他委婉的詢問這會不會給真正的奧利弗帶來什麽不良影響。

安迪當時嗤笑了一聲，眯起眼，把吃剩的水果核準确投進垃圾桶：“你以為莫頓男爵為什麽要把女兒送到西彌斯來，還大老遠托人把她送到王都參加社交季。”

“為什麽？”

達爾文壓根沒聽說安迪說過這回事。

安迪停頓片刻，幽幽道：“在沙棘，如果奧利弗走過民居，人們會立刻把家裏的漂亮女兒藏起來，并向女神祈禱，天降神雷，劈死那個猖狂的強盜。”

這并不是污蔑。

奧利弗和安迪第一次相識，他正忙于擺脫刺殺船長帶來的搜查，混進妓院，撿了條寬大的衣裙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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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眼雜。

紅色的陰影裏，彌漫着濃郁的玫瑰花香，這位潇灑的貴女正在不正當的地方企圖和一個不正當的女人親熱。

安迪拐進轉角，突然的出現吓了奧利弗懷裏的女孩一跳，但他疲于奔命，害怕被抓進監獄，對這種事一概視而不見，行色匆匆。

但這位沙棘來的貴女眼睛一亮，充分發揮了強盜本色。

她強行攔住安迪，扯下他的兜帽，一邊打量，一邊捏了捏他的屁股，直截了當的詢問價格。

安迪差點動手，他心急如焚，耳聽追查的人越走越近，幹脆的放棄抵抗，讓奧利弗把他推進了房間。

“美麗的姑娘，我要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來自沙棘之地的女人身材高大，比例協調，穿着飒爽的男士騎馬裝。

那頭棕色長發束起，幾縷垂下，黑色雙眼一眨不眨，鎖定了自己的目标，她的五官英氣，笑容明朗，說話的态度和行為舉止都透着斬釘截鐵的味道。

安迪默不作聲，一步步後退，等估摸着追查的人離開，奧利弗開始慢條斯理的解扣子，他臉色一黑，幹脆的拉下裙子，露出一片平坦結實的胸膛。

“我是男人。”

奧利弗的臉一點點僵硬，神情逐漸變得冷酷可怕，慢慢抽出了系在腰上的皮鞭。

安迪：“……”

要不是他走南闖北，見多了妖魔鬼怪，那次應該就載在那間倒黴的不正經之地。

同樣算見多識廣的達爾文瞬間啞然，看來奧利弗小姐的名聲比想象中還要不好，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快樂英氣的笑臉，高大的女人揮舞着一把寬闊的巨劍，在暴風雨到來的夜晚跳上甲板，迎接風浪，像個無畏的戰鬥狂。

“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吧！來吧！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達爾文摁着眉心，把奧利弗豪邁的笑聲壓下去，他們在西彌斯呆的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是安迪的外表太引人注意，要做透明人幾乎不可能。

“我們快要沒錢了，可不知道奧利弗什麽時候回來。”

達爾文長籲短嘆，有點後悔接下這個任務。

“不用擔心，她會回來的。”

回來就立刻向奧斯丁舉報她。

那個女人現在就在西彌斯，就是不知道躲在哪兒，安迪了解真實情況，卻沒辦法告訴達爾文原委，只能随意的安慰幾句。

他擔憂那個殺來殺去的瘋女人從巨龍遺址帶了什麽邪惡的東西。

安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疲憊了一天的身體讓他理智的放棄思考，選擇好好的洗漱，回到房間裏睡覺。

一覺睡到了早上八點。

安迪剃幹淨新長出來的胡子，達爾文根據天氣，為他挑了一件帶袖子的長裙，搭配同色的配飾，包括了項鏈，戒指，發帶，這些都是奧利弗本人的物品，精致之餘充滿了古舊的神秘色彩。

巧妙的裝扮完，安迪走下樓梯，達爾文正在擺放早餐，因為這個時間不太可能有人來拜訪，他通常和安迪一起吃早飯。

今天的早餐是一杯牛奶，加上熱乎乎的蜂蜜面包，安迪習慣性的拽了拽裙子，放松腰部，能夠多塞一點進肚子。

西彌斯每三天左右會有一份定額的簡報，記錄最近發生的事，或者刊載學術文章，作為內部交流，奧利弗的爵位足以讓他領到一份這樣的簡報。

安迪從前很讨厭學習，更讨厭識字，他真正開始學習是從安妮失蹤後，識字有利于他找到妹妹。

抖開報紙，拿起熱乎乎的蜂蜜面包，安迪掠過幾篇文章，看到了西彌斯記錄磁場的儀器突然報廢的事，時間是三天前，巨龍秘密潛入的時間。

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奧斯丁的保護措施之一。

接着往下浏覽，安迪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類人丹因謀殺神官塞門，被紅騎士逮捕入獄】

丹……類人……目前在西彌斯求學的類人可只有一個，安迪自然而然的回想起宴會上幫過自己一次的綠皮膚少年，他還記得類人丹對于新生活滿臉向往的樣子，謀殺？安迪充滿疑慮，繼續往下讀。

這折消息占據的篇幅不多，簡略的提到了丹被人發現暈倒在偏僻的小路，手裏握着兇器，神父塞門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被人刺中心髒而亡。

塞門……

安迪隐約記得這個人，伯爵的大船上，他曾經為溺水而死的蜜兒做靈魂禱告。

他被人殺了，兇手是那個類人，安迪決定待會出門散步的時候順道探聽一下消息。

他可不會指望宅在家的達爾文能知道這些，決定了今天的行程，安迪讓達爾文幫自己向貴女院請了假，吃完早餐就出門。

他才不是不想去上舞蹈課……

安迪穿戴整齊，預約的馬車已經等候在了門外，不用達爾文幫忙，面對一位美麗的女士，車夫态度殷切，扶着安迪上了馬車。

“早上好。”

帶着半高絲綢禮帽的男士摘下了帽子，露出熟悉的一張臉，長發，微卷，陰郁的綠色眼睛。

“女士，您要去什麽地方。”

“西彌斯的紅騎士會。”

安迪吩咐了地點，回過頭挑了挑眉，意外會在這裏看到奧斯丁，車夫動作輕巧的合上門，顯然知道馬車裏已經坐着一位紳士。

“公爵大人。”

安迪颔首，提着裙子坐在了公爵對面，馬蹄踏踏，車廂輕微的搖動。

公爵綠色的眼睛泛起海潮，他盯着安迪看了一會，忽然偏過頭，禮貌的咳嗽了一聲，仿佛不經意般說道。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我很高興，奧利弗小姐。”

安迪笑了笑：“公爵大人，您特意坐進我的馬車就是為了誇贊我的氣色嗎？”

啧。

這家夥說話老是含含糊糊的，剛認識的時候可不這樣，他到底想讓我裝作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

安迪皺着眉。

不，他這幅樣子怎麽看都像是在委婉的表達好感，可奧斯丁肯定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他這是間接的表述自己的隐秘傾向嗎？還是為了配合我，方便他自己，不願意額外增添什麽麻煩。

我可沒有要靠着過去的情面敲詐什麽的意思。

安迪一瞬間想了很多，越是思考，情緒便越內斂平靜，看不出一點喜悅或者不高興的情緒。

奧斯丁觀察到了安迪隐含戒備的表情，悄悄攥了攥拳頭，他的神情越發冷酷，眼神也越發難以捉摸。

“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幫我一點小忙。”

安迪沒有拒絕的理由，又好奇公爵究竟有什麽需求。

“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公爵頓了頓，冰冷的臉上瞬乎露出一絲笑容，他抿了抿嘴唇，像似自嘲，他輕聲道。

“你一直都沒有什麽變化，我有時會想，如果遇到了難以釋懷的背叛，或者經歷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磨難，你是否還會一如既往。”

“你或許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安迪直視他的目光，那雙綠色眼睛海潮翻湧，深邃，陰郁，看不出是否含着惡意。

公爵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奧利弗小姐，我們到了。”

車夫停下馬車，不遠處就是紅騎士會的據點。

安迪撣了撣裙擺上不存在的灰塵，并沒有回答那些話的打算：“我要去探聽一些事情，您可以在馬車上等我。”

公爵戴上帽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安迪不贊同：“您和我同乘一倆馬車，又處處陪同我，恐怕會有不好的流言。”

公爵詭異的沉默了一會，語氣有些幹巴巴的說。

“您看來還不知道。”

安迪眼皮一跳：“什麽意思。”

“伊利亞特把我在舞會上和他說的話告訴了一位大嘴巴的公爵，唔，我是說，我為了保護你而使用的小小手段，恐怕造成了一些意外的影響。”

安迪腦海裏浮現出金發碧眼的伊利亞特，以及那張無辜的英俊面孔。

“可是公爵大人不允許我接近你，他告訴我你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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